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之後,老道顯然試出了深淺,雙目之中盡是絕望,盯著我,口中喃喃自語。


    “竟然是天師……不應該啊,就算是天師,也不該擋住我這毀滅道劍的一擊……”


    方才那老道殊死一擊,換做尋常天師,不死也要重創,這正是劍修的恐怖之處,然而他遇到的是我,單說印章四字,修為便是普通天師的數倍,道巫雙修,體內真元又是尋常天師兩倍以上,我此時雖然尚在印章天師初期,但論實力,陽神以下,我都有信心一戰,至少也相當於印章天師後期的修為了。劍修雖然可怕,但遇到了我,隻能算他倒黴。


    看著老道滿臉頹廢絕望的模樣,我心裏的怒氣倒也消散了,想了想,還是收起了印章,想再跟他解釋。


    隻是還不等我開口,小阿莫騰地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哭著跑向了躺在地上的老道。


    “師父,師父你怎麽了……”小阿莫跟老道感情顯然極深,眼淚橫流,抱著跌坐在地上的老道,滿臉擔憂。


    老道看到阿莫,卻是慘然一笑,雙目之中盡是憐愛,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之後,麵色卻忽然變得鄭重起來,沉聲對小阿莫道,“你快走,從後門出去,去找你王叔。師父保護不了你了,方才已經傳音通知了你王叔,你快走,見到王叔你就安全了!”


    說完,他把阿莫往身後一推,掙紮著又站了起來,雙眼凶狠的盯著我,顯然準備拚死擋住我和胖子,讓阿莫順利逃命。


    我被他這生離死別的一幕弄的有些茫然,本來跟這小阿莫隻是意外相逢,來這小廟也是無心之舉,誰知這老道甫一見麵,便要玉石俱焚,此時更是認定我意圖不軌,弄的我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解釋。


    眼見這老道不惜性命就要再次強行出手,我壓住心頭不快,冷聲喝道,“且慢動手!我到此處隻是路過而已,道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老道卻是壓根不聽我解釋,淒慘一笑,因強行蓄力,嘴角緩緩流下來了一行鮮血,慘然又道,“誤會……還說什麽換個師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那些把戲!老夫守護了這孩子整整十年,就是為了他不必像他的父母一樣,被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家夥捉去當做劍奴,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你們給找到了!”


    劍奴?我心頭一陣疑惑,劍修我倒是知道的,但這劍奴又是什麽?


    很顯然,他和小阿莫有什麽仇家,躲在這個破廟之中也是為了躲避仇家,今天我和胖子的意外出現,被他當成了仇家前來尋仇,所以才有如此激烈表現。


    如此一想,我倒心頭釋然,這老道也是個可憐人兒,估計是平時對仇家的恐懼,造成了神經比較敏感,所以才引發這一係列的誤會。


    為免誤會加深,我連忙搖頭,正色告訴他道,“道友果然是誤會了,我並非尋阿莫而來,更不會抓他回去。”


    “別裝了。”老道卻是冷漠看著我,對我的話壓根不信,一邊劇烈的咳嗽著,嘴角血跡不斷滲出,冷笑道,“你們玄德洞天的人從來就是如此虛偽……到這個時候了還說不會抓他回去,若真不抓,你們為何來我這小廟?別跟我說是意外,我故意將小廟修建在王屋山深處,隔絕人煙,周回三百裏的王屋山,你們不去別處,偏偏意外到了這裏,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激憤之下,這老道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了,雙眼發紅的狠狠盯著我。


    玄德洞天……想來也是洞天福地之一,老道修為不高,仇家卻是一個洞天家族,倒也怪不得他神經太過緊張。


    我雖被他弄得心頭有氣,但也隻能搖頭苦笑,伸手從身上拿出一個藥丸丟給了他,開口道,“這是療傷藥丸,內有我注入的道炁真元,你吞服之後,體內創傷便可恢複……”


    給了他藥丸之後,我正要出聲告辭,老道卻打斷了我的話,把藥丸丟到了一旁,冷笑道,“又是這種騙人的把戲!當年阿莫父母便是被你們喂食了控製心神的藥物,因不願被奴役,自絕慘死,同樣的手段,你以為老道還會上當嗎?”


    我一愣,頓時有些目瞪口呆,而此時依舊站在老道後麵不願離去的小阿莫卻是全身一震,小臉慘白的拉住了老道的衣袖,顫抖問道,“師父,你不是說我的父母生下我沒多久就車禍死了嗎?”


    老道慘笑一聲,勉強支撐著身體摟住小阿莫,眼圈通紅,“我是不敢告訴你真相啊……不過現在你要記住,你父母,當年就是死在了這幫人手裏的!你以後要勤修苦練,凝聚劍道真靈之後,再為你父母,也為師父報仇!記住了嗎?”


    小道士阿莫聞言,臉上悲傷之色稍減,憤怒之情陡升,他忽然猛地一抹眼淚,掙開了老道的懷抱,沒有逃走,反而咬著牙祭出那柄小劍,向我和胖子衝了過來,“我和你們拚了!”


    老道崩碎自身道劍之後,本就虛弱,此時不察之下被阿莫掙開之後,再想拉住阿莫卻是來不及了,隻能目眥欲裂的大呼道,“阿莫不要!”


