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鬥豔茶滿枝,一席山菜滄江情。月下祝酒舒往事,來日還鄉報君恩。


    天地玄黃,世事輪回,分分合合,順人順心順其自然。


    話說幾帛雲少初遇,合力火燒祭林,並抓捕了毒魔烏綠。


    人情多奇妙,一諾信誠心。紅綢幾帛欲往卦山尋人。他揮鞭駕車駛出婆婆家二三十丈左右,猛然將車停靠路邊,回頭看到婆婆正扶著柱子哭泣,隱隱約約見到婆婆傷心淚水稀裏嘩啦落到正堂中柱腳處那盆次第芬芳的蘭花上。一時,幾帛心如刀絞,沒有勇氣返回。從小到大,他最怕看見親人淚,最怕嚐到別離苦。傷心淚如血,已然沒有回頭路,隻好繼續提振精神往前走!


    雞鳴客,旭日升。幾帛大喝:“走……起……走……起……”。馬車一溜煙向西疾馳而去。快馬至村口,幾帛看到一大塊矗立的新石碑,深刻了“辛悅鎮”三大墨字。新碑刻新名,新名映新墨。幾帛暗暗認為這是他與雲少無言的預約,願有朝一日再攜手造福老老少少,盼有朝一日再回“辛悅鎮”看鄉裏鄉親,望有朝一日再續兄弟情緣。


    離開辛悅鎮,幾帛依舊沒有駕車,任由馬帶他向西而走。


    一路兜兜轉轉,一路跌跌撞撞。途中碰上伶仃大醉的梅莊孤女,狂吐不止的她摸到紅楓馬頭部血紅色汗液,驚叫著:“血,我吐血了……血,我流血了。”幾帛一驚,速看,梅莊孤女已然暈厥倒地。


    幾帛就近尋得一處溫泉,試好水溫,把醉得一塌糊塗的梅莊孤女連人帶衣丟進溫泉。不省人事的梅莊孤女依舊呼呼大睡,瞬間在滿池溫泉中如花瓣一般飄了起來。幾帛找來長杆來來回回翻攪,將她清洗得幹幹淨淨,接著用長杆掏出,扔進馬車,給她換上紅衣。幾帛一係列的舉動,梅莊孤女皆呼呼大睡。


    自己的事自己說了算,怎麽舒服怎麽來。怪人幾帛破天荒了,第一次把外人帶上馬車,第一次給別人穿自己的衣服。這一次他沒有緣由,沒有排斥,或許因為梅莊孤女是生命,因為生命無須太多理由。


    靜靜的夜,皎潔的月。“歲月依然,萬事隨緣。我不怕,我沒愁……歲月依然,萬事隨緣。我不怕,我沒愁……”幾帛落座車內微閉雙眼,哼著小調,抖動雙腿,時吹口哨,自娛自樂,不知不覺進入夢香。


    “時光摧毀了你的青春容貌,豐富了你的人生閱曆。年老時分,所有事宜終歸茶餘飯後笑談中,不認命就隻有拚命往前奔咯。”次日清晨,幾帛奇奇怪怪的夢話驚動了梅莊孤女,她醒來憶事一臉尷尬。


    “我的衣服在那裏?”身穿紅綢的梅莊孤女一頭霧水,啪啪兩個耳光抽醒幾帛。


    “就那破衣爛衫我丟了。”一夜被酒氣熏得醉醺醺的幾帛慢吞吞應道:“你沒事吧。”


    “我怎麽穿上了紅綢衣?”


    “我幫你換的。沒事兒,慢慢來。我是醫者,你就當給你做了個兒全身檢查。”


    “你……你……”


    “你身體給好點了,藥放在衣兜裏。”


    羞羞答答的梅莊孤女跳下馬車,帶上幾帛給的藥,一瘸一拐走了。


    “記得每日按時服藥。”


    “知道了。”


    一路向西,任馬隨行。


    又是個兒野外風餐露宿的夜,青蛙聲、蟋蟀聲、風聲、鬆濤聲和幾帛吹奏的竹簫樂匯成和音妙曲。入境,孤身離家尋藥的幾帛不禁想起了父母,想到了婆婆,想念起家鄉。入情,幾帛耳畔仿佛回響母親哼唱動人的歌謠:“白鷺依竹招生客,櫻花附林滿山鄉。石間清泉潤草粟,唯現蘆花伴橋西……白鷺依竹招生客,櫻花附林滿山鄉。石間清泉潤草粟,唯現蘆花伴橋西……”


