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屋外傳來強烈的震顫感,天空驟然灰暗,魔氣吞沒了整個河州城,無形的鬼怪在一瞬間充斥了大街小巷。


    房屋仿佛承受不住威壓,發出令人驚悚的顛簸聲,隱約還能聽到某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於曦踩著桌子跑到旁邊的窗戶前,扒拉著窗口往外看,總覺得鍾弦動手之後,整個河州城好像變得更嚇人了。


    不過覆蓋在人群間的鬼氣已經有了消散的跡象,有人的魂魄歸位,青紫的臉也逐漸恢複正常。


    於曦見狀,下意識想用衣服把自己的耳朵藏起來,免得有人醒來被她嚇到。


    普通人很少能見到妖類,比起仙門對妖類的歧視,普通人對妖物的態度可能更多的還是恐懼。


    正當她折起耳朵抱住尾巴,將自己埋進衣服內,差點把自己裹成一個球時,鍾弦已經很快的回來了。


    他大步進門,手裏還捏著一個人的腳踝,將其拖進了屋內。


    看於曦還乖乖待在桌上,鍾弦陰鷙的麵上舒展了不少,丟開手裏的人,直接過來抱起於曦道:


    “這家夥就是罪魁禍首了,小曦兒,你說我們要怎麽處理他才好?”


    被摔在屋內的人此時缺了兩條胳膊,斷臂處的血已經被法術止住。他頭發淩亂,滿臉血汙,本來整潔的白色長袍此時完全看不出了本來的樣子。


    於曦正要說話,低頭卻看清了對方的長相,頓時凝住視線,臉色也蒼白起來。


    張玉成?!


    墟雲宗內有規矩,任何人隻要到了元嬰中期,就有成為長老並收徒的資格。


    而剛步入元嬰,或者靠著藥物進入元嬰境,修為還不穩的人,就會安排到長老身邊做長老的副手,直到修為穩固進入中期才會有收徒的資格。


    張玉成原本隻是一個長老副手,後來聽人說他在外遇到了某種機緣,回來後修為大漲,成功步入了元嬰中期,成為了長老之一。


    成為長老的張玉成很快盯上了她,多次在公開場合羞辱她,還差點要了她的性命。


    在無人時,他甚至會故意給她灌有毒的食物,燒毀她的住處,讓自己的弟子欺淩她。


    “低賤的半妖怎配修行?不過是隻連人都不是的雜種罷了。”


    這是她從張玉成嘴裏聽到的最多的評價。


    算算時間,現在能在這遇到張玉成……


    難道他所謂的機緣就是獻祭了整個河州城的人?!


    而每當仙門斬妖除魔時,張玉成還對鍾弦深惡痛絕,說其處事殘暴不配為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結果罪魁禍首竟然是他自己!


    這種人渣竟然還好意思說她是雜種!


    那墟雲宗呢?墟雲宗知道這些嗎?


    見於曦的臉色不好,鍾弦愣了幾秒,突然懊惱的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下。


    殺瘋了,又忘了小曦兒年紀太小,就算她說她不怕,也最好還是少接觸這種血腥的東西好。


    鍾弦正準備抬腳把張玉成踢出去,卻看於曦突然抬起頭,認真地望著他,以極其認真的求學態度不恥下問道:“要怎麽做……才能讓他最痛苦的死掉呢?”


    最痛苦的死掉?


    這話實在是讓鍾弦喜歡。


    【小曦兒果然是隨了我!怎麽這麽討人喜歡!】


    鍾弦懊惱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充滿興味的愉悅,揚唇道:


    “這個簡單,他現在金丹被剜,和廢人無異,等這裏差點被他獻祭的人醒來,他就能麵對整個河州城的怒火,我再給他下個不死之咒,讓他變成一團爛肉也還能活著……”


    而張玉成聽著鍾弦的話,嚇得整個人都抖成了篩子。


    他本想獻祭完滿城的人後就將這裏的慘劇嫁禍給鍾弦,可怎麽也沒想到鍾弦竟然這麽巧合的出現在了這裏。


    魔族不是一向不愛管閑事,也不在意別人死活的嗎?為什麽就這次偏偏跑出來做了好人!


    他艱難地抬起頭想要求饒,臉上的眼淚和血水混在一起,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求求你、求求您,鍾少主,求求您了,不要殺我,我的東西都給您,隻要您放我一條活路!”


    鍾弦似乎覺得他失去雙臂在地上蠕動的樣子很有意思,低笑了一聲,才興致盎然道:


    “求我沒用,求小曦兒,本來就是小曦兒求我我才動手的,我的小曦兒想讓你活命你就能活命。”


    反正他壓根就不在意這些事,隻想看熱鬧,要不是於曦,他可能連河州城都不會進。


    聞言,張玉成這才將注意力放在於曦身上,見於曦隻是個兩三歲的奶娃娃,還是個半妖,他的臉飛快地扭曲了下,卻還是涕泗橫流極盡卑微的用額頭磕向地麵,哭嚎著哀求道:


    “求求您,求求您了,我和您無冤無仇,您就放我一命吧……”


    說話時他心裏還有些慶幸,小孩子總是善良心軟,不然也不會求鍾弦出手,隻要他哭得淒慘一些,說不定就能博到同情逃過一劫了。


    想到這,他更加用力的磕頭,磕的額頭都冒了血:


    “我家裏還有個和您差不多大的孩子,如果我死了孩子會失去父親的,求求您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做惡事,求您饒了我這次!”


    而於曦看著曾經對她百般折磨的人卑微的向她磕頭祈求,不知怎麽,最先想到的是當初張玉成給他灌下毒藥,燒的她五髒六腑都差點融化的事。


    當時她獨自臥床了整整數月,身體冰得發抖,疼的坐著躺著都難受,吃不下半點東西,一吃就嘔血,要不是半妖的血抵禦了部分的毒素,保護了她,她根本撐不過來。


    有時候一閉眼,她都怕自己醒不過來。


    那種的痛苦她這輩子也忘不了。


    她的眼圈悄悄的紅了,手卻有些無措地放在了胸口處。


    心跳變得好快,卻並不難受。


    甚至還有些痛快!


    以前穆蕭然教她,心裏不能懷有仇恨,不能憎恨任何人,因為複仇是最讓人空虛的事情。


    她是半妖,這是她被欺淩的原罪,隻要她除去妖血,她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可是現在看著對她作惡,讓她痛苦的人變得無比淒慘,她真的會從心底感到高興和暢快。


    “你說你有個孩子?”


    看著還在哀求的張玉成,她終於開口,在張玉成充滿希望的視線中,用稚嫩好聽的童音,一字一頓的道:


    “可是這座城內,又有多少孩子會因為你出事?我才不要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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