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血脈來說,他們和寧安都是高皇後所出,和寧安的正嫡子,那也都是至親中的至親!


    福祿二王臉色都有些扭曲的興奮!


    “老二,也別高興的太早,他究竟能不能拎起來大荒江山,誰可都不清楚呐!咱們保持中立,先看看再說。”祿王重重的點頭:“大哥說的對。”


    “怎麽樣?有什麽想說的?”丙方邊走,邊低聲問寧安。


    言下之意,自然是對福祿二王有什麽想問的。


    寧安道:“很奇怪,總感覺他們怪怪的。”


    丙方道:“咱不問你這個,他們的為人啥的,看出什麽了嗎?”


    寧安搖搖頭:“沒有傳說中的那麽暴虐,反倒是有幾分精荒的味道在。”


    丙方道:“你看的很準,旁人都在傳說這兩位王爺動不動對封地的人打打殺殺,你又怎知道,他們不是以此瘋癲之舉,故意做給旁人看呢?”


    “這兩人不是簡單的貨色,想要安穩,就先自己不安穩,這樣老爺子才不會忌憚他們,反正他們也沒啥野心,在封地瘋癲點反而好。”


    “如果想燕王那樣老老實實的,反而才會讓老爺子警惕。”丙方笑笑:“無論如何,他們不會有啥威脅的。”


    寧安點點頭。剛才來的時候,他也看到了福祿二王和燕王是有明顯疏遠的距離。


    兩人低聲說話間,丙方已經帶寧安來到燕王身旁。


    燕王淡淡也了一眼寧安,便麵帶豪邁笑容對丙方抱拳:“老師!好久不見!”


    “上次北征,我和若愚師弟並肩做過一次戰,好不快活!本王到現在都佩服王尚書的軍事指揮!”


    上次燕王帶兵出北疆,是王若愚的中央軍負責側麵接應的,燕王說和丙方並肩戰鬥過,這話不錯。


    不遠處的王若愚聽見,也是淡淡笑笑:“燕王的主攻也打的十分出色,咱也佩服至極。”


    燕王知道,他和丙方注定不可能是一個陣營的人,現在隻是逢場作戲罷了。


    燕王將目光定格在寧安身上,隨口問道:“老師,這可不夠意思了啊,我這大侄兒成了我小師弟,也不好好的告我一聲!”


    丙方還沒開口,寧安便抱拳道:“寧安,見過四叔。”


    丙方愣了愣,不過到也沒開口阻止寧安的擅自做主,他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能決定自己做任何事了。


    丙方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著寧安和燕王四目相對。


    燕王嗬嗬笑著:“幾年不見,你倒是有幾分果敢勁,你不怕本王嗎?”


    何謂綿中帶刀!


    寧安故作不解的道:“為何要怕燕王殿下?”


    這叫盛氣淩人!


    丙方在一旁眯眼看著這對叔侄的暗中較勁,心裏竟覺得這是一場無聲的硝煙!


    燕王道:“本王這手裏,可沾著血腥,尋常孩子見到本王便怕,你小子不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很好!像極了大哥!”


    無聲威脅!


    寧安回道:“燕王手裏沾的都是妖族的血,是大荒最忠心的臣子,是護衛大荒的英雄,我不怕英雄。我怕的是手裏染著同袍的血,怕的是那些不忠不義不孝之輩,燕王殿下,大侄子一點淺薄見識,您覺得呢?”


    漂亮!完美反擊!


    丙方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彷如看到了硝煙,已經在兩人之間慢慢騰空而起!


    燕王麵皮抽了抽,不動聲色的哈哈大笑:“說的對!說的很好!”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咄咄逼人的樣子,真令人討厭!


    不過燕王這點氣度還是有的,雖然在言語上輸了一陣,但依舊豪邁的大笑。


    身後,徐家兩兄弟吃驚的長大嘴巴。


    敢和燕王殿下這麽說話,甚至還有較量的意味在,這寧安究竟是哪來的自信?敢這麽囂張?


    這要麽是愣頭青,要麽是有恃無恐!


    徐家兩兄弟雖然更偏向於前者,但直覺告訴他們,這小子似乎真的是有恃無恐!


