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總裁辦公室。


    大衛-斯特恩看著擺放在桌上的電話,猶豫了很久。


    他將電話聽筒提起來,放下,再提起來,再放下。


    來來回回好幾次,終於還是將聽筒提了起來,撥打了那個他不願意撥打的電話。


    “哢…哢…哢…”的轉盤聲,斯特恩撥完後清了清嗓子,呼了口氣,顯然他下定了不小的決心。


    “哈嘍?”


    “嗨拉裏,我是大衛,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我知道,甘的事,我正要和你提呢,我準備……”


    “等一下拉裏等一下,你先聽我說,我想把我的決定直接告訴伱…”


    “決定?什麽決定,你打電話給我不是為了商量的嗎?”


    “不,我隻是想通知你一聲,聯盟辦公室對甘的處罰決定。”


    “那你直接打電話給紐約時報或者什麽媒體開個新聞發布會就行了,你以為我不看報紙還是不看電視?”


    “拉裏,我是尊重你,想在正式的處罰通知公之於眾前,你能事先知道。我是尊重你,畢竟甘是你的球員。”


    “你如果真的尊重我,就不該說隻是通知而不是商量。你在辦公室吧,十五分鍾後到,我們麵談。”


    “嘿拉裏,拉裏,我告訴你這是最終的決定,你不要想…拉裏…拉裏?”


    大衛-斯特恩聽著聽筒裏的嘟嘟聲,隻能啪的一下掛掉了電話。


    他躺在靠背椅上深吸了一口氣,疲倦的感覺從腳底一直傳到頭皮,是一種微微的發麻感。


    在公眾和其他人麵前他從來不將自己的倦怠的樣子示人,他永遠神采奕奕,臉上保持微笑,且不緊不慢,從容不迫。


    他的精力非常旺盛,可以每天工作十六到十八個小時,但自從1984年2月正式接手nba總裁一職後,海量的工作和數不清的突發事件還是讓他感到身心俱疲。


    “我希望有一段穩定期,可以把注意力從斯特皮恩的nba叛徒形象轉移到比賽上。我看到我們的球隊正在觸底反彈,變得越來越強大。我看到工資帽的實施和有線電視的收入使球隊的收益趨於豐盈。我期待與球員們一起分享利潤,他們的收入將占總營收的53%。最終,我們將側重於國際競爭,我們會放眼全世界的市場,他們對職業籃球,對nba都充滿了興趣。”


    斯特恩回想起半年前剛剛上任時,被記者問及作為聯盟總裁想完成什麽時,他作出了以上的回答。


    這是斯特恩為自己製定的戰略計劃,從混亂的小醜新聞中脫身,讓公眾的注意力轉向比賽,增加收入,反哺球員,然後開拓海外市場,擴大球迷的基本盤。


    這套看似簡單的戰略計劃,沉穩中卻顯露著鋒芒,他既關注當下,也放眼未來,他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比賽”和“球員”身上,預示著斯特恩時代將是徹底的球員時代。


    這項戰略在未來三十年將深深影響整個聯盟,但在當下,斯特恩上任不到三百天,他的眼睛必須從高遠的未來天空收回,著眼於腳下的泥淖。


    他還是要著力解決70年代起聯盟就麵臨的兩大難題,兩個讓nba泥足深陷的泥潭:毒品和暴力。


    秘書敲了敲門,說拉裏-弗萊舍先生在樓下正準備上來,斯特恩連忙從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


    他對著鏡子修飾了一下自己的胡須,這能讓他看起來更加沉穩成熟一些,他比拉裏-弗萊舍小了12歲,每次和他對話都有一種被長輩訓斥的感覺,斯特恩不喜歡這樣。


    在長達幾年的勞資談判中,弗萊舍一直是斯特恩最大的對手,兩人各自代表勞方和資方展開對決。


    漫長的拉鋸和反複的談判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複雜,一如勞方和資方的關係一樣,互相憎惡卻又互相依賴。


    斯特恩需要弗萊舍的支持,因為他手裏有著最為龐大的球員資源,幾乎所有nba退役、現役的巨星都和弗萊舍有瓜葛。


    斯特恩早就意識到nba應該是一個球員主導的聯盟,觀眾來球館、打開電視看比賽是想看到優秀球員的表演,而不是教練在場邊大喊大叫,指揮球員執行一些球迷根本就看不懂的戰術。


    所以他必須和弗萊舍搞好關係,但兩人的立場、身份又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有很好的關係,在某些範圍內他們是矛盾尖銳的敵人。


    斯特恩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工資帽協議基本確定後,弗萊舍帶著他的人到聯盟辦公室來查賬以保證聯盟沒有任何收入隱瞞,每一項開支都被他扒出來,包括一卷手紙,一盒避孕套。


