作為草原上公認的明珠,耶律妙妙從小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其父是前北院樞密使耶律廷裕,也是前任皇帝的同胞哥哥。在發生那場宮廷刺殺內亂後,是他與蕭太後的父親聯手穩住局勢,立七歲侄兒耶律寶良為新帝,奉蕭淩秋為皇太後。


    不過後來隨著蕭太後逐步開始掌權,這位北院樞密使心生不滿,認為女人不該過多參與政事,但在一些國家重要決策上他還是支持蕭太後的。


    在耶律妙妙十一歲時,其父因病去世。


    雖然耶律廷裕平日多唱反調,但對於他這位女兒,名義上的侄女,蕭太後還是頗為疼愛的,後來幹脆收為義女,從郡主晉升公主。


    不僅僅是身份的尊貴,據說耶律妙妙出生時,帳篷裏神光四射,異香撲鼻,手中還握有聖器金鈴。幼年時神女可敦騎青牛而來,竟主動避讓。使得燕戎草原流傳出了童謠傳唱:青牛嫗,曾避路。


    六歲時耶律妙妙便得到大巫神速姑的祝福,成為草原聖女,而後更是獲得君基太一神的天佑法相,可謂福緣深厚。


    甚至有傳聞說,蕭太後之所以收耶律妙妙為義女,是打算某一天廢掉新帝,培養耶律妙妙為下一任燕戎女皇。


    此時看到傳聞中的燕戎公主出現在麵前,耶律娜利紅幾人怎能不激動。


    跟在耶律神野後麵的有五人,皆受了不同的傷。


    耶律妙妙輕盈跳下石台,如畫般娟秀的臉上巧笑嫣然,“這次你們冒著生命危險為我燕戎奪取昊天神運,功勞甚大,回去後我一定會讓太後好好嘉獎你們,甚至可以破格讓你們登上第十二層修武閣。”


    就在這時,石門再次推開。


    便是斷了一臂有些心灰的韓楚庸也是重振信心,神情狂喜。


    耶律神野淡淡道:“皇帝老兒如此謹慎也是應該的,如今太子在我們手上,算是他棋差了一招,不過眼前我們還在他的地盤上,想要離開京城極為困難,就看太後安插在城防那邊的棋子關鍵時候能否給力。若是逃不出去,那就把太子殺了,昊天神運也不要了。燕戎得不到,大洲也別想得到!”


    然而下一刻眾人臉上露出驚駭之色,卻看到耶律神野的右手自腕處似被利器所斬,一隻手沒了!


    因為擁有君基太一神法相的原因,她能探知到神野伯伯受了很重的內傷,恐怕傷及到了道體丹田根本,眼下修為大跌。


    國與國比拚,若沒有情報,等同於瞎子。


    如果失敗,損失何其重。


    也就是說除了眼下十一個人,剩下七位超一流高手已經死了……雖然對於燕戎是一筆不小的損失,但畢竟是闖進人家本營,能活著回來一大半已是最好結果,尤其把太子都給擄來了。


    可以想象到,到時候兩軍對戰時將太子吊起來示威,對大洲軍士是何等打擊。


    “探查的如何了?”


    但耶律妙妙卻難掩擔憂。


    耶律神野點了點頭,走到太子周琝麵前。


    畢竟這有可能是未來的草原女皇。


    不過好在十三層修武閣有日月石,可以幫忙療養傷勢。


    耶律妙妙輕聲說道:“我用法相之力仔細勘察過,太子身上有一道防護秘術,很難取出昊天神運與潛龍之脈。”


    “老祖宗!”


    正是耶律神野。


    誰也不會天真認為,自己的身邊沒有對方安排的棋子。


    這次為了奪取昊天神運,幾乎將燕戎花費多年心血埋在皇宮內的暗樁全部用出。


    耶律娜利紅幾人聞言,放下心來。


    這些年來無論是燕戎或是大洲,暗中拔掉的釘子何其多,但依舊還有不少潛伏極深的諜子。


    薑守中頓感寒毛豎立,心髒跳動瞬息停頓,隻覺得一股凜冽凶氣撲麵而至,幾欲窒息。


    兩國之間,諜子的滲透尤為重要。


    眾人神情緊繃,看到來人後麵露喜色。


    猝然間,他腳步一頓。


    “受命於天”這個字,任何一個人都從心底敬畏。


    其實耶律神野對於這次行動一直持反對,覺得太過冒險。但是他又不敢賭,若真讓大洲太子融納了昊天神運,對燕戎打擊非同小可。


    因為他聽說第十二層有羅摩遺體秘法,可斷肢重生,甚至閹人都能重新恢複成正常男人。


    “無需多禮。”


    四人聽後大喜,連忙叩首謝恩。


    耶律神野看到地上的太子周琝,開口詢問。


    耶律妙妙神情一變,急忙上前。


    “走吧,按照原計劃順著水路而行。”


    耶律娜利紅一行人恭敬行禮。


    “神野伯伯!”


