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我隻是帝嚳轉世,王亥和現在的我沒有什麽直接的聯係。可老話說得好,血濃於水,見他這般模樣,我心裏自然也不難受,此時棄他於不顧,我卻是做不來。


    如此想著,我還是緩緩走到他的身邊蹲了下來,輕聲說道,“我知你心中苦悶煎熬,感情之事我也深有體會。可是如你這般一再沉淪,恐怕再也無法重見天日。再者說,經過千年滄桑巨變,興許文葰早已經輪回幾世,若是你有朝一日真能見到她,她或許也認不得你了。那你這千年執念意義何在?”


    我心裏自然是清楚,這簡短的幾句話定是無法讓他徹底放下。不過若是沒有人幫他開導,或許再也沒有人能夠勸說他了。既然我有這帝嚳的身份,作為長輩,這些話我也理應要說,至於其中關鍵,還需要他自己感悟。


    王亥聽完我的話,久久才回過神來,用著空洞的瞳孔看著我,也不知道此時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隻是覺著他眼神中透著無盡的悲涼。不過,既然他有了反應,這就表明我剛才的話他是聽進去了。


    良久之後,他才搖晃的站起身來,先是朝著我拱了拱手,隨後說道,“先祖言中之意,亥心裏明白。隻是這造化弄人,亥沒有選擇,隻能認命。”


    聽這意思,他顯然還是不打算放棄,我咂了砸嘴,繼續寬慰他道,“先前菩薩也說過,你放下心中執念,方能魂歸九幽。倘若你能再世為人,興許有機會能與文葰一見。如若你還是執意如此,那最後一絲希望也斷了。你可明白?”


    王亥聽完我的話,身子微微抖動起來,毫無血肉的嘴一張一合,隔了好久才發聲道,“果真能有一絲機會?”


    對此,我也拿不準,畢竟轉世輪回這種事情乃是天道定奪,凡人怎能妄言揣測。不過,我並沒有將心中真實的想法告知他,隻是繼續寬慰道,“上天也不絕人之路,你這般癡情,依我看,你與文葰之間,千年癡纏,終究還是會有交集的。”


    王亥聽後,呆在原地半天沒有響動,不知道心裏在琢磨什麽。片刻之後,他這才頓了頓身子,長舒一口氣,想必是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隨後,他朝著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道,“亥萬死,不能伺奉先祖。還望先祖今後多加保重。”


    他這句話,便表明了終於是決定放下了,看來我之前的話起了作用。對此,我並沒有覺著憂傷,反倒是為他感到高興。雖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可我見他能夠釋然,對他對我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我將他扶了起來,然後再次打量起他,心中生出陣陣暖意。良久,才開口說道,“去吧……”


    說完之後,我還想再對他交代些什麽,但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終隻是對他點了點頭。王亥也沒再開口,而是直接跪了下來,朝著我再次行三拜九叩之禮。之後,他站起身來,看著灰蒙蒙的遠方,仰天長嘯。聲音之中依舊帶著淒苦,但卻多了幾分解脫,似乎將積攢在心中多年的憤懣盡數吐了出來。


    隨著聲音逐漸微弱,他龐大的骸骨身軀忽然倒了下去,森白的骸骨散落一地。緊接著一陣白霧升起,漸漸的形成了一道些許模糊的魂魄。自此,我才算是真正看清楚王亥的模樣,與我先前想象的模樣相差無幾,隻是多了幾分輕鬆之感。


    王亥的魂魄朝著我拱了拱手,一臉恭敬的說道,“此物乃是我畢生修為所化,還請先祖收下,興許他日能有所用。”


    話音剛落,隻見那散落在地的骸骨盡數化為粉末,匯集在一處。隻是數秒,那粉末凝實成一顆宛如核桃般大小的珠子。那珠子或許能感應一般,緩緩的飛到我手中。


    我此時並沒有心思細細查看這珠子,注意力全在王亥的魂魄之上。隻見他的魂魄已經開始漸漸消散,他卻是一臉的笑意,直到半個身子都已經消失不見了,才開口向我道了一聲珍重。可還未等我回應,他的魂魄便徹底消散在黑暗之中。


    眼前的景象讓我遲遲未緩過神來,心中釋然的同時卻覺著貌似缺失了什麽。雖說我和王亥結識僅僅隻有幾個小時,但卻讓我依稀找回了一絲親人陪伴的溫暖。或許是我把自己帶入到帝嚳這個角色中太深,此時心中難免會有點失落。不過轉念一想,魂歸九幽,能夠再世為人才是他最好的結局。


