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看到陳揚庭,我臉色陰沉了下來,同時心裏也十分疑惑,他跟韓穩男是怎麽湊到一塊的?倆人一個是玄學世家之人,一個是龍虎山的道士,八竿子打不著,又是被誰派來調查這個案件?


    我站在那裏思索的時候,劉慶基和一眾領導已經迎了上去,對他們好一番噓寒問暖之後,把我叫了過去,給我們雙方做了介紹。


    韓穩男和陳揚庭我本就認識,而那個光頭僧衣的中年和尚,法號妙覺,是京郊臥佛寺的講經大師。


    我心裏暗忖,這三人,一玄一道一僧,莫不是玄學會、道教協會、佛教協會都盯上了這個案子?


    等劉慶基把我鬼穀傳人的身份介紹完之後,他們三人俱都是麵色一怔,韓穩男和那妙覺和尚客套的說了句幸會,陳揚庭卻是嘴角一瞥,輕嗤一聲,顯的很是不屑。


    我這時候已經將心裏的恨意隱藏了下來,不過麵上還是做出一副倨傲模樣,以便映襯自己的身份。站在那裏也不多說話。


    劉慶基和一些高層領導接到人之後,很快便離開了,他們走後,便有人帶著我們,一路來到大辦公樓三樓的一件辦公室裏,說這是局裏給專家組安排的辦公室。


    那一頭華發的梁教授,明顯是個工作狂,在辦公室裏坐下之後,馬上就要看這件案子的卷宗檔案。而玄學界的幾個人則是優哉遊哉的坐在那裏無所事事。我問了一下市局的人,說是等梁教授他們看完卷宗之後,明後天才會去案發現場查勘,索性我也過去梁教授身旁,要了份檔案,隨手開始翻閱。


    因為這是件大案,警方的檔案做的無比精細,涉案之人的身份籍貫經曆,甚至父母後輩配偶等資料一應俱全,除此之外,案發現場的大量照片也附在檔案之中。早先聽劉傳德講述的時候,我就能想象到案發現場的恐怖血腥,此時見到這些殘屍肉塊的照片,更覺觸目驚心。


    隻是翻閱許久,我也沒從這些資料裏看出什麽有用的東西,放下檔案之後,我抬頭一看,不遠處的梁教授和他的兩個學生,則是拿著這些照片,一邊用尺子量著,一邊用筆在一旁記錄著。


    到底是專業人士,我看了半天也沒理出頭緒,人家這麽快就開始做記錄了,顯然已經摸到了門道。


    索性我也不再籠統的翻閱了,而是四下尋找關於劉傳德的資料,結果找了半天,也隻找到劉傳德本身的檔案,並未找到那件恐怖的屍塊重組事件現場的照片和資料。


    我找市局留在這裏的負責人問了一下,那人告訴我說,這件事太過詭異,上麵下了命令,不允許有書麵資料和照片出現,不過到時候我們可以去現場查勘。


    如此一來,我也無事可做,索性就坐下來閉目養神,期間陳揚庭倒是來找了我一次,他估計也是閑著無聊,旁敲側擊的問我家族傳承和鬼穀傳人的身份,言辭裏麵,想戳穿我的意思很明顯。隻可惜的是,張儀、鬼穀子都是先秦時期的人物,由著我信口胡說,他也找不出什麽明顯的破綻。


    一天時間就這麽過去了,第二天差不多還是一樣的情況,所有人都在等梁教授翻閱完資料之後,再一並去現場調查。


    一直到第三天中午,梁教授終於看完了所有的卷宗,市局那邊派人過來,帶著我們一道往案發現場去了。


    專家組裏,玄學界數人隻是為了那個屍塊重組事件來的,所以,關於早期事件的調查,梁教授是無可置疑的權威,根據他的指示,我們第一站去的是餘福達家裏的閣樓。


    去的路上,所有人還麵色平靜不當回事,但到了那個果園,來到餘福達家的那個閣樓上之後,一行人的麵色就緊張了起來。


    包括我在內,專家組的所有人都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饒是韓穩男等人修為再高,此刻心裏估計也有些犯怵。