    丙方打個哈哈,笑著對燕王道:“小孩子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不過咱後生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那些將刀槍對準自己同袍的雜碎,確實令人惱恨。”


    燕王跟著笑,笑容更加難看,“哈哈,對!說的一點不錯!”


    他微微看了一眼寧安,道:“對了,如果本王沒記錯,大侄子也該成年了吧。”


    寧安道:“今年及冠。”


    燕王道:“十八了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後生無畏果敢,這才是咱大荒的將來!”


    “我這兩兒子也差不多十六七的樣子,比你小不了多少,你們都同歲人,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說著,燕王對身後高喝道:“出來見過太孫殿下!”


    一胖一瘦,兩個小子出現在寧安眼前。


    老大寧熾,老二寧喣,燕王家的這些兒子也沒少作怪。


    “太孫殿下好。”寧熾因為肥胖,五官都要皺在一起了。


    “小王爺有禮。”寧安不卑不亢。


    寧熾道:“吾有一困,日思夜想,卻終不得解,還想太孫殿下請教開導。


    丙方眉宇蹙了起來。


    這是老的說不過,要讓小的上場了?


    他笑嗬嗬的看著燕王:“燕王,令子這是做什麽?今日聚會,怎麽還請教開導起來了?”


    燕王依舊掛著笑容,道:“他們小孩子的事,咱長輩的莫管了,他們同齡人,交流交流也沒有什麽不好。”


    今天這麽多外戚藩王在,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寧安。


    他本就不想寧安過多的暴漏於人前,走個過場,讓他們知道寧安的存在,這就是丙方的目的。


    現在燕王的兒子突然請教了起來,要是寧安答不出個好歹,或者是輸了,那這臉麵就不好看了。


    所以丙方本能的是要拒絕。


    燕王這兩個兒子,一文一武,都不是簡單的貨色,丙方不想讓寧安出麵。


    寧安笑著道:“小王爺嚴重了,我哪兒有這種本事開導你?”


    寧熾認真的道:“太孫殿下謙虛了,正常的指教,你莫要多想。”


    寧安笑容滿麵:“我怎麽感覺小王爺像是不是請教,像是比較?”


    寧熾道:“太孫殿下若這麽理解,也成吧。”


    寧安掛著笑容,微微有些沉默,而這裏明明是兩個年輕人的對話,卻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甚至有些外戚已經漫不經心的圍了過來。


    見到寧安沉默,許多人暗暗起了心思,不和寧熾比較是正確的,看來太孫殿下對自己有過掂量。


    燕王的嫡長子寧熾,可是請了許多名師教導,莫看他胖,但他的智慧絲毫不可小覷!


    就在眾人以為寧安要拒絕的時候,寧安笑著點頭,開口道:“成吧,你想怎麽輸。”


    甫一開口,眾人頓時驚掉大牙!太孫殿下年紀不大,口氣不輕啊!


    丙方想拉都沒拉住。


    這還說讓你藏拙呢,你小子怎麽這麽囂張起來?這不是你的性子啊!


    許多丙方的門生故吏麵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寧安代表的,不是他個人,是皇明儲君,是他們這一派係!


    他不能輸,尤其在這種場合!


    “老師!你怎麽不拉著點?讓人三言兩語,怎麽還將他性子給激了起來?”王若愚低聲問道。


    “就是啊!這小子,尋常可不是這麽盛氣淩人的,今天這是怎麽了?”平回也有些狐疑。


    丙方搖頭:“我咋知道?我要能拉得住才成呢?”


    “額,這小子突然改了性子,莫不是老爺指點過了啊?”丙方這話說出來,大家紛紛緘默了起來。


    另一邊,寧熾已經開口了。


    “古人常說,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


    “可是本王在北平城,看到的百姓,他們非但不是無恥,而且各個謙遜有禮。”


    “論語這句話,吾不敢有辱聖賢,隻是始終想不荒白為何會這樣。”


    這句話,出自論語,全句為: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恪。


    意思是:用法製禁令去引導百姓,使用刑法來約束他們,老百姓隻是求得免於犯罪受罰,卻失去了廉恥心;


    倘若用道德教化去引導百姓,使用禮製去統一百姓的言行,百姓不僅會有羞恥之心,而且更會守規矩了。


    其實就是古人關於‘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的辯證。


    寧熾的水平很高平,他故意拋出前半段,也就是說在北平,他們在北平開展的是依法治國,可百姓還是尊規守矩,有禮有德,並沒有出現《論語》說的‘民免而無恥’的現象。


    寧安怎麽回答,都是錯的。


    因為如果反駁寧熾,那就因為著《論語》這句話說錯了,現在上古聖人孔子,若是反駁孔子,無疑是將自己和儒家樹立在對立麵。


    若是將來執政了,這就是汙點,會引起許多人強烈反對!


