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難懂的,是人心。


    而最難懂的,便是女人心了。


    薑守中自認為對女人有點了解,但麵對眼前這個冷若冰霜卻有點傻氣的少女,實在搞不明白對方的腦回路。


    太過實誠,完全就是一根筋。


    “怎麽了?”


    還不曉得事情嚴重性的夏荷露出疑惑之色。


    薑守中又確認了一遍,“你說那顆珠子是你的本命珠,一旦離體超過三天,你就會一命嗚呼對吧。”


    夏荷冷著臉,輕點螓首,“差不多,超過三天不會立馬死去,就像是一朵荷花,會慢慢枯萎,大概十天左右便會沒命。隻是如果超過三天再拿回珠子,我的修為和命魂都會受到損傷。所以三天時間一到,我一定要拿回珠子。


    至於你那裏的傷勢,三天之內能否痊愈看你的運氣,我已經……已經盡力了。如果不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少女黯然垂下螓首。


    薑守中手捂著額頭,對這個實誠的姑娘是徹底服氣了。但凡換成其他三個姐妹,都不可能變成現在這般情形。


    按理說這丫頭有些聰明的,可為啥腦子轉不過彎?


    當然,薑守中並不了解這四姐妹。


    從小在夫人身邊長大的她們,除了春雨偶爾會替夫人接待客人,擅長觀人眼色,其他三個就像是溫室裏一直被嗬護的花朵。雖然也聰明,可遇到不懂的,終究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尤其夏荷本就是一根筋的腦子,性子又冷淡,是四個姐妹裏最拗的一個。


    遇到沒法處理的,就用最簡單的方法。


    比如上次去西楚館救人,這丫頭就是怎麽簡單怎麽來,直接燒了一座樓。


    薑守中目光憐憫,一臉嚴肅的說道:“夏荷姑娘,我真沒開玩笑,你還有什麽遺願未完成,抓緊去完成,能幫的我一定幫。至於棺材什麽的,你夫人肯定會給你買京城最好的,我就不添亂了。”


    夏荷聽得莫名其妙。


    難道這珠子把男子腦子燒壞了?


    薑守中摸著小腹丹田又感應了一會兒,確認珠子已經被陰符小金人給吃了個幹幹淨淨,他問道:“夏荷姑娘,伱能不能和其他姐妹共享一顆本命珠?”


    “什麽?”


    夏荷眨了眨漂亮的眸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冷笑道:“薑墨,你想霸占這顆珠子嗎?那你隻能做夢了。這顆珠子即便是在你體內,我也能輕鬆拿出。不然,我怎麽可能放心把它借你三天!”


    好家夥,這會兒又變“聰明”了是吧。


    薑守中無奈道:“要不你試試,能不能現在把它拿出來。”


    夏荷一頭霧水。


    對方是擔心到時候她拿不出珠子,丟掉性命?


    聯想剛才對方說“遺願”“棺材”什麽的,少女沒好氣道:“我不是第一次把珠子拿出來給別人療傷,當初夫人全身經脈盡毀,差點沒命,是我救的。你不必瞎操心,我既然敢放,就有把握。”


    “你腦子進水聽不懂人話嗎?珠子沒了啊!”


    薑守中被氣笑了。


    這個愣頭青丫頭,以後誰娶了誰倒黴,估計每天能氣的吐白沫!


    珠子沒了?


    夏荷愣了愣,以為對方是在說笑,將手放在男人肩膀上說道:“我親自把珠子放在你體內的,怎麽可能沒了,你——”


    少女聲音戛然而止。


    她眉毛微微挑起,形成了一個無聲的問號,瞳孔於驚愕中逐漸擴張。


    薑守中攤手聳肩,“我說沒了吧。”


    夏荷緊咬紅唇,雙手結起玄妙印訣,按於薑守中的腹下丹田之處,卻始終不見反應。


    那顆自幼相隨,相伴如影的靈珠竟徹底斷了聯係。


    這一刻,少女真的慌了。


    “不可能……怎麽會沒有呢……”夏荷嘴唇顫動不止,臉頰上的血色因驚恐而褪去,黑眸中映出的驚慌失措之色幾乎占滿了瞳仁。


    她用了無數法子,可始終尋不到珠子的蹤跡。


    猛然間,少女抽出刀指向薑守中,目光銳利憤恨,“肯定是你拿走了!把我的珠子還回來!肯定是你偷走了!肯定是你!!”


