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似水,暮靄西沉。


    小路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他,青衣人。青衣人站在窗前,目光很平靜,也許隻有現在他的心才能真正平靜下來。小路醒來,用那雙不解的目光向四周打量了一陣,問道:“這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


    青衣人沒有回頭,當小路醒的時候他就已覺察到了,但他還是沒有回身。他背負雙手,平靜的說道:“這裏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我是什麽人你以後自然會知道。”


    小路吃驚的問道:“難道是你救了我。”


    青衣人道:“不是。”


    小路道:“那我怎會在這裏。”


    青衣人道:“是主人救了你,所以你應該感激的是他,不是我。”


    小路道:“你主人,你主人是誰?”


    青衣人道:“我想你不久就會見到他了。現在,你最好將桌上的飯吃掉,我絕不會背你去見他的。”


    小路笑道:“不錯,你不說我還沒有覺得肚子這麽餓。”


    說著小路已到桌前,狼吐虎咽的將桌子上的飯菜吃了個幹淨。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很輕微的敲門聲。已有嬌聲從門外飛了進來:“她醒來了麽?”


    青衣人轉過身看,看了一眼小路也沒有去開門的意思,隻是冷冷的說道:“人未死,自然會醒來的。”


    小路一聽這門外的聲音,總覺得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門外那人道:“我可以進來麽。”


    青衣人道:“如果主人同意,你隨時都可以進來。”


    外麵那人哼了一聲道:“難道沒有主人的命令我就不可以進來麽。”


    青衣人道:“你可以進來,但我卻不知道你是否還能活著走出去。”


    外麵那人一聽,怒道:“姓項的你不要以為有主人為你撐腰就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怎麽說我們也是同道一場又何必不給自己臉麵。”


    青衣人道:“同道不同路,如果主人有什麽吩咐你盡可來去自如。”


    外麵那人道:“主人現在還有事要做,還在等半刻才能來。我也隻是順路來看看這人死了沒有,既然有你在,我想也無大礙,告辭。”


    青衣人:“不送。”


    小路見此情景更是想不通,聽外麵那人的聲音,應該是一女子。而這個青衣人卻是和她們一起的。但見剛才青衣人對此人的態度,他卻是百惑不解。


    小路突然笑了,大笑道:“看來我還是你們的寶貝,連見都不能見人麽。”


    青衣人的回答很堅決,道:“是。”


    隱郊,墓塚。


    夜色濃如墨,清冷的空氣中卻迷漫著一股陰森的死氣。這裏隻有一種人會來,死人。但這時,遠處的木絲中卻現出一條白影來,此人走路的步子很慢,但一瞬間他的身形卻像似斷了節,一閃之間已從百丈之外來到了此墓塚前。白影在黑幕裏就像是鬼魅一般,快如疾風,靜若輕羽。


    他的身形在一塊墓碑前停住,他的目光四掃,身上無劍,但劍氣已縱橫。他在用自身的劍氣搜索四周的威脅。如果這時木林裏飛出一支輕蟬來,它的飛翼也絕不會逃脫他身上發出的劍氣,又何況是人?


    半盞茶的功夫,他的目光雖然一直都盯在那塊墓碑上,但他的心和目力已超脫出周圍百丈之外。他陰霾瘦俏的臉上卻現出一絲獰笑。


    白衣人冷冷的喝叱道:“出來。”


    四周寂靜無聲,但遠處已現出一條黑色的人影。他的身形在十丈之外刹止。


    白衣人道:“你又何必來送死。”


    黑衣人笑道:“盟主好像從來都這麽自信?”


    白衣人臉色微變道:“想用‘百裏禦神蹤’這樣的法子來逃離我的劍氣,你不覺得很愚蠢麽。”


    黑衣人得意的笑道:“我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想試試。”


    白衣人道:“我勸你以後最好還是不要試為好。”


    黑衣人道:“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所以以後我再也不會用這麽笨的法子。”


    白衣人冷笑道:“你不覺得現在後悔已太晚了。”


    黑衣人漆黑的眸子裏已有一絲不安,道:“難道你真以為我是來送死的,你真有自信能取我性命。”


    白衣人道:“現在我的心情很不好,劍一出必見血。”


    黑衣人胴孔已在收縮,因為他知道白衣人說的話從來都沒有人敢懷疑。


    白衣勝雪,雪如劍雨。一劍飛出,勢必驚天!