    此時的周琝依舊神情呆滯,嘴裏還碎碎念著:“不可能,不可能……”


    耶律神野似有所覺,忽爾回首,銳目如電射向薑守中二人潛伏之處。


    麵色慘白的耶律神野擺臂笑道:“無妨,一隻手而言,用羅摩秘法最多三年就能長出來。那趙無修也是吃虧不小,被老夫打斷了三道神脈,沒個兩年別想恢複……痛快啊,可惜神運一事要緊,不然真想和那家夥死鬥一場。”


    耶律神野另一隻手提起周琝,朝著薑守中來的河道洞口走去。


    未等耶律神野開口,手中提著的太子周琝忽生異狀,喉中發出奇怪的哽嘔之聲,似是喉嚨異物所阻,咿咿唔唔,身不由己地顫抖起來。


    耶律神野眉頭一皺,低頭望去。


    “這小子不會被嚇傻了吧。”


    粗獷大漢笑道。


    太子身子抽搐的愈發厲害,周身泛起一道道金色葉脈狀紋路。雙眼突出,眼球布滿了赤色紅狀網絲,宛若血絲纏繞。


    耶律神野心中忽生不好的預感。


    他將太子扔在地上,一隻手摁在對方胸膛,陡然間太子周身泛起一道金色玄妙的光紋,將耶律神野震退出數步。


    “神野伯伯!”耶律妙妙驚呼。


    “是陣眼!”


    耶律神野駭然道,“是天誅大陣的陣眼!”


    什麽!?


    眾人聽聞震驚無比。


    便是陷入痛苦的太子本人一時也懵了。


    隨著光紋出現,天空之中星辰開始變換移位,似應天象之變,無數星光好似被一股玄妙力量攏至,在地宮上方的天空中緩緩凝聚成一個金光大陣。


    陣中金光璀璨,凜冽殺意彌漫,長劍金芒透出,如神兵天降,威勢赫赫。


    天誅大陣,正式開啟!


    陣眼在何處,陣法即在何處!


    耶律神野一臉不可置信,喃喃自語,“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原來自始至終這都是一個局!昊天神運根本不在太子身上!是假象!都是假象!這是狗皇帝犧牲自己兒子設的一場局!”


    “散開!!”


    耶律神野怒吼。


    刹那間,地宮上空轟鳴之聲震天響徹,碎石炸開,無數細小金劍如暴雨般潑下。


    其中威力最強的巨大金劍,直指耶律神野!


    被飛劍破壞的地宮頂壁頃刻間崩裂坍塌,瓦礫如雨而下,整個地宮劇烈搖晃,轟隆聲不斷。一時間昏天黑地,氣浪滾滾。


    而在天誅殺劍湧來的那一刻,秋葉目光惶恐,下意識就要將薑守中護在身下。然而還沒行動,男人一把抱住她,緊緊護住。


    在地宮倒塌的同時,身下地麵開裂,二人往下沉墜,傾斜的石壁在搖晃中轟然倒塌,將二人埋在廢墟之內。


    “傻丫頭,這次我保護你。”


    石壁倒塌之際,少女耳畔傳來男人溫柔的聲音。


    ——


    也不知過了多久,死寂已久的廢墟一隅,忽聞石礫掀動之聲。


    薑守中忍著後背疼痛站起來,拂去壓在身上的土石,環顧四周,但見塵煙未散,一片狼藉。好在身下的秋葉並未受到傷害。


    隻是少女之前受傷太重,此番廢墟動蕩之下,又昏迷了過去。


    薑守中小心翼翼將少女扶靠在一塊殘壁旁。


    目光一掃,瞥見不遠之處有一具屍體橫陳,雖然血肉模糊,骨肉難辨,但仍能勉強辨認出是先前那位粗獷的大漢。


    大漢頭顱幾被斬去一半,其狀慘不忍睹。


    薑守中後背發涼。


    從幾人的談話中得知他們是去皇宮搶奪什麽神運,能把太子捉來,足以證明其修為之高,沒想到在那神秘的金劍大陣下死的這麽透。


    可為什麽他卻好好的,沒有受到金劍傷害?


    “咳咳……”


    忽然,一道咳嗽聲突兀響起。


    薑守中神情緊繃,警戒抬頭望去,隻見廢墟裏踉蹌爬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是太子周琝!


    此時周琝頭發散亂,衣衫襤褸,塵垢滿麵的宛若一個乞丐,哪裏還有昔日太子的風度。尤其他的一隻腿被石塊壓折,血肉模糊。


    在看到薑守中後,太子也愣住了。


    對於眼前這個兩次發生過矛盾的家夥,他自然不會陌生。


    這幾天若非忙著融納昊天神運,恐怕自家那妹子早就帶人把這家夥給殺了,而且他已經調查出眼前這人叫薑墨,家住長橋街巷。


    “你怎麽會在這裏?”