    良久之後,我才從先前的事情中抽離出來。此刻卻是不著急往四樓去,而是坐下來仔細的把玩著王亥送我的這顆珠子。這珠子周身潔白,卻隱隱約約透著一股子陰寒的氣息。若不是這氣息,看上去就像是顆碩大的東珠一般。


    據王亥所說,這東西是他畢生修為所化。王子夜之屍,乃是上古大妖,雖不知確切的境界,但其實力肯定是十分的蠻橫。那這珠子裏麵的能量肯定也是不凡。隻是這裏麵的能量既不是巫炁,也不是道炁,反而更像是陰氣。看來這東西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使用價值,不過留在身邊當作紀念也是好的。


    想罷,便不再此逗留了,隨手將珠子扔進了相柳袋中,便站起身來,手持佛珠沿著石壁往深處行去。


    這次倒是沒花多長時間,我便找到了入口。這入口與先前幾個又有不同,非鐵非金,而是一種透明的材質,看起來有些像玻璃。我看了片刻,沒有看出頭緒,也便沒再多糾結此事,一步跨了過去。


    原以為這四樓也會像先前的樓層一樣,是一片昏暗之地。沒曾想,我此時卻是站立在一處草坪之上。眼前是一座巍峨大山,不過看這座大山的樣貌卻是給我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恍惚之間,我似乎想了起來,眼前的這座山和太行山極其相似。待我端詳一番之後,心中這才有了確切的答案,此山正是太行山脈的一支。


    確定之後,我不由心中起疑。我明明記得先前進了那鎖靈塔中第四層的入口,為何此時會出現在太行山腳下,難道說那鎖靈塔的禁製出了問題,將我送到了此處?


    還沒等我想明白此事,從那山間的小路一前一後走過來兩個人,看那兩人的步伐很明顯是衝著我來的。由於隔了些距離,我並沒有看清楚來人的長相,隻是心中莫名的有些緊張。我不禁警惕起來,緊了緊拳頭。


    待他走進了些我才發現,來人居然是長著一張熟悉的臉。無論從身高體形走路的姿態來看,都是燕南天的模樣。我見此,不免心中一驚。我明明記得燕南天已經消亡,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還未等我有所反應,那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向我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南天,好久不見了。下山曆練的這些年可還好?”


    我聽完,身子猛地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說這人也才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這張臉我卻是再熟悉不過了。為何他一開口便叫我南天?難道說他不是燕南天嗎?那他會是誰?


    我心中一連串的疑問,看著眼前的這張麵孔卻是不敢開口詢問。忽然間,腦中閃過一靈光,想起了當初在屍陰宗的暗道裏曾見過和燕南天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那人是當時屍陰宗的大長老,燕東嶽,既然眼前這人不是燕南天,那必定就是燕東嶽了。可是為何他會叫我南天?莫非……


    想及此處,我連忙伸手往自己的臉上摸去。雖然隻能摸索個大概,但我已經能夠斷定,我此時的這張臉並不是自己的,而是跟眼前的這燕東嶽極為相似,正是燕南天的臉。


    得知這個答案,我心中不免激起陣陣駭浪。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我會變成燕南天的模樣,這屍陰宗不是消失了嗎,為何又會死灰複燃。


    我著實有些難以接受,伸出手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明顯的疼痛感讓我明白這並不是在夢境中。我算是徹底的驚住了,此時腦袋中一片的混亂。


    燕東嶽見我並未回應他的話,卻做著奇怪的舉動,眼神中透著些許疑慮,便問道,“南天,你這是怎麽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難道回到師門,你反而不開心了?”


    我依舊沒有回他的話,而是沉默著思索起來。我可以斷定,自己的確是從鎖靈塔中第三層處的玻璃門進入了第四層,至於為何會出現在此地,我心裏一無所知。但從先前的經驗來看,這個塔內空間詭奇無比,每一層都會發生不可預料的事情,這一點我卻十分清楚。


    雖說每次發生的事情都讓我十分震驚,但最中卻都能成功脫險,而且還得到了不少感悟。自此,我便隱隱覺得這鎖靈塔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被設定好了一般,有一條我看不見的脈絡,接引著我,完成某種任務完成之後,才能順利到達上一層。


    由此,我堅信,此時我並非穿越到了屍陰宗,而是要到此處完成第四層的任務。


    想明白之後,我鬆了口氣。既然是任務,首先便是要找到線索,眼前的情況我一無所知,看來隻能跟燕東嶽回到屍陰宗之後才能有所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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