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隻是張道長一人出手,而這一次,足足一十八位天師,加在一起的威力,根本不是之前張道長一柄道劍可比。


    上一次,那道劍裹挾的氣場,讓我仿佛置身在半固體一般的空氣中,而這一次,我周身的感覺,就好像被數千上萬斤的混凝土埋了起來,那種無邊的壓力,讓我全身骨節都咯咯作響,似乎隨時便能斷掉一般,鼻腔之內也再無氣息流動,任憑我如何用力,根本吸不到哪怕一絲空氣。


    短暫的重壓和窒息還不至於讓我死亡,但卻能讓我有種瀕死的感覺,尤其是眼睜睜看著事態一點點發展,而自己無能為力,且腦海中很清晰的知道自己真的很可能會被他們交手波及致死……這種滋味,說是死亡的感覺一點也不過分。


    這一次,祭祀惡靈的目光終於從我的臉上移開了。


    他的動作很慢,跟那些疾馳而來的陽神以及天師印章相比,仿若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他慢騰騰的從地上站起來,慢騰騰的轉過身,正對著那漫天的陽神,然後又慢騰騰的抬手將裹在自己頭頂的鬥篷推了下去,露出那恐怖的頭顱。


    等他做完這一切,那些在我眼中速度快到極點的陽神和天師印章才終於到了他身前。


    而這一刻,我周身的壓力也到了最強之時,不光無法呼吸,就連肺裏氣管裏的空氣,也全都被擠壓了出去,甚至連血液裏攜帶的氧氣,我都感覺全部離我而去。同時,我胸口處連續傳來幾道清脆的響聲,很明顯是胸骨斷裂的聲音。


    “汐!殛!”


    就在此刻,祭祀惡靈那幹癟樹皮一般的嘴巴忽地張開,口中念出兩個玄奧難辨的音節。


    隨著這個聲音,他的手臂也抬了起來,橫在自己身前,自左至右,非常簡單的劃了一道橫線。


    等他做完這所有動作的一瞬間,我身上的那種壓力和束縛,忽然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非但如此,那些迅猛疾馳的陽神和天師印章,也忽地一下,憑空停在了距離祭祀惡靈數米的位置。


    那些光華微弱的天師印章還好說,懸空停在那裏之後,並沒有什麽動靜,反倒是張道長、穀會長以及道教協會任會長等人那些光華璀璨的天師陽神,微微的一個停頓之後,猛烈的倒飛了出去,仿佛小孩子一般,異口同聲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


    最淒慘的還要屬衝在最前麵的張道長的陽神,他的陽神最為神異,手中執劍,那劍看起來帶著幾分虛幻的光華,神異非常,可此刻隨著陽神倒飛,手中那劍也憑空斷成兩截,上麵一截折斷之後便消失不見,而下麵剩的半截斷口處,明顯有些白色晶瑩汁液流出,雖然顏色與血液不同,但一眼看去,便好似陽神受創流血一般,可見其受創嚴重。


    事實也的確如此,一十八位天師之中,修為不到陽神境界的一半天師僅是身子一晃,麵露痛苦之色。而另一半陽神天師,則是紛紛退後幾步,嘴角有鮮血蜿蜒留下。


    最慘的便是張道長,他整個人直接委頓的癱倒在地上,麵色一片金紫之色,臉上七竅俱都有血水冒出,半爬在地上,仿佛厲鬼一般,一邊噴血,一邊抽搐著,淒慘到了極點。


    我張大嘴巴,看著眼前這一幕,整個人都傻掉了。


    這怎麽可能?


    足足一十八位天師,其中還有半數為陽神天師!如此強橫的陣容,聯起手來,居然連一個陰神惡鬼都打不過?


