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起冥界最為滲人傳奇的地方,莫過去那布滿地獄紅蓮之火的十八層地獄,彼時地獄中慘叫連連,隻聽著聲音便令人心生忌憚。而這對於我來說,竟是早已麻木。


    烈火從我的裙擺下燒過,足下血光如池,而我原本並不想這樣對她,可是如今,我沒有辦法。


    “賤人,你放開我,我是上古神仙的子嗣,你若是敢殺了我,古神是不會原諒你的。”


    未入地獄,卻聽見了她滿腔怒火的聲音從牢籠中飄出來,“冥王,你害死了影淵哥哥,現在又來害我,你會不得好死的,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我輕哼一聲,無奈的扯了扯嘴角,身為神仙不生不滅,又怎會不得好死。


    許是聽見了我的聲音,牢籠中的人安靜了不少,一時間整個十八層地獄的鬼魂都不敢多言一句話。


    黑白無常道:“自從她進了這十八層地獄之後,整日辱罵王上,我等曾想對她小懲大誡,隻是王上說過,不能隨意對她用刑,屬下也拿她沒有辦法。”


    我抬起頭,輕歎一聲:“無妨,隨她罵便好。”


    “王上不準我等對她用刑,又將她關在這十八層地獄之中,難道王上真的不打算殺了她?”


    “殺了她?我從來也沒有說過,要殺了她。”漫漫烈火燃燒著惡鬼的身軀,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她終歸是影淵的表妹,我本應該取她的性命,可是如今影淵沉睡不醒,我若是將他表妹給殺了,恐怕,九天的那些神仙,會更加的視我們冥界為眼中釘。”


    小黑道:“隻是現在,若是一直關著,也不是個辦法。”


    的確不是個辦法,隻是,她害的影淵沉睡,害的我足足昏了三年,我又怎會輕易的放過他。


    足下烈火盤踞,我悠然的走向那個牢籠,所行之處,惡鬼皆是伏地叩拜,可偏偏走到她的麵前時,她隻瞪著一雙猩紅的眸子,咬牙惡狠狠道:“你想做什麽?”


    我停在她的麵前,低頭莫不在意的撫著自己的袖口輕聲道:“不做什麽,隻是,來看一看你。”


    “看一看我?”她笑中含淚,嘲諷的揚起唇角:“你敢關我,我娘親和九重天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放過我?”我揚袖負在身後,到如今她竟然還好說這種話,“以我的身份,你覺得,那些人沒有十足的把握,誰能夠動的了冥界,動的了冥王?”


    低眸瞧向她,冷聲道:“如今,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麽你被本王關在十八層地獄中這些時日,你的母親,你所謂的九重天中的那些人,都沒有做任何動靜,你可知道,他們如今,說不準已經放棄了你,即便你是鳳凰族的公主,即便你族曾經對老天君有恩情,但是天帝的沉睡,和你絕對脫不了幹係!”


    她被我的話激的渾身一震,喃喃低語:“不,我沒有害死影淵哥哥,沒有。”


    我瞧向她,走近一步:“沒有,你為了殺了我,竟然同妖君同流合汙,妖君躲在你鳳凰族的聖地療傷,還帶走了純陽玉,若不是你,影淵又怎麽會耗盡自己的所有靈力來同妖君一搏,若不是你影淵也不會受此重傷,你如今還心心念念你的鳳凰族娘親會來救你,而你又可曾想過,鳳凰族如今避嫌都來不及,又怎麽會犯險來冥界為你說情?”


    她臉上的神情黯然失色,低頭未語,隻是惶然的濕潤了自己的眼角,低聲反駁:“不,我都是為了影淵哥哥,都是為了他。”


    “你為了他是不錯,隻是,若不是你的話,妖君根本無地自容,也不會到最後用純陽玉之力妄圖毀滅九重天,以至於影淵以身殉劫,如果連這也能算的上是愛的話,本王無話可說。”


    轉身離開之際,她還在朦朦朧朧的震驚,而我卻早已離開了她的麵前,隻聽小黑小白齊齊歡喜道:“王上,大喜,判官大人醒了。”


    笙兒醒了……


    她蘇醒的那時,冥界的往生菩提皆齊齊綻放,而如我所想,顏玉早早便到了禁宮,如今已經歡天喜地的將笙兒帶回司命府,待我趕到的時候,笙兒已經有些神識,隻是顏玉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笙兒她醒了,你何苦還這樣?”我皺了皺眉頭,站在他的麵前,他歎了口氣,憂傷道:“醒了是醒了,隻不過,她似乎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你了?”我無奈的扯了扯嘴角,這便好似一場夢境,她醒了,卻不記得他了。“怎麽可能。”我頗是驚慌的朝著床邊走去,見那美人合眸,氣息均勻的熟睡著,“不可能,她的魂魄還在,不可能忘記了你。”