    麵對情緒崩潰的少女,薑守中並未生氣,輕聲道:“珠子是你放在我身上的,我估計世上沒有哪種術法可以隱藏珠子吧,畢竟它自出生就在你身上,你對它的感應尤為敏銳”


    可這時候情緒已經失控的夏荷哪裏聽見去別人的話,她眼中殺意一凝,寒聲道:“既然你不給我,那我就刨開你的肚子,自己去拿!”


    說罷,少女舉刀刺下!


    “夏荷!”


    薑守中厲喝出聲。


    少女被這一嗓子喝得陡然清醒過來。


    她低頭看向即將抵向對方腹部的刀尖,有些失神,隨即踉蹌後退了幾步,手中的刀無力落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顫抖,如風中落葉。


    望著失魂落魄的少女,薑守中也是懊悔自己之前說了氣話,讓對方誤以為真的毀了命根子。


    誰能想到事情發展到這地步。


    薑守中耐心安慰道:“夏荷姑娘,你們姐妹四人都有珠子,既然你可以取出來,她們也應該可以,能不能輪換著在體內放幾天?”


    薑守中想到了這種卡bug的方式。


    隻是少女此刻神思恍惚,仿佛靈魂遊離於外,完全沒有聽男人在說什麽。


    “要不咱們先去銀月樓,找——”


    男人的提議剛說到一半,少女忽擲數枚銀針,盡中其身,令薑守中如最開始那般不能動。然後她疾步上去,低頭覆住了對方的嘴唇。另一隻手,捏訣輕摁在自己眉心處。


    薑守中瞠目。


    這丫頭瘋了嗎?


    然而神奇的一幕竟出現了……一縷縷淡紫色的氣息從男人丹田內生出,順著喉口渡入了少女的身軀,少女蒼白的臉色逐漸潤紅。


    夏荷心中頓生歡喜。


    本命珠上的熟悉氣息再次感應到了。


    可很快少女心涼了半截,靈珠氣息隻出現了短短十來秒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夏荷不死心,用力吸取。


    而被定住,無法動彈的薑守中此刻不由的瞳孔放大,思緒混沌如亂麻。


    這丫頭是不是真的瘋了?


    薑守中突然感覺很魔幻,甚至有一種在夢境裏的錯覺。


    但轉眼一想,那顆珠子可是她的命啊,做出這般過激瘋狂的舉動,倒也能理解,這時候對方哪兒還顧得了什麽。


    可能是終於意識到沒辦法找回珠子了,原本滿懷希翼的夏荷終是放棄了,緩緩分開嘴唇。


    薑守中得以喘了口氣。


    舌頭麻了。


    “夏荷姑娘,我體質特殊,你那顆珠子大概率是化了。”


    薑守中生怕對方又犯什麽毛病,連忙說道,“上次為你三妹秋葉療傷,我不小心把她身上的黃泉花吸到身上,結果一樣融化。”


    夏荷動了動嘴唇,沒說什麽。


    她收回男人身上的針,獨自坐在角落椅子上,宛如霧海行舟,神情一片木然無措。


    看到這一幕,薑守中忽然有些心疼。


    說起來這姑娘本性還是很好的,之所以變成這樣也是為了幫他療傷。對方完全可以不理不睬,就如她外表一樣冷冰冰的。


    可她還是願意彌補,甚至換來的是生命的代價。


    有時候傻,也確實傻的讓人心疼。


    薑守中想起剛才丹田內憑空生出的靈珠氣息,於是運轉真氣感應,並沒有再察覺到。他試探性的感應了一下陰符小金色,後者打了個嗝,丹田內隱約又多了一絲氣息。


    薑守中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看向少女。


    果然夏荷的臉色比之先前紅潤了許多,精神也無形好了不少。


    薑守中目光熠熠的對失魂落魄的少女說道:“夏荷姑娘,雖然靈珠拿不出來了,不過我體內可以生出靈珠氣息,剛才你也感應到了。我覺得,暫時可以緩解一下你的生死。隻要有了時間,我們就有辦法重新凝練出珠子,或者找到替代品。”


    聽到這話,少女枯寂如死灰般的眸子裏燃起幾分光彩。


    她回憶方才氣息,試探性的問道:“你可以生出靈珠氣息?”


