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靜靜的坐在桌前飲茶。


    茶是剛沏的,但臘月冬至什麽東西都涼得特別快。


    雅室內裏的寧靜並沒有被宗青邱虎這兩個江湖中響當當的人物打亂了氣氛。但這時卻被那一聲聲“叮嚀”聲打破。宗青正輕撫著的鈴鐺,鈴鐺被他這一輕觸竟發出攝人心魄的“叮嚀”聲。


    邱虎被“叮嚀”之聲一驚,不禁冷冷的笑了笑,道:“這個時候你好像比我更緊張?”


    宗青撇了他一眼,懶懶的說道:“我不是緊張,隻是奇怪。”


    邱虎的目光很振定,這雙獨特而振定的目光卻似本不會應該出現在這樣的人臉上。死在他手裏的人多少不是低估了他這看似粗莽的外表。


    邱虎臉上帶著一種很自信而振定的微笑。他不用想,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去想。下麵的一切都已盡在他的掌握中。


    張凡,張大老板很少會親自動手做一些他原本以為很悲賤的事情。


    他是一個老板,一個天下獨一無二的大老板。他喜歡別人叫他老板,他聽到別人叫他老板的時候,臉上總會露出一種很奇特的微笑。老板這兩個字也是他一生最以傲的兩個字,因為他為這兩個字所付出的卻是所有人都無法想像到的。


    洗衣,煮飯,挑水。這些活本是他這種人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這也是一個通理,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但這個張大老板一天所做的事大部分都是這些,更看似滑稽的是所有人都想不到這個張大老每天清晨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喝茶,更不是洗衣做飯。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親自洗茅廁。


    這個習慣自他懂事以來已堅持了足足三十四年寒暑。


    傳聞這位張大老的祖輩曾是以“收黃金”發跡。而這“黃金”卻並非在寶藏之地,而是在茅廁裏。而且普通的茅廁裏都有“黃金”的。


    發財之道本不大乎本事之大,而在於手段與方法。能從平凡中追尋不平凡,以平凡之事成就千秋偉事,此乃智者。惹智惹愚,愚中求智,凡中求精,智商也。


    傳說終歸是傳說,不管是假是真。現在的張大老板可算是功成名就,富甲天下。像他這樣的人竟也會為人沏茶,而且沏茶的手法和動作還是那樣的嫻熟,這是第一次學沏茶的人絕做不到的。


    張大老板現在已在為邱虎沏好了茶,臉上雖然還是帶著一幅笑容,但卻並沒有一絲笑意。(.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被人挾迫做一件自己並不想做的事總不會太愉快。


    邱虎得意的接過茶來,淺酌了一口,搖頭輕噓道:“的確是好茶。”


    張凡不禁皺了皺眉,道:“邱大爺也懂茶?”


    邱虎哈哈大笑道:“不懂。”


    張凡眉角更緊,接著問道:“既然不懂,怎知此茶的好壞。”


    邱虎雖然心細如針,可是他畢竟還是人,他還是會犯錯。他得意狂笑的時候,卻並未留意到張主臉上的表情。他的臉個並沒有一絲懼色,更不像是一個膽小怕事的。而這次他卻受了他們的要挾,這豈不是一件很趣,也很奇怪的事。


    邱虎道:“試問天下能有幾人能品嚐到張大老板親手沏的茶呢。”


    “不多。”


    “既然不多,我是不是很慶幸。”邱虎滿意的說道。


    “也許是,也許不是。”張凡說的時候,嘴角竟擠出一絲寒意。


    “這句話很意思。”