    反倒是梁教授表情很平靜,第一個走上前去,推開了貼著封條的屋門,當先走了進去,我們在後麵也趕緊快步跟上。


    狹小的閣樓內,當日所有恐怖血腥的東西都當作證物被收走了,此刻隻留下了滿屋標記著的白點。進去之後,看著滿屋密密麻麻的白點,再回想起當初劉傳德跟我講的那些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忍不住覺得一陣一陣的發冷。


    走在最前麵的梁教授跟我不一樣,他壓根就沒管牆上四周那些白點,而是帶著自己的兩個學生,直接走到了閣樓盡頭那個神龕處。


    其他東西都當作證物拿走了,可牆上的神龕,以及神龕中用血液畫出來的壁畫卻沒法帶走,隻能留在這裏。梁教授此刻看的,正是神龕中的那副人血壁畫。


    看了許久之後,梁教授忽然轉頭,對他那個女學生開口道,“小歆,把那本書拿來。”


    梁教授帶的兩個學生,早先也做過介紹,帶著眼睛的男孩的叫淩渡宇,長相頗為秀氣的女孩叫沐歆,兩人似乎是情侶關係,舉止一直很親密。


    從女學生手裏接過一本磚塊般厚實的舊書,梁教授帶上眼睛,隨手翻了兩下,便把攤開的書頁放到牆上,似乎在跟牆上的壁畫做對比。


    我湊上去一看,那攤開的書頁上,果然也是一副線條粗陋的圖畫,上麵畫著一隻展開雙翅的大鳥,翅膀上羽毛長而多,尾羽也是極長。


    牆上的壁畫也是畫著一隻鳥沒錯,但我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兩者有什麽類似的地方,牆上壁畫內的那隻鳥,畫的更加粗劣,因為是側身,腳和翅膀都隻畫了一邊,而且翅膀上根本看不出羽毛的長短多寡,隻用了一根粗線。尾羽也是一樣,隻是一根底部分叉的粗線,而且也不算很長,跟書頁裏那隻鳥完全不一樣。


    誰知梁教授這時候卻伸手指著書頁上的圖案,開口說道,“看來我推測的沒錯,果然是書上記載的玄鳥。”


    聽到他的話,不等我開口,一旁的韓穩男先疑惑的問道,“梁教授,恕我眼拙,這兩幅圖明明差別極大,怎麽會一樣呢?”


    梁教授這時候神色很是興奮,正用手隔空比劃著壁畫上的圖案線條,聽到他的話,壓根就沒回答,隻是不耐煩的對身後的兩個學生擺了擺手。


    那個帶著眼睛的男生淩渡宇開口解釋道,“這兩幅圖記錄的都是上古時期的圖騰,表麵看起來不太一樣,但實際上,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兩幅圖中,鳥翅比例是一樣的,尾羽長短雖不同,但尾端都有分叉,比例也是完全一致。圖騰隨著發展,難免會有變化,但其中一些關鍵的地方卻不會變。這兩張圖中的圖騰都是玄鳥,玄鳥的原型是燕子,所以尾羽就是關鍵。不管那一幅圖,都能看清楚的認出來它們的尾羽正是燕尾。”


    他這麽一說,眾人忙朝兩幅圖的尾羽看過去,果然就像他說的那樣,兩隻鳥的尾羽盡管不同,但不論那一副,都能很清晰明了的認出是燕尾。


    陳揚庭驚奇的問道,“認出這是玄鳥,接下來呢?玄鳥有什麽特殊意義?跟這個案件又有什麽關係?”


    這一回不等梁教授師徒開口,韓穩男直接說道,“詩經有雲,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所以,玄鳥乃是商朝的圖騰。”


    說完這句話之後,韓穩男張了張嘴,似乎還有話,卻沒有繼續說出來。


    在場的其他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心裏也不以為意,隻有我知道韓穩男原本想說什麽。


    他與我皆是玄學門人,玄學起自九天玄女,不管製符還是作法,每次都要心中祭拜九天玄女。而在玄學傳說之中,九天玄女便是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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