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樓下看火災,感覺很不真實。


    那灼人心肺的熱浪,死亡一步步逼近的恐懼,逃生之路被一點點封死的絕望,不是身處火場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就差那麽一點,紀舒文就在火場裏長眠了,但他現在多的不是驚恐,而是不解。


    趁圍觀群眾還沒聚集,紀舒文就匆匆離開了賀梅舒租住的房間。下樓後他特地看了一眼,地上有大灘的血跡,卻沒看見屍體。賀梅舒連本體都變成怪物了嗎?她跳樓之前喊了一句什麽,紀舒文記得是“莎布?尼古拉斯”,這又是哪路神仙,謎題越來越多了。


    紀舒文飛一般的離開了現場,這種情況他已經是第幾次了?事發第一時間不是報警而是逃跑,他竟然習慣了這種事情,連自己都覺得可怕。


    他七拐八彎的躲進了一條小巷子裏,運氣不錯,沒有車輛停放,附近也很少住戶,他能夠潛心的研究賀梅舒的筆記。


    該說是預料之中嗎?紀舒文聽說過研究神秘事物的人都會用密碼來寫筆記,可賀梅舒的筆記完全就是本菜譜,充滿了女人味。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菜譜絕對有問題,上麵充斥著“酒+糖,5分鍾。”或者是“西芹+西瓜,燉煮”之類的詭異內容,誰要是照這個來做菜,非把人吃出胃病來。


    而其中有幾條特別引人注目。


    第一條是“胡蘿卜丁狀,西蘭花過水,o3不宜猛火。”


    第二條是:“缺茴香粉,o2易粘鍋,不宜烹調。”


    在這些謎語下麵,還寫著幾行字:


    o2=“尤格?索托斯”


    o3=”莎布?尼古拉斯”


    這隻是最吸引眼球的幾個字,其他內容還有很多,紀舒文懶得管了。而像這樣奇奇怪怪的名字還有好幾個,什麽哈斯塔啊、伊格之類的名字還有很多,不可能全部看完。


    而紀舒文格外注意的是尤格?索托斯的條目。其中很多名字後麵都寫著猛火,可獨獨尤格?索托斯寫著不宜烹調,就算不懂她的暗語,也可以看出來這個家夥十分的危險。


    這本暗號集一時半刻是解不開的,瞪穿了也沒用,紀舒文很快把它甩到一邊,轉而研究其他幾本。


    剩下的三本,就很有意思了。


    這是三本日記,而且是心情日記,不是一般的日常流水賬。但神奇的是,最早的日記,竟然是和常天相遇開始,不禁讓人懷疑以前的日記是不是被處理掉了。


    前麵那些恩恩愛愛紀舒文懶得看了,不是因為紀舒文沒女朋友,而是賀梅舒竟然把房事都給寫進去,這有違精神文明建設,人民警察要端正態度。


    翻過十多頁後,就開始進入主題了,其中的幾篇很重要。


    “5月11日,晴。今天常天他想再去華光寺,我當然是拒絕了。我不想再去玩命,我已經沒有幾條命可以玩了。至今為止我探索過六個房間,帶出了足夠多的知識,再不知足,它們會發現我的。”


    “5月25日,多雲。今天我們吵架了。常天他非常想去,我和他說了那裏的恐怖故事,可他反而更感興趣了。都說女人戀愛時會昏頭,這一定是男人說的。”


    “6月3日,陰。今天的研究遇到問題了。非禪道人的書真是奇怪,每一篇文章似乎都隻有一部分,不是其中一篇,接連好多篇都這樣。難道是我解讀的能力不足?”


    “6月7日,晴。常天又鬧別扭了,他竟然每天都跑到蓮華北路去,就想進入華光寺。我都快攔不住他了。也許是該進去一次,我也有些東西要找。我終於鬧懂非禪道人在玩什麽把戲了,他竟然把一篇文章分成三個部分,寫在三本書裏,不帶這麽玩人的,中華文明的衰落這些老東西要負一部分責任。”


    “6月9日,晴。看來我必須去華光寺了,非禪道人的書我竟然還有一本沒拿出來。我想過很多次了,這種畸形的研究必須停止,但是止不住,一篇文章看三分之二怎麽可能放棄?後天華光寺的門興許會出現,我該做點準備。”


    “6月11日,陰。今天玩脫了,沒想到出現了食心魔,常天差點中招。好在任務完成,第三本書到手了。為什麽食心魔會出現?沒有人召喚它們不可能離開烏伯?薩斯拉的領域。難道非禪道人在說謊?華光寺不能再去,危險。”


    “7月2日,晴。常天沒收了非禪道人的書,我正好冷靜一下。可是他今天竟然把書送去給一個教授解讀,真是見鬼,我根本沒機會把書影印下來。明天我私下去和那個教授聯絡一下,沒有我的上兩卷,他這輩子都解讀不通。”