    一道白光一閃而逝,黑衣人的手已從袖中伸出,閃電般切向劍鋒。以手為劍,劍由心生。這一劍也是絕到毫巔。


    吃驚的不是黑衣人,而是白衣人。白衣人手中的劍竟被黑衣人用左手的食指和無名指夾住,但這一劍還是刺入了黑衣人的右臂。


    黑衣人一聲暴喝,雙指一旋,順勢將劍鋒挑起,驚人的指力竟將白衣人連人帶劍拋出三丈之外。隻見黑衣人順勢擰身,一個倒縱如魷魚翻身鑽進木林中不見了蹤影。


    白衣人並沒有追上去的意思,他的目光卻停留在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心裏卻已猜出此人是誰。能以指力擋住他的劍勢的人並不多,也許隻一個。這個人出現在這裏卻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以他的身份,他本不該來此等地方的,更不會為名和利為任何人做任何事的。


    白衣人知道他一定走了,因為他這一劍雖然不足以致命,但如果不即時救治,那條右臂就算廢了,而對於一個以指為命的高手,這一點遠遠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白衣人已如幽靈般飄進了墓塚。墓本無光,但此地卻有光,亮如白晝,金壁輝煌。這裏是一個地下宮殿,但卻比宮殿更特別。因為這裏不僅有宮殿裏有的東西還有些東西是宮殿裏也沒有的東西。


    各式各樣的寶劍,各式各樣的兵刃分列於宮殿的牆壁之上。劍光刀光在燈燭的下閃著掣白的光芒。,但有一件兵器卻被一屋很厚的劍鞘包裹著,沒有劍光,隻有漆黑的劍鞘。這一把劍和其它兵器都不相同,也許在白衣人心裏和其它任何一樣兵器都不一樣。也許它並不是所有兵器中最有名的,但它在白衣人心目中的地位卻是無比神聖的。


    三少爺的劍!


    白衣人延著這把劍的方向往前走了進去,然後輕輕將劍取下。那雙眸子裏的光芒就像是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一樣,他多麽希望這把劍是他的。誰會希望自己喜歡的女人是別人的。但他的目光卻突的一變,變得異常的冰冷,因為他心中有一種東西存在,妒嫉。這把劍並不是屬於他,這把劍現在的主人是謝劍。神劍山莊這一代唯一的傳人。沒有人能明白白衣人眼神中充斥著怎樣一種複雜而矛盾的感情。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感情,正因為有這種感情存在,所以他才會對這一把劍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占有欲。


    他已打開了地下宮殿裏第六層的石門。門裏麵的情況和前麵六扇門裏麵的情況卻大不相同。裏麵什麽都沒有,有的隻是一盞孤燈,一雙鐵鎖,鎖住的這個人赫然正是謝劍!


    謝劍雙目緊閉似睡著一般,但白衣人卻已習以為常。隻有他知道他隨時隨刻都是清醒的,因為他們之間似有一種常人無法了解的共鳴。


    白衣人輕撫著劍鞘,黯然道:“這把劍是三少爺的劍。”其實在他們之間這已不再是一個秘密,但他還是最先開口就說了這麽一句話。他懂,謝劍也懂。


    白衣人道:“想曾經三少爺憑此劍縱橫江湖無人能敵,連那奪命十三劍都敗在他的劍下。這樣的人,這樣的一把劍現在卻落得如此景地,我真是為之可惜。”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卻一直盯著謝劍的臉,他在求謝劍的回答。


    謝劍並沒有睜開眼,嘴角卻閃出一絲不屑的笑意,輕歎道:“你今天又是來試劍的。”


    白衣人道:“今天我本來是來看你的,現在卻被人亂了心情。所以我本是來殺你的。”


    白衣人嘴角在笑,笑意湧向臉上,他臉上的每一根神經似都有了笑意。他應該得意,他有資格得意。


    謝劍道:“你為何不殺我,現在豈不是你最好的機會。”


    白衣人道:“我在等一個機會。”


    謝劍又目微張,不屑的說道:“在等殺我的機會?”