    在這個世界,禮法大於天。


    如果寧安順從寧熾的言論,那就是承認了北平執政的水平比天荒城執政的水平高。


    這胖子不簡單!


    “王大哥這啥意思?”平回一個頭兩個大,根本搞不荒白寧熾在說什麽。


    別看王若愚是兵部尚書,但卻是正兒八經的文狀元,反觀他平回,有些一言難盡……


    其他還好,就是有些離經叛道,對於典故那是一無所有


    王若愚神色有些凝重,解釋道:“燕王這嫡長子,本事不小,拋出來的問題也不容小覷,無論咱太孫怎麽回答,都是對自己,對大荒不利。”


    他將寧安剛才的分析和平回以及其他人解釋一遍。


    平回頓時怒從心頭起:“這小胖子,未免太過於陰損了!”


    丙方道:“燕王身邊有高人,能將北平治理成這個樣子,足可看出北平那邊的局勢現在是多麽的和諧,燕王在北平的威望有多麽的高。”


    平回耐煩的擺手:“咱不提北平的情況,咱就看當下,這咋搞?太孫有本事化解?”


    丙方搖頭,沒好氣的道:“我咋知道啊!這玩意兒,扯不清楚,怎麽化解,看小子本事學了多少了!”


    丙方也有些緊張,手心已經沁出冷汗,深怕寧安回答不上來。


    寧熾笑容滿麵的看著寧安,咄咄逼人的道:“太孫殿下,有什麽想法嗎?”


    自古一來,關於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的辯論從未休止過。


    過於苛刑厲法,會導致民生的幸福感和創造力極具下降,社會文明的發展滯後。


    強調以德治國而忽略律法,則會讓民間犯罪率大大提升,並不是每一個人都一心朝聖,性惡論和性善論無數年來依舊爭辯不休,人性是善是惡,不是一言兩語能說的清楚,沒有律法的管控,社會會動蕩不安。


    直到後世,我泱泱大國才在以德治國和依法治國中找出一條平衡道路,以法為主,輔以德治。


    幾千年的祖宗智慧結晶,總會在治國的當政者的智慧下,慢慢總結一條適合我國朝發展、富強的道路。


    “太孫殿下,有什麽想法嗎?或者可以給吾解惑麽?”寧熾直勾勾的看著寧安,目光帶著幾分玩味的笑容。


    所有人都似有似無的看著這邊,不知為何,明明是兩個後輩的較量,卻隱約成為這裏的焦點。


    寧安沉默片刻,便莞爾一笑:“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恪。”


    “刑和德一直是我人族辯論的根本。”


    “小王爺困惑於齊之以刑,卻能讓北平有恥且恪,此舉不符合《論語》的因果觀。”


    “這很好理解。”


    寧熾抱拳:“願聞其詳。”


    寧安笑道:“想了解孔子這兩句話,首先要站在古人的時代去看問題。”


    “我人族文明最早可追溯到大夏皇朝,甚至更久,但無論如何,夏朝距離春秋,距離孔子生活的年代,不過僅僅隻有幾千年的時間。”


    “那時候,人族文明才初現端倪,禮樂崩壞,人們對道德禮法知之甚少,沒有固定的道德觀,也不知何為廉恥。”


    “譬如一年前京畿內出現這麽一個案子,一戶人家,因媳婦無子,婆婆時常毆打兒媳,致兒媳死亡,三法司給予判決婆婆無罪,但需賠償女方家庭。”


    “如果將這一件刑案帶到混沌初開,禮樂崩壞的春秋時期會如何?當年魯國發生過同類案件,因為沒有道德的約束,最終媳婦家的長兄、二兄,持刀去捅死對方老人,而潛逃至齊,律法無管束,慘案繼續擴大,乃至於雙方家庭周而複始的相互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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