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城府這件事情,其實龍威一直想要擁有過,可比起那個女孩兒的父親,他隻是比較圓滑會做人罷了,還遠遠算不上城府,畢竟至今他都沒有謀劃過一次大事件。


    這就像是龍威是個象棋高手,而且棋路很是殺伐果斷,同時也能想到後十幾手該如何落子。


    可那女孩兒的父親便是一位圍棋高手,可以在在對方不知不覺間,便屠了對方的大龍,然後忽然以雷霆手段收官。


    兩者相比,高下立斷。


    所以龍威從來都不會輕視任何人,因為那些被輕視的人,往往都蘊含著巨大的能量。


    就如眼前的李保國,如果龍威是魏念祖,他就不會給對方搬救兵的機會,因為那樣隻會節外生枝。


    但是龍威也知道魏念祖不是他,而魏家也有能力來讓魏念祖繼續裝逼。


    一個多小時後,一輛依維柯麵包車開進了安全屋範圍內。


    而車內的人在看到裏麵的狀況後,立刻掉頭就要跑,可卻被早已經做好準備的戰士給攔住了,並且將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給押了過來。


    沒錯,那位看上去身份顯然不簡單的中年人,是被粗暴的押過來的。


    然後又被人一腳踢在了膝蓋彎兒上,最終跪在了魏念祖麵前。


    魏念祖還是如從前那樣蹲在了中年人麵前,笑眯眯的說道:“你就是李保國的靠山吧?你先不用說話,也不用給我自報家門,因為我不想聽,就算我聽了也不會改變什麽,知道為什麽嗎?”


    那中年男人滿臉的屈辱,可在眾多槍口指著的情況下,硬是沒敢出演反駁半句。


    魏念祖繼續說道:“因為我叫魏念祖,濱海城魏家的小少爺,一個從來不會仗勢欺人的人。哦,你別以為此刻我就是在仗勢欺人,其實沒有,我這隻是正當防衛而已。”


    “看看這些人吧。”


    魏念祖站起身,指著那些探員,又指著此時已經麵如死灰的李保國和幾個村民說道:“一群探員竟然對一個村會計唯命是從,咋地,沒王法了嗎?還有這個李保國,他竟然說他是李家村的王,說他有生殺大權,說他就是道理,這多狂呐?”


    中年男人也很詫異,他是讓李保國為他洗錢,可卻沒想到李保國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


    而且你狂就狂了吧,可你怎麽想的,竟然敢在魏家小少爺麵前猖狂?


    “他要殺了我。”


    魏念祖又重新看向了中年人說道:“你說,他要殺了我,這事兒咋辦?”


    “我……”


    中年人剛要開口,魏念祖便率先打斷道:“我覺得你也說不出啥道理來,你也不敢讓他上法庭對吧?那麽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你們看行不行。”


    說著話,魏念祖戴上了手套,然後將一把探員的槍丟在了二人麵前說道:“槍就在你們麵前,今天誰先幹掉誰,誰就能活下來,來吧。”


    緊接著戰士們便將他們給鬆開了,可槍口卻仍然指著他們。


    看著麵前的手槍,李保國與中年男人眼中都充滿了複雜情緒,但很明顯的是,他們的求生欲占據了上風。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向手槍衝了過去。


    “我去你媽的!”


    李保國畢竟曾經是莊稼漢子,身體素質還是蠻好的,率先便將中年男人踢開,然後撿起手槍便指向了中年男人道:“死,你給我死吧!”


    砰!


    李保國開槍了,那中年男應聲倒地,眉心好大一個彈孔。


    “我殺了他,現在能放了我吧?”李保國激動的手直顫抖。


    可魏念祖卻是蹲在一名探員身邊,將手中的手槍塞給了探員說道:“你看,有人當你麵行凶殺人,你該咋辦呢?”


    砰!


    那名探員毫不猶豫的對著李保國開了一槍,可這一槍隻是打在了肩膀上,那探員便立刻撲了過去,快速的又補了幾槍,直接將李保國打的毫無生機,顯然是已經死透了。


    “涼了。”


    魏念祖笑了笑,擺了擺手道:“行了,你們都回吧。”


    那些荷槍實彈的戰士從來了到現在都沒有說過話,而帶著戰術頭盔,臉上抹著迷彩的他們,更是讓人看不清麵容。


    隨著這些戰士的離開,龍威竟然有一種錯覺,就像是這些戰士沒有來過一樣。


    如果不是那些被撞倒的圍牆,龍威真覺得剛剛都是幻覺了。


    這是龍威第一次感覺到國內家族的底蘊,比起國外那些豪閥絲毫不差。


    “威哥,你覺得我這樣做有毛病不?”魏念祖笑著問道。


    龍威幹笑了一聲,並沒有給出答複,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因為魏念祖這樣做的確可以禍水東流。


