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北荒府的後花園梨花遍地,桃林也泛著姹紫嫣紅的探花。


    相比與半個月前明心宮的清雅,此地更多了一股別樣的威嚴氣息。


    無數道恐怖氣息如神龜蟄伏於此,最讓人吃驚的是,拂過高牆當古本,甚至看到了不一般的東西。


    府邸之上,有淡淡霧氣繞動,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唯有修出神識的宗師強者,方能有所察覺,形似龍形。


    花園之間,兩道人影盤坐在棋盤對麵,棋布錯峙。


    其中的一個人影,正是前些時日,滅掉明心宮的燕王,他此時身著白色寬袍,神色自然,但卻藏有大執念。


    吉道林撫袖袍,一顆黑子落下,道:“殿下,最近皇爺的身子應該是每況愈下了。”


    燕王手中一頓,然後穩穩的落在了棋盤上,道:“此話何解?莫非先生還有能掐會算的本事。”


    吉道林道:“從奉天殿下達的政書便能揣度一二。”


    “天冊二十年,即便有太子逢喪,皇朝動蕩,但皇爺依舊對北疆各地的軍事部署不甚過問,全權交由王爺處置。”


    “而入冬以來,皇爺對於北疆的政書公文愈加繁瑣,再也沒有運籌股掌之間,殺人於千裏之外的絕對自信。”


    燕王又是一枚白絲落下,抬頭看了一眼吉道林,有些稱讚道:“隻是從幾封奏折,道林便能看出我父皇的身子情況,本王佩服。”


    沉默片刻,燕王又道:“我父皇身子雖每況愈下,但有皇道龍氣加持,本王想要到哪一步,遠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且…太祖祖訓,立嫡不立長,我那侄兒雖被冷落,但終究未被廢,若真是他登基,我們沒有名號,始終難成正義之師。”


    吉道林搖頭,淡然道:“名號不過是勝利者蒙蔽世人的緣由罷了,太祖祖訓雖有立嫡不立長,但也說過,若朝中有奸佞,各路藩王可帶兵入京,清君側。”


    燕王雙眼一亮,“好!妙哉!道林有心了。”


    吉道林麵色平淡,道:“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許多事現在要布控起來,因為老爺子還活著,天下便還是那個大荒,依小僧看來,一旦老爺子走了,天下動亂,那位必然會出麵穩定時局,唯有在老族長出麵前的那點時間,才會是殿下唯一的機會。”


    燕王點點頭,又道:“道林,如今西涼帶兵五萬,欲從平安鎮南下,父皇一定會就近調動北荒軍和本王入平鴻洲協助九弟。”


    “這是個機會。”


    吉道林讚同的點點頭:“一旦鴻洲的控製權被咋們拿住,北荒府左有鴻洲,右有荒州,兩道防線一旦拉起,則可保北荒府絕對平安,到時候即便燕王率兵南下,也不會有後顧之憂。”


    燕王微微點頭,自信的道:“如此一來,那咋們便等父皇的調令便可,隻是…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吉道林沉思一番,思慮片刻後搖搖頭:“小僧實在想不出什麽會有什麽意外,如今時機尚不成熟,可天子已經決心收網,這恰恰證明皇爺,怕是已經……等不及了。”


    燕王點點頭:“如此一來,本王便放心了。”


    “也不知道都這個時候了,那大遼的天魔穀和大乾的西佛宗是瘋了麽,還要卷到這場腥風血雨中。”燕王不解道。


    “大荒天子欲行上古人皇之舉,自然會為各大上門和聖地不喜,所謂唇亡齒寒,不外乎如此吧。”


    燕王看著眼前這個笑若桃花的灰衣僧袍的男人,這男人和他一樣,隻是坐在此處,就給人一種不與凡塵眾生一般的感覺。


    “我有時候在想,究竟會是什麽樣的原因,讓你這個西佛宗五千年第一妖孽,叛宗而去。”


    “理念不同罷了。”


    “哦?”


    吉道林並不回答,如是初見那般,微笑問道:“殿下在想著什麽?”


    燕王平視著他的眸子,那雙眼眸充滿了大慈悲,讓人隻是看一眼就要陷入進去,甚至自己的心都不會去抗拒這份“陷入”。


    這是一種佛法自然,雁落歸巢的自然,沒有人能拒絕。


    但不包括燕王。


    他的命數,誰也無法窺探!


    燕王冷漠的看著吉道林,目光深沉如水,淡淡的道:“若非是本王有宗師意識加持,怕已入了吉師的道了。”


    吉道林看著麵前的王爺,輕聲誦了一聲:“北荒,殿下當為第一。”


    誦完,他麵帶微笑,將手持棋子落下,桃花一吹,他那身影如夢如幻,消失不見。


    燕王隻是掃了一眼,那枚棋子落下,整副棋的局勢瞬息而變,他已經陷入了死局。


    天地風雲還未平息,黑發糅雜著幾十縷銀絲隨風成河。


    ……


    不出三月,天荒城裏草長鶯飛。


    就連景陽宮外也生出一些青嫩的綠葉,有一朵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綻放,花香清幽,並不濃鬱,卻帶著勃勃的生機。


    寧安睜開眼,他目光溫潤,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書卷氣,這一刻,他仿佛是一名飽讀詩書的才子,氣質中都裹挾著淡淡的書香。


    整整一個月,他終於借助灰影將上千部功法修至大成,但也就隻能如此,即便以他而今的精神修為,再加上灰影,想要深入淺出,全部領悟也不可能。


    其中蘊含的道理,分門別類,經史子集,天文地理,太多太多了,術業有專攻,他博覽眾法,隻能取其精華,若是要一一想通,就不是現在的他可以做到的了。


    盡管如此,寧安也是收獲滿滿,靈思愈發敏捷,乃至到刀劍棍戟,隻要念頭一動,就能生出諸多想法,很多此前隻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地方,也都豁然貫通,心中在無疑惑,有一種全身通透,無所窒礙之感。


    “道理支撐力量,力量才不會上無根浮萍,而有了力量,又能更好的支撐力量,建立不滅的秩序,不至於禮樂崩壞,這也是朝代綿長的根本所在。”


    此時,寧安再看一些問題,就已經不是站在個人的角度,而且放在整個大荒皇朝,乃至是真正的天下。


    這就是隨著道理的積累,慢慢生出來的質變,這是眼界的提升,道理開辟胸襟,力量填充胸懷,自然而然生出幾分博大的氣質。


    緩緩睜眼,仿佛有兩抹白光浮現,但又很快被壓了下去。


    於這景陽宮壓製境界一個月,他明悟道理,鞏固己身,往日裏突破晉升的不圓潤,都已經打磨圓滿,棱角盡去。


    這時候,精神力自然而然勾動氣血,而這次,寧安也沒有再去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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