    白衣人笑道:“你認為我這樣的機會我還需要再等麽?”


    謝劍在聽,他知道白衣人還有後話。


    白衣人道:“我在等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謝劍輕歎道:“像你這種人還需要證明麽,現在你手中已有這把名劍還需要證明什麽。”


    白衣人道:“我要證明隻有我才配用此劍,任何人都不配,連你也配。”


    謝劍冷笑道:“如果你真配用它,你也許不會說出此等話來。你走吧,今天我心情很不好。”


    白衣人神秘一笑道:“我會證明這一點的。”


    有些事本就很奇怪,你越是想證明一件事,你卻往往不能得嚐所願。世事就是如此難料,而也如此有趣。


    小路在等,青衣人還是站著,筆直的站著。他這種人就像好永遠都不會累似的。但小路卻似很累,他吃完桌上的飯菜又開始睡覺。其實他心裏卻並沒有一絲睡意。他的血液在沸騰,他的心也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亂過。他要見的這個他們口中的主人是何許人物?連青衣人這樣的人物也甘心為之俯首。


    沒有敲門聲,門已開。一身白衣,他已走了進來。他們口中的主人。白衣人看了一眼青衣人道:“他醒了麽。”


    青衣人回過身來,拜首道:“是。”


    小路並沒有睡著,但此刻他卻希望自己能真正的睡死過去。因為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心情會像今天如此激動,而又帶有一絲莫名的畏懼。


    白衣人道:“他好像睡著了。”


    青衣人道:“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睡著。”


    小路見機不對,已立起身來。笑道:“這位項大俠說得不錯。我是人,所以也睡不著。隻是等人總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所以先休息一下總是對身體很有益的。”


    白衣人似乎有些吃驚,因為他從小路的表現上看來,怎會看出他內心的緊張和不安。他心裏卻有一絲失落。有些人就是喜歡讓別人怕他,畏懼他。這種人不僅很危險也同樣很孤獨,一種傲世絕處的寂寞。白衣人就是這樣的一類人。


    白衣人冷冷道:“聽說你在江湖中殺過很多人,連那‘天地方圓,一環平江’鄒正也是你殺的。”


    小路撈撈後勺,像似在搜索那些零碎的記憶,但他還是想不出來。因為他殺的人的確不少,但都是他認為該殺的。這個鄒正是何許人,他不記得。但他隻記得,有一個姓鄒的中年人在一個村子一夜之間連奸殺六名少女,最後被他一劍送歸了西。


    小路點點頭道:“好像有個鄒的,我也隻是從他兵器上看到那個字的,應該就是姓鄒吧。不過他是鄒正還是鄒歪我就不清楚。”


    白衣人突然喚了一聲:“進來。”


    這時門外已走進一個人來,這人也是一身白衣。這一身白衣卻讓小路驚訝得目瞪口呆。這人赫然正是那客棧屋簷上差一點要他命的白衣人。難道他也是這白衣人的手下?


    這些已不用他細想,因為事實已證明他的推斷,白衣人在這個白衣人麵前已沒有往昔的那種傲氣。他走到白衣人身旁附首道:“盟主有何吩咐。”


    白衣人看了一眼他,然後冷笑道:“白鳳你可曾見過他的身手。”


    原來此人名白鳳,但這個名字在江湖上卻一點也不出名,幾乎無名。但以他的劍法,本不會如此無名之輩的。他們這些人究竟是一些什麽人?小路不明白,但他知道以後他會明白。因為他也會加入他們,加入他們這個組織“七月殺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殘劍孤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郭峰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郭峰林並收藏殘劍孤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