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1.餘波


    隨著報道的不斷深入,公眾對艾爾蘭鐸海洋公園的態度逐漸變得有些憤慨,並同時擴散到了周邊國家和其它帶有動物表演性質的類似的海洋公園身上,甚至開始有人在動物園門口舉牌示威了。


    每天重複無數次相同的動作,如此折磨持續無數天;幾乎沒有自由遊動的空間,事實上一生都遭到監禁;必須和語言有別、原本棲息地不同的其他族群一同生活,每天衝突不斷;弱勢一方遭到各種欺淩與排擠,終日生活在抑鬱中。


    一種動物,尤其是哺乳動物的棲息地越廣,就越難以在圈養的環境下健康成長,有時甚至難以存活。而活動範圍遍布全球各地的虎鯨,自從被自然選擇篩選至今就根本無法適應圈養生活。


    這可不像人類的宅家生活或是終日工作,這種限製對虎鯨帶來的影響要嚴重的多。


    比如一隻野生虎鯨的年齡可以達到80到100歲,圈養環境下卻隻有10到45歲;比如絕大多數圈養的虎鯨背鰭都會發生彎曲甚至完全塌陷;比如它們幾乎每個都有終身無法恢複的心理創傷。


    野生虎鯨幾乎不會出現類似問題。


    曾經一條名為科叩的虎鯨離開海洋館被放生後重新加入鯨群,卻在一段時間後頻繁主動找人類玩耍,在近海現身,甚至主動將人類馱在背上。這種反天性的行為持續了一年有餘,當地政府禁止遊人與居民與它接觸,以防止妨礙其回歸自然的進程。


    最後,科叩死在了淺灘上,等待著下一個被放在它背上合影的顧客。


    科叩同樣是2歲被送入海洋公園圈養,演播室內坐在主持人對麵的專家認為,虎鯨作為具有高級情感能力的動物,已經完全習慣了與人類一同生活,根本沒有了重返自然的可能。即使回到了同類身邊,它長期積累的壓力、習慣都讓它寸步難行,也不允許它正常地感覺到積極情緒。


    最終,它在同類的陪伴下孤獨而死了。


    專欄文章、新聞報道、科普視頻和動保組織的輪流發聲最終促成了一場堪稱狂歡的輿論浪潮,艾爾蘭鐸海洋公園最後顯然無法頂住壓力,暫時歇業了。


    在媒體宣稱的四個受害者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知名度較高的道恩。不過隨著媒體的不斷深挖,公眾的視線逐漸轉向了其它受害者。


    凱爾蒂的家人對采訪較為抗拒,留下的隻有給公眾的諸多想象空間,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凱爾蒂的墓碑前,放置著許多虎鯨玩偶,而且自從她去世以來,她的房間也從未再動過,在為數不多的片段中,她的家人們似乎認為虎鯨並沒有做錯,這帶來了一些爭吵。


    不過那些有的大義凜然有的如泣如訴的聲音很快被另一個受害者帶來的信息淹沒了——那個名為丹尼爾的男子。


    他的死亡曾被認為是一場意外,盡管死狀極為淒慘,但確實沒有在社會上掀起什麽浪花,不過如今再追究他的死亡,提裏庫姆顯然就脫不了幹係了。


    另外,他之所以出現在虎鯨保育池的動機也重新被人注意到,並促使人們再度把矛頭指向了動物表演這一看起來早已應被取締的商業模式。


    丹尼爾之所以進入虎鯨保育池,為的是偷取提裏庫姆的**。


    人們這才注意到,諸多海洋公園居然一直以極為高昂的價格互相購買各類**以進行配種,如今的艾爾蘭鐸海洋公園中,具有提裏庫姆血統的虎鯨達到了超過一般的數量。


    於是在緊跟在緬懷死者之後的對公園方的譴責聲浪過去後,第三波聲浪在約莫一周後重新湧起,人們開始批判這種配種的不合理和表達對艾爾蘭鐸海洋公園中其它虎鯨的擔憂。


    總而言之,可以說提裏庫姆一嘴咬出了一地雞毛。


    不過這畢竟是一個接近信息時代的社會,信息的流速與量極大,單個事件能造成的擾動對整個信息池而言越來越小,龐雜的信息稀釋了事件的重要性並扭曲了人們的認識,連發生在較大國家間的戰爭都不過是一條新聞即可播送完成的信息,人們一周後也就忘了這件事情,因此提裏庫姆掀起的風浪自然也很快平息下去。


    但敏感的家長作為海洋公園及類似場所的主要客源顯然不會讓事情就這麽過去,整個碎月大陸帶有動物演出性質的地區多少都受到了影響,帶有虎鯨的尤甚。


    風暴的中心——提裏庫姆仍什麽都不知道,他隻是靜靜懸浮在水麵,他沒有等來閘門的開放,盡管做了許多動作,還是沒有別人給他打開前往工作區域的通道。


    他回憶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感覺有些委屈。


    明明每次昨晚動作,他都有獎勵,就算沒有,那個個體也會做出代表心情愉悅的動作,但那次轉身入水時,他沒等到來自那個個體的示意。


    他下意識以為自己要挨餓了,他不想這樣,他希望告訴那個每天陪在自己身邊的個體,他做的動作是對的。


    等那個個體靠近過來,他想把它拉到剛才做動作的地方,再做一次動作,然後他們再繼續。


    這就是提裏庫姆的動機。


    然而被咬住手臂的道恩卻劇烈掙紮起來,她仍在水麵上的部分拚命地想脫離虎鯨,手臂卻越陷越深,虎鯨執意與她做著反方向的動作,這導致她的手臂很快脫力。


    提裏庫姆感覺著道恩的拍擊所代表的指令,他根據那指令修正著自己的動作,試圖做出讓她滿意的反應——靠向池邊、展示腹部。


    隨後的信號越來越混亂,提裏庫姆沒有得到獎勵,也再也沒有了接下來的指示。


    他不但晃動著嘴邊的個體,希望讓她醒過來。哪怕不給自己獎勵,至少也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麽做。


    回憶戛然而止,提裏庫姆看到岸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個體,這讓它有種不好的預感。


    無論如何,虎鯨很難被定義為殺人犯,道恩的家人主要的索賠對象仍然是艾爾蘭鐸海洋公園,看過了諸多報告和自媒體視頻後,他們對提裏庫姆也並無惡意,甚至還從對提裏庫姆展現出的喜愛中提取出一些赦免的快慰。


    但艾爾蘭鐸海洋公園顯然對提裏庫姆極為不滿,它們很快對這待在的羔羊伸出了魔爪。


    對公眾,它們聲稱提裏庫姆被轉移到了安全區域,而事實上在將近一年的閉園中,提裏庫姆被擠在幾乎隻有兩個集裝箱大小的水箱中挨餓。


    原本公園方甚至認為這樣的教訓能讓它再次登上舞台。


    直到鄒客北的介入,一個前往積極歸宿的希望才真正出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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