    太子沙啞開口,嗓子裏好似被泥沙灌洗過,疼的厲害。


    他看向自己流著血的腿,費力撕下一塊布匆匆裹住傷口,權作救急之策。


    薑守中心思盤量著,麵上無奈道:“跟媳婦在淮蘭湖畔約會,結果莫名其妙地震了,掉在了這裏。”


    太子瞥了眼秋葉,感覺隱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隻是秋葉此時也是灰塵覆麵,難辨昔日嬌美容顏,遠距離難以認清。


    精神已至崩潰的周琝也想不了那麽多,氣喘籲籲的對薑守中急聲說道:“我知道你叫薑墨,是六扇門的暗燈。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


    “你是太子。”薑守中淡淡道。


    周琝一愣,點了點頭,拖著受傷的腿說道:“那我就不廢話了,伱現在快些帶我離開這裏,若是有蠻子還活著找到這兒來,我們倆都會沒命的。”


    薑守中指著秋葉,“不好意思,我要照顧我媳婦。”


    太子聞言大怒,“這時候你還照顧什麽女人!你是大洲朝廷的官員,你的職責就是效忠我大洲皇室!效忠本太子!本太子若是有個閃失,你也吃不了兜著走,明白嗎?你救了本太子,什麽女人,什麽榮華富貴沒有!”


    此時的周琝真的急了。


    此刻的他哪裏顧得上平日裏的溫文爾雅。


    他怕死在這裏!


    死在那些蠻子手裏!


    他是未來大洲的皇帝,未來的人皇,若這麽死去,委實太憋屈了。


    而且他內心還有諸多疑問。


    為什麽天誅陣法的陣眼在他身上,他要去找父皇問個明白!


    “太子殿下,如果我救你出去,你還會報複我嗎?你那位妹妹會放過我嗎?畢竟咱們也算是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對吧。”


    薑守中一邊說著,一隻手摸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消除隱患,是他一貫的風格。


    無論是納蘭邪或是眼前這位太子。


    聽到薑守中的話,太子一怔,當注意到對方的動作後他先是大驚,忽而又冷靜下來,沉聲說道:“薑墨,本太子勸你別誅九族的傻事!本太子身上有秘術,你若殺了我,皇宮那邊肯定會知道。


    本太子是未來的大洲皇帝,皇帝聖言,一言九鼎!


    本太子現在就可以答應你,隻要你救我出去,過去的任何恩怨本太子都會既往不咎。我也會約束住我妹妹,不讓她找你麻煩。”


    薑守中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鬆開了刀柄上的手。


    周琝暗鬆了口氣。


    其實所謂的秘術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就是為了嚇唬對方。


    等出去以後,他絕不會放過這家夥。


    敢威脅本太子,本太子就讓你體會淩遲的下場!


    “你知道出路嗎?”薑守中上前問道。


    周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先帶我——”


    噗!


    刀尖透體而過。


    周琝瞪大了眼睛,他緩緩低頭,望著插在自己心口上的刀,一臉的不可思議。


    “也許你會放過我,也許你不會。”


    薑守中眼神冰冷,“但我不會把自己的命賭在‘也許’這兩個字上。太子殿下……”薑守中湊到對方耳邊,輕聲喃道:“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薑守中,不叫薑墨。”


    撲通!


    太子倒在地上,目光還愣愣的看著薑守中,充滿了錯愕。


    這是夢?


    對,這一定是夢!


    他可是太子,他可是大洲未來的皇帝,他是上天指定的天子……怎麽可能在這時候死去,而且還死在一個小小的暗燈手裏。


    太可笑了。


    夢啊,快點醒來吧。


    太子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恐懼與絕望緊緊纏繞著他。


    自懂事起所有的記憶如走馬觀花般閃過,最終卻停留在一抹久久難忘的倩影身上。


    葉竹嬋……我還沒讓你後悔呢。


    “再補一刀吧,就當是買一送一了。”


    薑守中揮刀砍下周琝的頭顱,一腳踹飛出去。


    薑守中收刀回鞘,準備帶著秋葉離開這是非之地。然而就在轉身之後,他的身形驀然一頓。


    他慢慢回過身子,望著剛才被自己踢飛出去的頭顱。


    頭顱的眼睛還睜著,死不暝目。


    薑守中重新拔出刀,走到頭顱麵前,用刀輕輕撥開,便看到廢墟木架下,一雙澄澈淨瑩,仿佛聚天地靈氣所鍾的靈秀雙眸望著他。


    少女絕美的俏臉慘白無血色,恰若凋零之花,搖搖欲墜著一點生命力。


    顯然這位燕戎公主受了極嚴重的傷。


    “都看到了?”


    薑守中淡淡問道。


    感知到男人身上的殺意,耶律妙妙虛弱道:“我不會說的,我和他是敵人,你殺了他,我很高興。”


    薑守中歎了口氣,將刀輕輕橫在少女脖子上。


    “不好意思,敵人的敵人,並非是朋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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