    我還隻是驚訝,那受創的十八位天師們,則是滿臉驚恐了,最先崩潰的便是那半數未修出陽神的天師,他們幾乎同時將自己的天師印章收回體內,滿臉戒備且恐慌的看著祭祀惡靈,一副隨時便要轉身逃跑的樣子。


    緊接著,其他陽神天師們也都有樣學樣,瞬間把自己受創的陽神召了回來,同樣戒備恐慌的看著祭祀惡靈,身體慢慢後麵退出去。


    唯有穀會長和龍虎山三個天師沒有後退,穀會長似乎震驚的忘了逃跑一般,而龍虎山那兩個天師則是扶著張道長查看情況,而張道長此時似乎受創過於嚴重,連殘破的陽神都無法納入體內,隻是焦急的在他頭頂盤旋,陽神身上的光華也變得黯淡虛幻了許多。


    不得不說龍虎山之人同門情誼比玄學會強得多,另外那兩位天師沒有自己逃跑,而是冒著危險,從張道長的身上拿出一個玉盒,從中取出一枚拳頭大小的赤色藥丸,送入張道長口中,又注入道炁幫他調息之後,張道長那死灰一般的眼睛之中,重新散出光芒,整個人也不再抽搐,咬著牙盤腿坐到地上,緩緩將頭頂那殘破的陽神重新納入體內。


    這一切用時不算短,而整個過程中,那祭祀惡靈並未再出手,隻是淡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或許是看祭祀惡靈並沒有主動出手傷人的意圖,其他準備逃跑的天師們暫時也沒有走,隻是遠遠躲在一邊,依舊驚慌的看著失態的發展。


    終於,張道長的陽神徹底納入了體內,睜開眼之後,他的狀態明顯恢複了許多,一邊盯著祭祀惡靈,他顫聲對穀會長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穀會長此時早已回過神來,但臉上表情依舊呆滯,早就沒了平時一貫偽善的笑容,低沉到了極點的聲音回答道,“他的修為……或許我估算有誤,這惡靈便是沒有陰神衝舉,怕也相差不遠了……”


    “衝舉……不可能,越界之靈天降兩階,這是天地法則,若他有衝舉修為,在陰司之時,豈非是地仙?斷無可能!”


    張道長表情變得無比陰鷙,絮絮叨叨的說著,也不知道是在發泄憤怒還是在勸慰自己,好一陣之後,他才又從吼間又擠出一句話,“那現在怎麽辦?”


    穀會長的思緒慢慢恢複了正常,馬上便回答道,“這惡靈似乎對我等並無惡意,兩次出手皆為反擊,此時也沒有主動出手的跡象,我等不如就此退去,待回去將此間詳情告知老會長和張天師之後,再做計議。”


    張道長並未思索太久,很快便點頭道,“那便如此吧……咱們走!”


    說完,他和穀會長便同時行動起來。跟早先那些盯著祭祀惡靈,一點一點挪著後退的其他天師不同,他們幾人直接轉過身去,電射一般,全速朝著來時的路奔逃而回。


    眼見他們的舉動,尚還在一旁觀望的其他天師們頓時也行動起來,十八個人,亂糟糟的一窩蜂的齊齊奔逃而去。


    我再一次傻眼了。他們逃了,我怎麽辦?


    我和南宮、張坎文,還有小僵屍,此時尚在祭祀惡靈的身後,想逃跑可得從他身邊繞過去!更何況,我們幾個,要麽修為被封禁,要麽受了重傷根本用不出意思道炁,唯一還算有點力量的隻有小僵屍和我,可我倆的修為跟那些天師們差的遠了,就算祭祀惡靈不阻攔,等我們跑到入口處,恐怕那些天師們都已經將進來的路給封死了……


    這可怎麽辦?


    我正心急如焚之時,忽然,耳旁再一次傳來了一聲清冽而浩瀚的鍾聲。


    這鍾聲比上一次大的多,聽到這個聲音,我整個腦袋裏麵都跟著嗡嗡作響,好一陣之後,意識才恢複了過來,抬眼再一看,眼前這空曠的祭殿內,忽然升騰起來無數白煙。


    這白煙不算濃密,並不影響我的視線,反而四周的光線似乎在這白煙之下,顯得更加充足了一點,我一眼便看到了遠處正在奔逃的一眾天師們。


    很詭異的是,他們此時全部都站在一處高牆之旁,沒頭蒼蠅一般四下搜尋著什麽。


    一開始我還有些疑惑,但很快,便有一個近乎崩潰的聲音高聲叫喊道,“到底怎麽回事?來時那個洞口呢?那個洞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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