    “我的茶總是給喜歡欣賞我的茶的人喝,看來邱大爺就是這種人。但喝了我的茶的人,運氣卻並不是很好。這句話雖然不中聽,但我還是想讓邱大爺聽明白。


    “我從來不信這些。”邱虎臉上的笑意已不見了,相反臉上卻是一臉的不快之色。


    正說間,宗青耳隙的鈴鐺又“叮嚀”作響,這次的響聲更甚。


    邱虎與宗青本是同出一幫,也是共事多年的朋友。兩個無論是在公事交情還是在私交方麵都是甚密。他對於宗青的了解也是從他耳朵上這一對鈴鐺開始的。


    這次他又聽到這一聲洞徹耳根的鈴聲,這是一處很危險警報。這種警報就像是動物間一種很鮮明的暗示,隻是這種暗示隻有他們兩人才懂而以。


    宗青陰惻惻的笑道:“有貴客到了。”


    “怎樣的貴客能讓宗堂主如此動驚?”邱虎不以為然的說道。


    “也不是怎樣的貴客,隻是一個和尚。”


    “一個和尚?”


    “是的,一個和尚。”


    邱虎笑了笑,道:“少林寺的和尚一向不少,可還是讓我奇怪,何時和尚也不吃齋而吃上湯圓了。這“二計湯園國”雖然並不算太貴,但對於那些和尚而言還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宗青道:“一般的和尚也許吃不起,但這個和尚卻一定吃得起的。”


    “哦?”邱虎的眉角一軒。


    宗青不快不慢的說道:“因為這是一個窮和尚,我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一個和尚比他窮了。”


    聽到這裏,邱虎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本來很沉得住起的邱虎,現在已立馬起身,向那樓主張望打探。然後他的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就好像他三歲的時候見到一條不知道是不是很劇毒的蟒蛇一樣。


    邱虎自語道:“他怎麽也來了。”


    這次回答他卻是宗青,宗的目光卻盯在張大老板的臉上。張凡神情自惹,好像已勝券在握的樣子。


    邱虎沒有注意到他,但宗青卻是一個表情看似呆滯,心裏卻是精明之人。


    張凡不僅是一個生意人,也算是一大半個江湖人。他要想他的生意能在江湖中做的安穩,他就必須接交一些江湖朋友。而這其中當然也是黑白兩道都有,缺一不可。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能打探到一些不為人知的消息。


    為了今天他已足足準備了兩個月。他不能輸,也輸不起。再有錢的老板也輸不起這個賭局,因為這個賭局隻能賭命。


    張凡雖然並沒有站起來觀望,但樓下的情景卻似已在他眼中。


    張凡道:“聽兩位說來了一個窮和尚,而且窮得要命的和尚。”


    邱虎一直在觀察著那和尚的一舉一動,目光卻似舍不得離開。三年前,“林家堡”一役如果不是這個窮和尚出頭,那單大買賣早就已成了,也不會弄得現在他像一支狗一般的跟在左如陽身前,聽其左右。


    這次回答他的是宗青,宗青冷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位朋友張大老板應該不會太陌生才對。”


    張凡道:“哦。”


    宗青道:“如果我是張大板,也絕不會讓任何意外在自己的地盤上發生的。我宗某人雖然世麵未必有張大老板見得多,至少我敢肯定一件事。”


    張凡在聽,而且聽得很仔細。


    宗青道:“這個和尚能吃得起湯圓,自然並不是因為他有錢,而是因為他有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張大老板的朋友。”


    張凡很堅定的說道:“朋友?他絕不會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歡有一個像他這樣窮的朋友。“


    宗青笑了笑道:“也許我不應該說他是張大老板的朋友,也許隻是一個工具,做朋友不配。我也萬萬想不到像他這樣的和尚也會被錢收買。”


    張凡道:“我相信任何人都有價的,和尚也有價。”


    宗青歎了一口氣,道:“也許一個人有價的時候,也是他一文不值的時候。”


    張凡道:“宗堂主說得話,我一定會記住。”


    宗青道:“我現在才發現一件事。”


    “什麽事?”張凡問道。


    “像張大老板這樣的人,怎會受我們的要挾。”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他也是你的敵人?“宗青很意外的問道。


    “做生意的人都想把自己的生意做得越大越好,但長江以南,黃河以北卻被一條龍壓製著,讓我的生意很在那邊下去。本來我可以把我的生意做得更大的。”張凡似很遺憾的說道。


    “你的生意還不夠大?”