    賀梅舒竟然私下去聯絡典元?紀舒文怎麽感覺自己那失禮之至的猜測要成真了,他是不是得為常天準備一點同情?常天總是一副很了解賀梅舒的樣子,看來他幾乎什麽都不了解啊。


    兩個人,手持不可告人的異端典籍,一條陰謀的產業鏈似乎在慢慢形成。


    紀舒文趕緊接著往下看。


    “7月7日,小雨。典教授來找我了,他想和我合作破譯非禪道人的書。這老家夥臉皮有點厚啊,3號我去找他的時候,他不僅拒絕和我合作,還想讓我把另外兩本也給他,我傻啊?不過我也沒那麽大架子,合作就合作,他隻有三分之一,我手上可不止三分之二。”


    看樣子賀梅舒所持有的典籍還不止《玄密錄》,這從她滿屋子的藏書就能看出來。可是有一點疑問,她有那麽多藏書,為什麽偏偏對《玄密錄》那麽感興趣?


    這之後的日記,多數是和典元研究《玄密錄》的記錄,哪天破譯了什麽文章啊,哪天又遇到了困難啊,其中專業詞匯太多了,實在看不懂,紀舒文草草的掠過,往下麵看去。


    半年後,內容開始出現異樣了。


    “1月15日,雨。典教授今天又吸收了一個人,是個畫家,神經質。他的第一幅畫的確比較震撼,可是這還沒過一個月呢,他的靈感就枯竭了。而他的解決辦法呢?竟然是讓典教授賜予他更多的幻象,又一個潛在的癮君子。我不想過問這個廢物,典教授應該會給他一個法術,讓他看著幻象發瘋去吧。”


    這個人應該就是應田,他竟然是靠著幻象在作畫,而不是自己的領悟?紀舒文打聽過對應田的調查,他的親人,無一例外,都死於非命,屍首都存在應田的工作室。賀梅舒說的對,他就是個癮君子,甚至還是個殺人犯。


    “3月11日,多雲。今天典教授說遇到個寶,我以為他終於找到神器了,沒想到卻是個小鬼,一個富二代,騰遠集團的三公子。我以為典教授開始媚俗,巴結起富二代來了,可事實讓我吃驚。這個小子沒啥正型,但是眼光卻十分毒,前段時間收回來的三個古物,他竟然鑒定出了真偽,比那些老專家還毒。我以為他吹牛呢,沒想到典元教授把那三個假貨砸了後還真的是高仿貨,得,這下紅票子又打水漂了。”


    接下來的內容,才真的讓紀舒文始料未及。


    “4月15日,今天是和常天認識的日子,本該高興的,我卻無法高興,體檢結果出來了,肝癌,已經開始向晚期病變。真他媽見鬼。”


    賀梅舒竟然得了肝癌?紀舒文根本無法相信。從她的表現來看,絲毫沒有表現。而接下來兩個月的日記,都是她的掙紮和糾結。看得出來,她並沒有告訴常天,而是選擇了一個人承受。她當然不想和常天分開,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治療,這種不係統的治療,是沒有任何效果的。


    又略過5個月,正戲登場了。


    “9月15日,晴。今天,典元把我叫到118號樓去了,給我看了他的‘成果’。我沒想到這個瘋子竟然俘虜了一個食心魔,他竟然還在和這個怪物交流。瘋了,他真的瘋了,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怪物最後會把他吞噬掉嗎?他卻向我保證,隻要找到尤格?索托斯之心,他就能找到馴服食心魔的方法,然後借助食心魔重生,簡直不敢想象。”


    關鍵的詞匯出現了,紀舒文如饑似渴的繼續往下看,但結果讓他失望了,尤格?索托斯的名字隻出現過一次。


    “10月5日,陰。我和常天去了趟芬蘭,剛回來。我實在不想看見典元,可是他知道了我的病情。現在很少有事情能瞞住他了,他之前勸我也去馴養食心魔,我拒絕了,我沒瘋。快到年底了,工作越來越多,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去破譯我剩下的古書,我記得其中有關於莎布?尼古拉斯的書籍,也許她能幫我。”


    “12月25日,小雪。常天出差已經一個星期了,我想他。我一個人加速破譯古書,我不想再和典元有什麽瓜葛。前天他告訴我,他已經找到了所謂的長生方法,不僅要利用食心魔,還要召喚加薩甘,這是人幹的事情嗎?最近肚子越來越疼,估計我沒多長時間了,算了吧。”


    賀梅舒開始絕望了,紀舒文略感無奈的搖搖頭。要是她真的放棄了,今天的悲劇也就不會上演,但要讓他看著一個人接受自己的死期,紀舒文卻於心不忍。


    “1月2日,晴。它出現了,我看到了!我什麽都沒做啊,為什麽它盯上了我?那個潛伏在月光中的魔鬼,離我遠點!”