    薑守中點了點頭,無奈道:“沒法一直持續,隻能一點一點的攢著。等你覺得虛弱的時候,可以用……用剛才那種方法。”


    薑守中幹咳了一聲,沒好意思直說。


    而少女臉頰也染起濃濃的緋色,終於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行為有多麽不妥了。


    望著男人有些腫起的嘴唇,平日如冷鋒般的孤冷少女這一刻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與此同時,內心卻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曾經的她別說是與異性親密,便是連說話都很少。


    沒想到如今……


    夏荷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又想起自己本命珠丟失,內憂與焦慮交纏,如群麻難折。


    “夏荷姑娘,要不告訴夫人?”


    薑守中說道。“你家夫人有那麽多寶物,或許有法子幫你。”


    可夏荷卻搖了搖頭。


    少女此刻很膽怯。


    毀了男人的後半生,自己的本命珠也沒了,夫人交待的簡單任務被自己弄成了一鍋亂粥,哪兒還有膽子回去。


    雖說夫人可能不會重罰她,可她還是不敢說實情。


    如今她唯有期盼,期盼薑墨的傷勢痊愈,期盼那顆珠子重新凝成原狀。


    夏荷無助靠在牆壁上,心緒沉鬱。


    猶如一瓣孤零的荷葉。


    薑守中見此也不好再勸,起身離開,打算把屋子留給少女讓對方靜一靜。


    走到門口時,男人回頭看了眼少女。


    角落陰影下,一襲黑衣的少女恍若世遺孑立,悲涼難訴。


    薑守中心底驀的一疼,仿佛觸及到了某處情緒。自葉姐姐去世、紅兒離開後不起波瀾的安靜心湖,在這一刻泛起微微漣漪。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麵似乎還餘留著此生第二個女子的痕跡。


    “真傻。”


    薑守中微微一歎,走出屋子。


    ——


    銀月樓。


    少女秋葉靜靜的坐在湖泊前,凝思發呆。


    微風拂過,長發隨風舞動,猶湖上漣漪之起伏。


    大姐春雨走至身邊,挨著三妹坐下,柔聲問道:“在想什麽呢?”


    回過神的秋葉嚇了一跳,見是大姐才鬆了口氣,隨即白皙動人的臉上浮過一抹彤豔,低聲說道:“沒什麽,在想一些刀法。”


    春雨摸了摸少女柔順的長發,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在想那位薑大人呢。”


    “沒有啊。”


    秋葉別過俏臉,冷淡道,“我想他做什麽,何況他還是染家姑爺。”


    春雨笑了笑,“雖然是染家姑爺,可連染府都進不去,被那位染家大小姐嫌棄,這樣的姑爺也是挺可憐的,對吧。”


    秋葉沒有吭聲。


    少女目光空洞,似透過湖麵,遠投天邊。


    春雨幽幽道:“也不能怪你們在這個年紀思春,夫人其實說的對,禁錮的越狠,有些時候稍微出點苗頭,就很難遏製了。”


    “我……我哪有思春!”


    秋葉鬧了個大紅臉,不服氣的說道,“再說,你跟我們年紀不是一樣嘛,我們要是思春,那你比我們更思春!”


    春雨笑道:“臭丫頭,你們要是有大姐我這樣豐富的經驗,也不至於這般。也幸好夏荷不是你這類性子,至少還是讓人放心的。”


    想起二姐,秋葉眼神黯然。


    春雨握住少女的手,“你放心吧,你二姐那性子,別說是日久生情了,估摸著幾天下來,連手都沒讓那位薑大人摸過。你們這三個丫頭裏,我最最放心的就是你二姐了。


    哪像你,去西楚館救個人,一路上讓男人貼著你身子,就差沒親嘴了。”


    秋葉麵皮漲紅,辯解道:“我……我那是……他不是不會輕功嘛。”


    春雨知道三妹臉皮薄,也不逗弄對方了。


    她看向湖泊,心中泛起些許愁緒。


    雖說對二妹很放心,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終究還是讓人擔心的,看來得找個機會偷偷去瞅一眼,希望別看到兩人手拉手的場麵。


    不遠處的四妹冬雪看著這一幕,直翻白眼。


    平日裏見得男人多了去,比薑墨帥氣的也有,怎麽就偏偏對這個薑墨如此上心?


    大姐真是閑的。


    三姐真是矯情。


    少女古靈精怪,忽然起了玩心。


    要不去會會那個薑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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