    “生意人永遠都在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夢想。”


    “不是夢想,是野心。”宗青冷冷的說道。


    “不管如何,我都必須讓這條龍消失。”


    “你這樣未必太冒險了,命比生意更要。”


    “對一些人也許是,但對我卻並非如此。”


    宗青讚許的說道:“我以前都在想為什麽張大老板的生意為什麽會如此的壯大,原來張大老的心就和凡人不同。”


    張凡突然話鋒一轉道:“就算加上這個和尚我們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宗青詭異的一笑道:“的確不夠。”


    張凡道:“那兩兄弟也是你們請來的?”


    宗青道:“我想如果不是我們請來的,張大老板也不會讓他們安全地的上來。”


    張凡的回答隻有兩個字“是的。”


    宗青道:“那些看客也是你花重金請的。”


    張凡道:“他們隻是一個晃子,要他們去殺那條龍。我至少不會這麽笨。”


    宗青點點,表示同意。又說道:“難道我們加上那個和尚就已足夠我。”


    張凡道:“本來我以為這樣已夠了,但我卻打聽到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這消息對我們來聽卻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宗青道:“什麽消息。”


    張凡道:“聽說他用的是一柄刀,一柄很可怕的刀。正因為這柄刀,所以我們的計劃還要加注。”


    宗青道:“是麽?”


    張凡冷笑道:“宗堂主也應該早就知道這個消息。現在隻要他人一出現我們就可以出手的,但我們還在等什麽?”


    宗青道:“張大老板好像並不太信任我們?”


    張凡道:“你們在等人?”


    宗青一聽,臉上本來很嚴肅的表情,突然又緩和了下來。看來他們的計劃全都未逃過這張老板的一雙靈目。


    宗青道:“隻要我們再加再注,我們就有十成的機會。”


    張凡道:“好像他們現在還未來?”


    宗青道:“快了,隻要他們一來,我們便可以行動。”


    張凡道:“你好像對他們很有信心。”


    宗青道:“如果你知道他們是誰,我想你也會像我一樣有信心的。”


    宗青不等張凡開口,又接道:“獨支花雕上枝頭,東南鴛鴦齊雙飛。”


    張凡一聽,臉上本來很釋然的表情突然一緊。因為他已從這句詩中猜出了這兩個,這兩個從來都形影不離的兩個人。這兩個人就像一個人,而另一個人就好像是對方的影子。


    酒中花雕,枝頭金雀說的正是一個人,一個不怕死,也不會死的人。因為他傳說他已是一個死人,死人是絕不會畏懼死亡的。連死都不怕的人永遠比任何高手更可所。他叫金雀,金子的金,喜雀的雀。


    鴛鴦本難尋,獨執雀為依,比翼雙飛去,憐做同路人。金雀來了,秦飛自然也會來。


    姓名:秦飛


    職業:殺手


    兵器:陰陽爪


    來曆不詳,武功不詳,殺人從未失手,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此人擅易容。


    江湖中對秦飛的評論可以歸結為四個字“凶狠神秘”。


    傳聞他可以分身兩地,能在一時之間在兩地殺人。現在大家都知道他有了一個影子,所以他才能做出如此詭事。


    有了這樣的兩個人加入,他的計劃要失敗都很難。


    這一條撲龍的網已在這裏暗然展開,靜候獵物的到來。


    張凡手中竟有碧光閃動,他也並不是像宗青所說的那樣冷靜。他已漸漸的激動起來。他的手在重複的擦拭著無名指上那顆無價之極的翡翠板指。


    一個人,一把刀,一匹跑了半日的快馬已從西邊衝了過來,馬兒的腳步卻在“二計湯園”的樓下慢慢的放緩了下來。


    這個人已慢慢的走進了這間看似風平浪靜,暗地卻危機四伏的湯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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