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就拉著一個老先生進門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年紀稍大的姑娘,看樣子是郎中的女兒。


    老先生看了一眼病人道,你們都出去,有我女兒就行了。


    小廬想說自己要守著藍珠,何述將她拉走了。


    何述和小廬不知道老先生用了什麽神奇的手段,等他二人進去,發現藍珠的表情沒有那麽痛苦了,沉沉睡去。


    小廬忙謝恩不迭。老先生道:“我給她用了我自製的金瘡藥,你們好好照顧,會慢慢好起來的。澹若,給他們留下一個補藥的方子。”


    老先生特別慈祥,鬍子灰白,精神矍鑠。小廬心裏覺得跟師父一樣親切。


    那個叫澹若的姑娘遞給小廬一個藥方,小廬讓何述去照方抓藥。


    何述熟悉藥鋪的所在,很快就湊齊了藥材,他滿頭大汗回到荒宅,那父女倆已經離去,院子沒有聲音,他直奔小廬房間。


    小廬正褪去半邊衣服,包紮傷口,一隻手扯著繃帶,一端用牙咬著,甚是吃力,原來她的傷口在城外打鬥中掙開了,本來傷口已經結疤,但是胳膊上的刀口實在太深。何述以為他身上的血跡是藍珠的,一開始並沒有留意。


    小廬見何述撞見,慌忙轉過身去。何述道:“掌門我來幫你。”


    小廬心道,江湖兒女,讓他看見也什麽大不了的,但見何述目不斜視,心裏甚是坦然。


    何述抬起她的胳膊,細心包紮,但覺玉臂清輝,分外動人。


    二人坐在大堂門口的石階上,天上沒有月亮,隻有淡淡幾顆星星散著冷光。此時已是初秋,夜裏頗有涼意。


    何述問道:“你跟藍珠姐是怎麽認識的。”


    小廬緩緩道:“我小時候跟師父住在甘陽山,甘陽山附近有條很大的河,藍珠姐一家是打魚的,經常給我和師父送魚吃,除了師父,藍珠姐一家是我最親的人了,後來她們一家搬到南方去了。我們再沒見過。不過她跟以前沒什麽兩樣,所以我能認出她。”


    “那你跟你師父以前是怎麽生活的?”


    “我從小是個孤兒,我師父砍柴的時候把我撿回去的,他當時七十多歲了,也無依無靠,好在甘陽山山清水秀,我們打獵、種田、去山裏找野果,附近的鄉民偶爾也會接濟我們,剛開始是他照顧我,後來我照顧他,等到師父過世了,我想我一個人留在甘陽山也沒什麽意思,就出來闖蕩了。”


    何述聽她口氣輕鬆,實則心裏十分傷感,自己唯一的親人去世,能不傷心懷念嗎。她一向要強,也許她並不想讓自己看到脆弱無助的一麵吧,何述想。聽她說起往事,自己也不免自傷身世:“我以前跟我娘相依為命,後來我娘生病了,怎麽都治不好,她過世之後,我賣了田產,四處遊蕩……”何述慢慢低下頭,“有時候覺得自己隨處可去,有時候又覺得天下之大,無處安身……後來……然後就遇到你了……”


    何述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倆人惺惺相惜,小廬同情的看著他。突然小廬伸出胳膊攬著何述的肩膀,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撫摸一隻小羊羔,柔聲細語道“天灰灰,糙青青,舞舞舞,羊羊羊……”


    何述驚道:“什麽……”


    小廬道:“這是師父的童謠,師父安慰我的時候都唱這支曲子。”


    何述心裏溫暖,在這荒宅密糙的圍牆之中,似乎有個廣闊無邊的糙原在心裏鋪展開來,說不出的喜悅暢達。他回想自從遇到她之後經歷的種種,一股柔情湧出心頭。


    突然屋裏響動。二人來至藍珠床前,藍珠剛恢復力氣,臉色慘白,身上還是劇痛,她努力地點頭致意“多謝二位搭救……”


    小廬輕鬆道:“謝什麽呀。藍珠姐姐不認識我了?我是甘徯廬呀。”


    藍珠喜出望外,一行熱淚湧出來,是小廬!


    也許是因為太激動,也許是因為太悲傷,她抱著小廬嚎啕大哭。


    等著她情緒緩和了,二人問她事情經過。


    藍珠道:“自從我們舉家搬去南部,我們一家都以為過上了好日子,那裏雖然不是物產豐美的富庶之地,但是河湖密布,我們繼續打魚,一家人也不愁溫飽。後來因為發大水,好多人都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我們一家向北逃難。路上母親過世了。後來安寧縣要招募礦工,父親和弟弟還有我夫君跟著難民都去應徵,大家想反正無家可歸,與其餓死,不如去採礦。採礦的工作十分辛苦,他們不但一分工錢不給,還經常不給我們吃飽,有人想逃走,被抓回來就是一頓毒打,有時候會被活活打死。”


    小廬怒道:“可惡。”


    何述問道:“你們采的是什麽礦石。”


    “銀礦,”藍珠道,“我們進去之後就被嚴密看管起來,監視我們幹活的都是官府的人,他們人比我們多,如果有人想偷銀子,肯定死路一條,後來我們知道大家沒有人能活著走出去了。他們會讓我們幹到死也不會放我們回家。


    小廬問“你們總共有多少人。”


    跟我們一起的那些有幾千人,後來又陸續來了幾批,我們被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采那座礦山,什麽時候能把山剷平。父親因為勞累過度過世了,每天礦場都有人死去。大家都想回家,可是沒人能出的去。”


    “你是怎麽出來的?”何述問。


    “弟弟拚死保護我,我來逃出來。他們都被當兵的殺死了。”


    藍珠無比痛恨地說著,小廬也跟著流下眼淚。


    藍珠越說越激動,眼睛都要哭出血來。


    小廬跟何述多次寬解她才能平靜一會兒。


    小廬義憤填膺道:“姐姐等你養好傷,帶我去殺了那些狗官。”


    藍珠道:“他們勢力強大,你怎麽做得到啊。”


    何述道:“不可衝動,縱然你有武功,他們千軍萬馬你能打得過嗎?這件事不可能是一個人完成的。你知道要殺你的是什麽人嗎?


    “什麽人!”小廬大喊一聲,拿起桌上的空碗從從窗戶扔了出去。


    三人大驚,莫非殺手找來了。


    小廬從窗戶飛身出去,何述也跟著出去一看,竟然是崔鏢頭。


    二人驚道,怎麽回事。


    崔鏢頭神色慌張,見到小廬,得救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廬問道:“崔大叔,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崔鏢頭緊緊攥著小廬的手,麵容憔悴,衣冠不整:“姑娘,你原來還在這裏,太好了……沒想到還能遇上你。”


    何述將他扶進房間。兩人心裏十分不解,才分別幾天而已,崔大叔怎麽如此狼狽。崔鏢頭道:“姑娘,那晚是你親手將浮舟姑娘從強盜手裏救出的是不是?”


    小廬詫異道:“這還有假?我不是親手放到鏢局的馬車上,幾十雙眼睛都看著的。我們進城之後她不是就在車上嗎?”


    何述道:“是不是又被人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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