    三界皆知,人一生最為珍貴的記憶都會被鑲刻在自己的靈魂中,而笙兒的靈魂已經修補完好,怎麽會突然忘記了以前的事。


    “我原本也不是太相信,可是看見笙兒見我的模樣那樣驚慌,本君才知道,她真的是將我給忘記了。”


    他話中傷情之處我甚是有體會,可如今我卻又不知道說什麽為好,隻好輕聲道:“我看看。”


    鬼仙將她的胳膊從被子中拿出來,我將指腹搭在她的脈搏上,微微探入靈力卻發現她身體大好,一點問題都尋不到。


    “不可能,她如今傷勢已好,魂魄已經修補回來了,不可能忘記以前的事。”


    我開口朝著身後的顏玉說時,床上躺著的那個姑娘似乎被擾醒,隱約睜開自己看似格外沉重的眼皮,看了我好一會。我與顏玉皆是一陣驚慌,而那笙兒在看見我也顏玉的時候,眼中竟閃過一道光芒,虛弱的氣息淺聲道:“王上……”


    “王上?”我被這久違的聲音喚了一句王上,隻覺得整個心都好了許多,而顏玉亦是大為驚歎,著急問道:“你叫她什麽?”


    床上的人虛弱的將手腕從我的手中拿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艱難的起了身,輕咳了兩聲,但還是用著幾萬年前那種歡快的聲音道:“我睡了多久,顏玉你為什會站在我的床前。”抬頭掃了一眼四周的光景,驀然間有些驚訝:“這裏好像不是我的判官府邸……”


    “笙兒!”她的話還未完,而床上的那個人卻被顏玉緊緊的撈在懷中,引的美人臉色一陣煞白,本想抗拒卻因為身子虛弱完全不能抵抗男人的力度,“顏玉,你幹什麽,顏玉你好大的膽子!”


    “笙兒,你終於醒了,笙兒,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顏玉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任憑懷中女子對自己怎樣拒絕,也不曾要放開女子。


    見她二人重見的模樣,我竟然有些欣慰,可是,也有些失落。


    “王上,您又在傷心了。”


    明明是嘴角含笑,卻被黑無常看出是傷心,我無奈問道:“胡說,本王什麽時候傷心了?”


    “王上嘴角的笑色,看的小黑小白很苦。”小白今日的聲音有些不大對勁,可是我卻還留心在手中的那把綠翹劍上,“苦什麽?”


    良久,竟有一清澈男聲道:“王上失去心上人之苦,我等感同身受。”


    這聲音似乎隔了許久,都未曾聽到過,我驀然間抬頭,竟然看見麵前花海中靈氣緩緩凝成二人的黑衣白衫……


    “是你們?”多少年未見的模樣,如今竟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我早已經不知曉眼角的淚水,究竟是傷懷還是喜悅了。


    她二人相視一笑,我亦是心中酸楚的扯開嘴角:“本王以為,你們不見了,這些年,你們都去哪裏了?”


    “王上,我二人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隻是,王上未曾見過我們罷了。”白霜依舊是往日的模樣,巧笑嫣然,也怪不得,黑曜會對她用情至深。


    “從未離開過?”我竟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沉聲道:“當年,本王以為你們早早魂飛魄散去了,既然沒有離開,為什麽不出來相見?


    “因為三生石。”黑曜道。


    我問道:“三生石?”


    “當年我倆的名字曾經出現在三生石上,我隨白霜而去之後,便與白霜要羽化隕落,連我們自己都以為,自己要魂飛魄散了,所以才會與王上告別。隻是,萬年之後,沒有想到,我的魂魄提前蘇醒,當時白霜的魂魄還沒有蘇醒,我能感應到是三生石的力量,所以便在三生石旁靜靜等候著白霜蘇醒,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白霜醒了之後,我倆原本是想來尋王上的,奈何自己魂魄虛弱,直至如今才能與王上見一麵,不過這次見麵之後,我倆便要守在三生石中,一生一世不得出來了。”


    “三生石?”我回首望著身後的那塊石頭,“三生石定三生姻緣,本王竟然沒有想到,三生石竟然也定神仙的姻緣。”


    “當年祖神留下三生石的時候,隻同王上說過三生石乃是記凡人三生三世,王上不知道,也是常理之中。”


    是啊,當年祖神隻和我說過,這三生石,不過是記載凡人的三生三世罷了。如今想一想,竟然也同神仙又關聯。想來這三生石上的神仙,除卻黑曜白霜之外,便是笙兒與顏玉,我與影淵曾也將自己的名字刻在其中,如今笙兒已經醒了,難道……


    “難道,影淵他……”


    “王上,去見一見陛下吧。”白霜緩緩開口“王上這些時日,愁眉不展,我與黑曜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王上受苦。三生石上三生緣分,王上與陛下,終究是三生姻緣,不負相思。”


    “三生姻緣,不負相思。”我踉蹌的後退了一步,也許,這是真的,或許影淵還有一線轉機,既然笙兒都醒了,影淵也一定會醒的。越是向來越是心中惶然,我著急的轉過身,離開三生石前,腳下彼岸花搖曳,火光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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