    阿莫此時卻已經完全陷進仇恨之中,雖隻有尋龍境界,道劍祭出之後,卻也自有一股氣勢,朝我直襲而來。


    這都什麽事啊……我歎了口氣,輕輕一抬手,一股柔和的道炁真元出現,擋在了阿莫身前,小道士就像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一邊流著眼淚往前衝,卻不能寸進。


    這老道因為仇恨,心中已經產生執念,意外巧合之下,此時已經認定我便是仇家,任憑我如何解釋,恐怕都壓根不信。


    無奈之下,我也懶得再解釋了,為今之計,隻有抽身離開,等老道回頭清醒之後,自然會明白過來。


    我看著老道,再次準備開口告辭,但就在此時,老道眼中卻忽然冒出一絲精光,陡然升出希望,死死的看著我的背後。


    我一愣,旋即轉頭看去,卻是王燦正從遠處淩空趕來,身後還跟著阿福等人,此時他顯然已經看到了我們這裏的情形,有些目瞪口呆。


    “王兄!”老道仿佛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樣,衝著遠處的王燦瘋狂大喊,“王兄,他們是來抓阿莫的!你快來救救阿莫!”


    隨著他瘋狂的呼喊聲,王燦終於到了近前,不過隻是看了老道一眼之後,便恭謹的走到我麵前,朝我抱拳施禮道,“聖人。”


    看到王燦這般表現,老道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聲音戛然而止,看看王燦,又看看我,滿臉的迷茫,同時還帶著絕望,似是把王燦也當成了仇敵。


    這老道顯然有些精神錯亂,我對著王燦點了點頭,算是回禮,然後指著老道開口道,“發生了一些誤會,這老道把我認成了什麽玄德洞天的人了,你想辦法跟他解釋一下。”


    “玄德洞天?”王燦皺了皺眉,一臉的不愉,扭頭看了老道一眼,聲音頓時變得森寒,“黃竹,這是我邀請來王屋洞天觀禮的客人,身份尊貴,根本不是玄德洞天的人,你莫要胡亂攀扯!”


    這個老道此時卻是已經聽不進去別人的話了,嘿嘿冷笑著,連看向王燦的目光,都變得陰冷起來。而小阿莫此時也跪在老道身邊,一臉的悲傷和憤怒,一會看看我們,一會又看看老道,滿臉無措。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索性揮了揮手,對王燦道,“你找人處理一下這裏的事情吧,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王燦回頭,對身後幾人交代一番,然後便喚著我和胖子,暫時離開了這破廟,來到外麵早先胖子曾坐過的那個大石旁。


    我看著四周鬱鬱蔥蔥的樹林,指了指破廟,對王燦問道,“好了,跟我說說,這一老一少兩個道士,到底是怎麽回事?”


    “聖人,是我禦下無方,讓您見笑了。”王燦苦笑一聲,說道,“這老道當年跟我父親有些交情,來這裏十多年了,不願意進我王屋洞天之內,隻求我王家庇佑他們師徒二人,自己則是在這深山裏修了座破廟,每日隱居。今天我是收到了他的傳音呼喚,說是仇家尋仇,我才急忙趕了過來,沒想到是您。”


    我點點頭,“說說他們具體身份,還有,他們跟玄德洞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個老道士,是十多年前來投奔我的。”王燦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聖人,您知道劍修吧。”


    看到我點了點頭,王燦接著說道,“這師徒二人,便是劍修,尤其是那個名叫阿莫的小道士,則是劍修裏天賦最好的那一種,被稱作天生劍胎。”


    “天生劍胎?”我挑了挑眉,以前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不由有些好奇。


    王燦繼續解釋道,“所謂天生劍胎,就是最適合劍修的那一種體質,從修行剛剛開始就可以凝聚劍魂,修行速度更是驚人,中途隻要不出意外,甲子歲月內,必然能凝聚出劍道真靈,而劍道真靈,就相當於我們的陽神。”


    “陽神!”我不由一驚,修行如逆旅,尤其是天師境界之後,想進一步都是難上加難,就像我,進階天師之後,我依舊每日勤修不輟,然而境界增長,緩慢到了極點,凝聚陽神還不知何年何月,這還是我的天賦極其卓絕,加上種種奇遇方才造就。換做其他修者,在我這個年紀,恐怕根本不敢想天師二字。


    而這小道士阿莫,光憑體質,甲子歲月必然進階天師,這份天賦,著實有些恐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這種天分在,引發衝突爭執,實在太正常不過。就如同我當初,雛鳳會上顯露四脈天賦之後,方才引發其後重重衝突,一步一步走上後來道路。


    我歎了口氣,想了想,又對王燦問道,“那個劍奴又是什麽?”


    “劍奴這件事,說來話長。”王燦歎了口氣,思索了一下,方才說道,“所謂劍奴,就是把擁有天生劍胎之人用秘術提煉魂魄,封堵七竅,變成靈智不通之人,這樣雖然凝聚劍道真靈之後,修為不可能再有寸進,但在那之前,修習劍修之術反而會事半功倍。隻需二三十年,必然能凝聚劍道真靈!但這劍奴卻無靈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被煉做劍奴的人,隻是一把武器,一把可以被人隨意操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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