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聲音好刺耳。


    比充滿臭味的爛蝦蚌肉更讓人惡心。


    於曦垂著視線,點漆的眼裏醞釀著無法遏製的情緒。


    三師兄都舍不得罵她。


    明明在心裏想著,她要是不走就罵她,可在心裏組織了半天也沒組織出半句不好聽的話。


    這樣的師兄,憑什麽要遭受這些?


    這些渣滓也配?


    修士們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抬手準備推開盡頭的門。


    於曦沒有過去看,也知道門後待著的是被關起來的溯顯允。


    ……就是因為這些人在,溯顯允才無法跟她一起走。


    “門推不開?”


    有人在這時疑惑開口。


    於曦終於找到了能夠控製幻境的好處。


    “不好意思。”


    她在眾人身後開口,在眾人回過頭時,她牢牢記住了每個人的長相,然後側著頭,神情同鍾弦像極,漫不經心的輕笑了一下:


    “你們能不能先死一死?”


    這是幻境,她想殺誰都很輕鬆。


    她殺了這些人,幻境就無法再繼續以溯顯允記憶裏那樣進行下去,也不會再有人傷害溯顯允。


    當她提著鞭子去找溯顯允的時候,心裏還在想仙門的事。


    這些見不得人的交易鏈到底還有多少?又是誰發起的,參與者有多少?


    仙門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些?


    參與這些交易的人都還活著嗎?


    她想得專注,等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走近了溯顯允。


    看到溯顯允,她不知怎麽就又想起了那些修士的話。


    腦子還沒來得及思考,她腳下已經邁開了步子,直接來到了溯顯允身前。


    殺死人後,她對這個幻境的控製越發熟練,很輕鬆的破開困住溯顯允的結界,撲到了能夠觸碰到溯顯允的位置,一刻都耽擱不下去的道:


    “師兄,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現在就走,好不好?”


    溯顯允從沒想過於曦還會回來的可能。


    或者說,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將手伸入這肮髒的牢籠,隻為了帶他離開。


    他遲鈍的動了動眸子。


    “你——”


    幹澀的喉嚨吞咽了下,看向於曦又小又嫩的手,盯著她袖子上的血道,“你、受傷了嗎?”


    幻境中無法使用任何魔氣,師妹到底做了什麽,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於曦發現溯顯允同霽止一樣,開口總是先關心她。


    她抿起唇,抬起眸子,很耐心的解釋道:


    “我沒有受傷,這都是別人的血,有人想攔著我救師兄,我就殺掉了他們,師兄……我知道我回來會讓你生氣,但是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走。”


    她固執的伸著手,無論怎樣都沒有收回來的打算:“等出去之後,你想怎麽生我的氣都可以,但至少這一次,師兄就和我一起走吧?求你了——”


    她的尾音藏著幾分哀求,比撒嬌更輕,更軟,更讓人無法拒絕。


    溯顯允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等回神時,他的手已經落在了於曦的手上。


    於曦的手有一些涼。


    但是對他來說卻好燙,燙得快要灼傷他。


    他離開了幻境。


    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覆著積雪的秘境,是在雪地裏打滾的霽止,還有立在他身前的於曦。


    於曦是怎麽做到的?


    她竟然真的帶他離開了幻境?


    這會兒的於曦身上已經看不到血了,她衝他笑了一下,就要鬆開手。


    霽止一看到於曦出現,立刻歡呼著撲上來,以餓虎撲食的姿態張開雙臂,想把於曦抱走。


    可沒想到手是張開了,人卻沒撈到,一頭紮雪地裏去了。


    頂著雪抬頭,定睛一看,就見溯顯允搶了先,先抱住了於曦!


    “你可以直接走的,萬一你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溯顯允抱著於曦,努力不外露情緒。


    如果於曦因為他出了什麽事……


    “師兄還留在那裏呢,我走不了的。”


    於曦不太習慣被溯顯允抱著,不過她沒有把人推開,隻是垂手在身側,微微仰起頭道:


    “如果是不相幹的人,我才不管他走不走呢,因為是師兄,所以我才沒辦法一個人離開的。”


    溯顯允的長睫無措的顫了顫:“什麽叫做……因為是我?”


    “我覺得,師兄是好人。”


    於曦笑了下,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了想要撕了溯顯允的霽止,從溯顯允懷裏鑽出去道:


    “好人不該一直待在黑暗裏,如果過去沒離開,那現在和未來也一定會有人帶他們離開……我是這麽相信的。”


    她從溯顯允懷裏出去就是為了安撫霽止。


    霽止這會兒氣呼呼的,魔氣嗖嗖亂竄,瞪著溯顯允,還指著他告狀:“他亂吃芭蕉的搶妹妹!”


    於曦嗆了下。


    “什麽叫做亂七八糟的搶妹妹?”


    霽止還伸手在空中畫了個圈,表演了一下:“就是刷一下就把妹妹搶走了!我啪一下掉雪裏了,亂吃芭蕉!”


    壞東西,一睜眼睛就搶跟他妹妹!


    壞東西!


    於曦:行行行。


    眼見著霽止還在生氣,她趕緊哄道:“哥哥別氣了,師兄就是抱了我一下,沒搶走,你看我現在不就牽著你嗎?”


    霽止看到於曦捏著自己的手,一下子高興了,“對哦!原來沒搶走!”


    霽止氣來得快,也好哄。


    於曦還沒忘記鍾弦呢,趕緊趁著霽止被哄好的時候順水推舟道:


    “那我們現在去找大哥哥吧!”


    “好!”霽止聽話應聲。


    於曦不忘回頭看向溯顯允:“師兄,我和哥哥先去找大哥,你幫我們盯一下熾火霓裳可以嗎?我已經讓花花先過去了。”


    溯顯允點了點頭,看上去又恢複了少言寡語的模樣。


    隻是在於曦要走之前,他急匆匆的道了一句:


    “師妹,我壞,我不是好人。”


    他已經騙了於曦很多了,他不能繼續再騙下去。


    他殺了很多很多人,他不是好人。


    於曦抬起耳朵,望著他納悶道:


    “可是師兄從認識我開始就幫了我很多忙,也沒有害過我。在我這裏,師兄就是超級好啊!”


    話音未落,霽止已經彈射起步,奔出去好遠了。


    也就是溯顯允耳力好才讓他聽清了於曦的話。


    看霽止帶於曦離開,他頓了幾秒,忽然笑了一下。


    不是嘲諷,不是苦澀,就隻是單純的笑了一下。


    他本以為這個世界隻剩滔天惡浪,沒想到還藏著淨土。


    當於曦向他跑來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世上原來有白色的火焰。


    為什麽不能讓他在最幹淨的時候遇到她?


    現在的他滿手殺孽,早已經髒掉了。就連現在,也自私的想要藏起這片淨土,除了他之外不讓任何人發現。


    他能憑著他所擁有的一切,將淨土私有嗎?


    他能嗎?


    閉了閉眼,他抬手,讓兩名傀儡一起跟上去。


    “保護好她。”


    就算霽止鍾弦都在,他也不放心於曦。


    真不想幫鍾弦找熾火霓裳……不過是師妹請求的,那他還是去一下吧。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師妹的尾巴好像變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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