    這是什麽超展開?這個“它”是個什麽東西?賀梅舒並沒有寫,接下來的一個月她完全忘了自己的病情,和這個她口中的“它”不停的糾纏。


    “2月2日,晴。我都不敢關燈睡覺了,它每天晚上都盯著我,等待著。可是我還是沒躲過停電,它襲擊了我,就從床下。不過,我也找到了它的弱點,它怕銳利的鐵器。”


    原來這就是賀梅舒屋子裏放滿刀具的原因啊。接下來的日記,很多都是賀梅舒和那個“它”戰鬥的過程。看得出來,她並沒有占得便宜。那個“它”神出鬼沒,時間不固定。可以想象,每天都在等待一個來取你性命的怪物,那是人過的日子嗎?賀梅舒不是嗜血成癮的殺人狂,不會歡迎要她命的凶手的。


    “2月5日,晴。典元來找我了,我被它糾纏的事情被他知道了。現在還有什麽事能瞞得住他嗎?而且,我會製作意誌晶格的事情也被他知道了,真見鬼。他提出了一個條件,我幫他製造意誌晶格,他幫我擋住它的騷擾。我能有什麽辦法呢?死馬當活馬醫了。”


    “3月14日,多雲。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常天送了我一塊浪琴表,很漂亮。我也向典元交付了第一批意誌晶格,我不知道他要拿來幹什麽,大概是要鏈接很多人的大腦吧?他履行了他的承諾,它再也沒來騷擾我。這點上典元還算有信用,我也知道它不是典元的走狗,典元沒這個資格驅使它,全人類都沒資格。”


    意誌晶格,紀舒文想到了什麽,難不成就是那個藏在佛牌裏,控製了百曉舟的那個玩意?原來他們全都在騙紀舒文。雖然這已經料到了,但憤怒這種情緒是不受控製的,不論過去還是現在,紀舒文十分的憤怒。


    還有日記裏多次出現的“它”又是什麽?賀梅舒似乎很害怕它,幾乎是寢食難安。但讓人想不通的是,這個它似乎隻會出現在這裏,並沒有出現在她與常天同居的地方,這又是什麽意思?


    想到這裏,紀舒文突然想到,真正的典元臨死那個舉動是什麽意思?看賀梅舒的日記,她和典元已經鬧僵了,為什麽典元會把自己研究室的鑰匙給賀梅舒?雖然有多種解釋,但紀舒文現在唯獨不相信良心發現這個想法。


    而且那個研究室裏養著一個食心魔,這是良心發現的表現嗎?


    還有一個不自然的地方,在紀舒文做搜查的時候,常天和賀梅舒一直呆在外圍,這段時間他們做了什麽,紀舒文是無法得知的,他們要是乘機偷走什麽重要的東西,是完全有可能的。


    “6月15日,晴。常天今天很高興,段經理把他提拔為副經理了。他們鬧矛盾很久了,可為什麽突然間會提拔呢?我知道,他們去和典元會麵了。這個老東西竟然現在還在使用他的巫術。”


    “6月18日,多雲。今天漢森醫院的實驗室出現了我的門禁記錄。以我的權限是不可能開門的,而且我也沒離開過公司。雖然經理說可能是設備故障,但是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典元竟然用食心魔複製了我。明天再去找他算賬,今天肚子實在太疼了,還有多少時間?”


    “6月20日。陰。昨天我去質問典元,他竟然承認了,但他拒絕說出他要進入實驗室幹什麽。而且他還恬不知恥的要我再做一批意誌晶格,我當然是拒絕,但它晚上又出現了。昨天一晚上沒睡,還受了傷,研究必須加速,但有些問題怎麽都繞不開。”


    “6月22日,陰。典元來找我了,把他的計劃和我說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那麽天真,他以為用意誌晶格聯係起一批人就可以躲過加薩甘的憤怒?他說他找到了某件神器,可以讓加薩甘和他平等的溝通。我不信,但沒辦法,隻能再為他提供法力晶格,在我成功和莎布?尼古拉斯溝通前隻能仰仗他的庇護。”


    接下來的日記多數是研究進度報告,紀舒文匆匆略過,找到了她研究成功的那一部分。


    “8月23日,陰。我終於成功了,莎布?尼古拉斯把她的子嗣派來幫我了。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我沒料到要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我不能把過程記錄下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常天。”


    “8月25日,晴。我讓黑山羊調查了典元,沒想到這個混蛋竟然是星慧教的人,他還偷走了星慧教看管的聖物。真有意思,我毫不猶豫的向星慧教通風報信,看他還能囂張到什麽時候。”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發現啊,典元竟然是星慧教的黨徒。那麽不管是綁了典元,還是找到那個星慧教的教徒,都能取得重大進展。


    紀舒文想再往下看,可是筆記到此就斷了,斷的莫名其妙,一本嶄新的本子後麵竟然都是空白的,仿佛是主人從此決定不再記日記一樣。


    賀梅舒到底在幹什麽?紀舒文回想了一下,星慧教徒出現了,也就是說她聯係上了那人,他們有什麽計劃嗎?等等,有點問題。如果賀梅舒和那個星慧教徒是一夥的,為什麽當時他們裝的好像不認識一樣?賀梅舒要典元的研究筆記又有什麽用?從日記上的記載來看,賀梅舒和典元的關係已經很緊張了,為什麽典元的正體臨死的時候會把秘密研究室的鑰匙交給她?


    問題太多了,紀舒文感覺日記上的記載隻是個開頭,空白的部分才是正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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