    而如果是換成龍威,他就無法這麽肆無忌憚了,到底是家裏有人好辦事呐。


    這次的風波算是解決了,至少李家村這麵的事情算是解決了。


    可是有些人的確死了,比如說算不得好人的阿強,以及做了一輩子好人的阿強媽媽。


    在李妮收拾阿強與阿強媽媽遺物的時候,他看到了阿強的日記本,而且是好幾本。


    閑來無事,龍威便拿著那幾本日記本來到了小樓外,坐在了石階上點了一支煙,然後緩緩翻開最老舊的那本日記本。


    199x年,5月1日,晴。


    今天是五一勞動節,老師說今天幫媽媽勞動。


    其實我每天都幫媽媽幹活,打掃房間、做飯、洗衣服,我什麽都會。


    可我geng想幫媽媽打人,打那些欺負媽媽的人。


    謝謝蘭zhi嬸子,她今天幫媽媽吵架了。


    第一篇日記,寫的前言不搭後語,似乎就是想到什麽寫什麽,而且筆跡異常的幼稚,還有些字不會寫,他都是用拚音代替的。


    根據日記的內容,龍威就知道阿強小時後過的很苦,但似乎也很堅強。


    200x年,2月6日,大雪。


    今天是大年初一,媽媽說今天可以使勁吃肉了,可我不敢吃,因為我想留下給媽媽吃,但媽媽也不吃,我擔心誰都不吃會壞掉,所以我多吃了一點,但我還是偷偷留下一盤肉,還有兩個豬蹄子,我知道媽媽最喜歡吃豬蹄子。


    可後來舅舅來了,他給了我一毛錢壓歲錢,但卻和舅媽一起吃掉了家裏剩下的肉,臨走的時候還把正月要吃的肉都給拿走了。


    我聽到媽媽求他們不要都要走,說那是給我留著吃的,說我正在長身體。


    可舅舅打了我媽媽,他就是個強盜,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殺了他給媽媽出氣!


    龍威深深的吸了一口煙,苦難的家庭,沒有人性的親戚,懂事但卻逐漸扭曲的孩子。


    201x年,2月1日,大雪。


    還是大年初一,我十五歲了。


    我看過法律,如果再過一年,我就要負刑事責任了,所以今年我必須動手。


    這些年來,舅舅一共打了媽媽四十六次,舅媽動手三十五次,表妹動手十六次。


    每一年他們都會來搶劫,開始隻是搶走食物,後來他們搶錢搶東西,甚至還拿走了爸爸留下的唯一一塊手表,那是媽媽的念想。


    不可饒恕,他們必須死。


    看到這裏,龍威麵色微變,他沒想到時隔多年後,阿強竟然一直沒有忘記這仇恨。


    所以龍威連忙翻看下一頁,麵色越來越凝重。


    201x年,2月2日,大雪。


    大年初二了,照例要去姥姥家拜年。


    我用從村衛生所偷來的安眠藥讓媽媽睡了個懶覺,我自己去了姥姥家。


    在他們的酒裏,我下了安眠藥,他們都被迷暈了。


    然後我在天黑的時候,把姥姥家的房子點著了。


    為了不被懷疑,我讓自己也被燒了,我像一個火人一樣跑出了院子去喊救命,但那時候他們已經被燒死了。


    舅舅一家三口,還有跟著他們一起欺負媽媽的姥姥,他們都死了。


    其實表妹可以不死的,因為她不喝酒,沒有被迷暈,但我不想讓她活著,所以把她的頭塞進了灶坑裏麵,她也死了。


    終於報仇了,我很開心,但媽媽哭的很厲害,我不懂她為什麽會哭。


    難道是喜極而泣嗎?


    看到了這裏,龍威重重歎息,他知道媽媽是阿強的全部支柱,所以阿強才會無法忍受媽媽被欺辱,那麽阿強做的就不算過分。


    如果是龍威,他相信自己隻會更殘忍。


    一個在那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不要指望他的思想會有多麽的陽光,因為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一直在被欺辱。


    所以,這個孩子隻能選擇黑暗。


    後麵的日記,記錄著阿強後麵的人生,在扭腰打工的日子,以及混跡幫派,甚至是成為老大後的日子。


    在這些歲月中,阿強並不是個好人,但也算不得壞人,因為他不會主動去害人,但殺起人來也毫不手軟。


    如果在一個亂世,阿強或許是個梟雄吧。


    而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龍威卻是愣住了,因為這一頁正是昨天的日記。


    上麵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寥寥一行字而已。


    “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也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也許我會死。其實我不怕死,也許我早該死,死在扭腰的街頭槍戰中,死在中東和非洲的槍林彈雨中。隻是我死了,誰來照顧我媽,誰來照顧我小妮。算了,我還是努力好好活著吧。”


    然而,阿強沒有活下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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