    突然,漆黑的道路中間串起三五丈高的火焰。火光衝天,亮光刺眼,行馬驚駭。


    驚馬徹聲嘶叫,停滯不前。這漆黑的孤道上現紅馬紅車,豈敢有人能有驚無恐的搗蛋,幾帛的確犯了愁。平日裏,幾帛不怕事,也不願惹事,更不想涉事,今兒撞上倍感無奈,隻好靜觀其變了。


    “咦……咦……”幾帛應了幾聲,驚馬恢複平靜。


    透過明亮的火光,幾帛可清晰看到火線那邊站著個兒脖掛兩個銅葫蘆,躁動不安的毛臉大漢。


    “我叫沈要,江湖喜稱‘默三爺’。這火是我放的,我要騎你的馬,我想坐你的車。”沈要指手畫腳大吼大叫道:“我叫沈要,江湖喜稱‘默三爺’。這火是我放的,我要騎你的馬,我想坐你的車。”


    心平氣和的幾帛沒空搭理他。


    沈要目瞪紋絲不動的紅車紅馬,倍感怪異,瞬間心似貓抓,周身欲有些顫抖,又反複大吼:“默三爺來也,小鬼來拜……默三爺來也,小鬼快來拜……默三爺來也,小鬼速速來拜……”


    淡然若定的幾帛仍沒心思搭理他。


    周圍風平浪靜,按耐不住的沈要,暴跳如雷,兩眼充血,摩拳擦掌,雙腿用力,輕身躍過火線,想以武力奪馬。


    耳甚聰,目甚明,手甚快的幾帛早在沈要躍起瞬間,左手悄然打出四片果皮,同時右手也悄無聲息射出兩個堅硬果核。沈要輕鬆躲過擊來的果皮,殊不知,果核已如萬千引力般牢牢粘附於他的左右鞋底。當他拍著手,洋洋得意落地時,由於果核滑動,瞬間摔了個兒四腳朝天,身體實實地貼在地上。生不見人,死不見鬼。未交上手就弄得趴地吹灰,恃強淩弱貫了的沈要全身那個兒疼,心中那點兒傷,隻能用雙眼淚花來示。


    無理謾罵起不到效果,武力勝不了幾帛。沈要宛如長不大的孩童,撒起了嬌,賴在地上,扒了扒土灰,厲聲哭訴:“貓吃醃菜實屬無奈。要不是真遇到了難處,誰會劫道?這下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好難,我好痛……”


    車馬紋絲不動,幾帛仍沒理由搭理他。


    “我常年行遠門打工,今兒聞得噩耗,家中二哥因其妻懷疑他有外遇。聽外人說我那二嫂是非不明,天天惡言相對,致兩人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廝打辱罵。二哥終承受不了嫂子指指點點,喝下毒藥以死證清白了。”沈要更咽了一會兒,接著哀求道:“貓吃醃菜實屬無奈。我家住沈家村,距離此地五六十裏。聽聞二哥今夜下葬,特想送他最後一程,不得不劫馬欄道,故懇請好心人不看活人看亡靈,幫個兒忙。”


    漫夜繁星,沈要淚如雨下。


    幾帛一時心軟、信以為真,輕聲細語應道:“可憐人,可以送你一程,但你隻能駕車,不能打馬,也不許進入車內。可憐人,我隻負責你的行程,斷然不會同你參加任何喪事活動。”


    生不見人,死不見鬼。一個聲音,解決問題。欲是誠心,欲是信任。沈要點頭致謝,輕身躍上車,揮鞭高喊“走……起……走……起……”


    夜色深,無星月。幾帛沈要火速趕到沈家村。致墓地,火光明。可聞淒涼哀號聲久久回蕩在深山密林間。沈要沒等馬車停下,便慌張跳車,連滾帶爬哭喊著奔向二哥的葬禮現場。


    幾帛自小就十分懼怕葬禮場麵,隻能默默駕著馬車繼續向西進發。


    夜很長,路很長。小時候總覺得長大了可以解決所有問題,想不到,長大了所有問題的問題才開始。一人一馬,走的是沒有方向的路,走的是沒有結果的局。一人一馬,多的是苦苦的追尋,多的是迷茫與失望。幾帛時刻盼求奇跡發生,來個翻天的逆轉,幾帛麗的變身。


    春來秋去,願以後都好好的。這一夜,幾帛沒有入睡,一直歎氣。久久沉思,天災人禍、生老病死自然規律無可奈何,自殺、氣死、撐死、嚇死這是最窩囊最失敗的死法。


    哎!一時興起會惹禍上身。


    哎!意氣之氣能害人。


    哎!一時好奇害死人。


    哎……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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