    弗萊舍是做稅務律師起家的,還是一名注冊會計師,他在irs有關係,所以沒有什麽能逃脫過他的眼睛。


    當時整個nba管理層、員工們都有一種被人扒光了衣服擺在太陽底下曬的感覺,斯特恩感到了一種屈辱,不過那是為了推進工資帽製度必須付出的代價。


    之後每次和弗萊舍談事情,大衛-斯特恩都會提心吊膽,他討厭被看穿,討厭自己的胡子和笑容偽裝起不到任何作用。


    辦公室的門哐的一聲被打開,斯特恩立馬從椅子上直起身,心裏暗罵:“這個沒禮貌的俄國人,又不知道敲門。”


    進門後的拉裏-弗萊舍將一疊報紙扔到了斯特恩的辦公桌上,然後拉了張凳子一屁股坐下,道:“大衛,我極其不建議你對甘進行禁賽,罰點錢倒是無所謂。我剛剛聽說了,你想禁賽甘三場?三場?你他媽在想什麽?”


    大衛-斯特恩盡量保持微笑,對這位老對手道:“拉裏,你一向是個文雅的人,說話還是注意一下措辭。”


    弗萊舍道:“沒錯,你一向比我愛大喊大叫,但在這件事上,我不同意你這麽做。”


    “對球員做出處罰,是聯盟的權力,也是聯盟的義務,維護秩序的義務。”


    “聯盟的義務是維護秩序?放狗屁,聯盟的義務是讓更多球迷來看球!禁賽隻會讓觀眾流失。還有,11月9號的時候,歐文掐伯德的脖子,給了他兩拳,你怎麽沒有禁賽歐文?”


    在勞資談判的時候,斯特恩經常是大吼大叫的那一個,而拉裏-弗萊舍總是沉穩、平靜,麵如平湖。


    可這次情況反了過來,弗萊舍衝著斯特恩拍桌子,因為聯盟要禁賽甘國陽。


    至於原因:四場比賽幹了三架,一個見血,一個掉牙,一個被摔了個七暈八素。


    這輛泥頭車從波特蘭一路衝進了所謂打球強硬的東部,把幾個球隊撞得怨聲載道,在社會輿論層麵上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11月9號的時候,費城76人在波士頓挑戰凱爾特人,兩個宿敵球隊相遇自然是火藥味十足。


    全場砍下42分的拉裏-伯德不停對著拿了6分的j博士挑釁,嘴裏念著“42:6,42:6”。


    平日裏一向溫文爾雅的歐文實在忍不住了,掐住伯德脖子揮拳打了起來。


    這場比賽影響力很大,雖然沒有全美直播,但地方電視台有轉播。


    兩人掐脖子互毆的畫麵很快在各大電視台新聞上播出,一方麵造成一些不良影響,但另一方麵卻也勾起了很多球迷收看nba直播的興趣。


    畢竟光打球有些無聊,打架打的太厲害也不行,像這種比賽精彩同時又有衝突是大家愛看的。


    出於多方麵考慮,聯盟最終沒有禁賽主動打人的歐文,隻是象征性做了警告並罰了一筆錢。


    “歐文和伯德的確發生了衝突,但並沒有造成什麽特別壞的影響。而且歐文過去一直是個溫和、友好的紳士,這次實在是因為伯德有些過分他才衝動了,伯德也表示和歐文和解了。所以我們才沒有做出禁賽的處罰,但也給了他警告並罰款。”


    “再看看你的阿甘,11月20號對陣籃網,第三節進攻中撞飛了籃網中鋒邁克-戈明斯基,撞掉了他一顆門牙!11月24號客場對陣費城76人,第二節進攻中上籃,一肘把摩西-馬龍的眉骨打開血流了一地,兩人爆發衝突,他把過來拉架的莫裏斯-奇克斯扔到了技術台;11月27號對陣底特律活塞,第四節抱摔比爾-蘭比爾,蘭比爾腦袋著地出現腦震蕩……這還不包括之前打湖人,他一肘把科克-蘭比斯給打暈,被擔架給抬下去。”


    “拉裏,你知道現在人們怎麽稱呼阿甘嗎?truck-gump!你覺得我應不應該對他進行禁賽處罰?”


    麵對斯特恩的怒吼,拉裏-弗萊舍反倒陷入了平靜,他用手指戳了戳放在桌上的報紙,道:“大衛,在你做出判斷和決定之前,最好聽一聽大眾的聲音,不要自己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閉目塞聽。大眾的意見很重要,你應該知道,nba的規則不是國會製訂的法律,它是可以隨機應變的。看看人們對他的喜愛,還有對後麵比賽的期待,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大衛。”


    斯特恩看著麵前的一疊報紙,又看了看拉裏-弗萊舍眼鏡背後狡黠的眼神,猶豫再三,還是搶過來翻看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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