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他爹是仵作,平日裏接觸的死人多了去了,村裏蓋房子時候,挖出來屍骨都是交給他處理的,拚個屍骨自然不在話下。那中年人顯然也不是一般人,二話不說就過去開始撿骨頭了。


    隻有我和胖子,看著他們手裏一根根的人骨頭,頭皮發麻。


    三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一具完整的人體拚了出來,然後我就發現了一件事,拚完了之後,地上還剩了一根完整的手臂骨。


    胖子眼睛一瞪,有些發毛的問我,“三娃,這人難道有三根胳膊?”


    我撇撇嘴,“又不是妖怪,怎麽可能有三根胳膊,估計這裏埋的是兩個人,隻是另外一個的其他骨頭咱們沒挖出來。”


    我心裏有點疑惑,何老頭剛才都說了,這裏不是老校長父女的墳墓,那為啥還是兩個人?


    胖子他爹顯然跟我的想法一樣,問何老頭說,“何叔,這裏埋的真不是那父女倆?”


    何老頭搖搖頭,“自然不是。你也是村裏的仵作,仔細看看這具骨骼,骨結粗大,顯然生前是個男人。你再看這條多餘的手臂,同樣也是男人骨骼。所以,肯定不是老校長父女倆。”


    胖子他爹點點頭,又自言自語的說,“不是他們,那會是哪兩個人?”


    何老頭再次搖搖頭,“不是兩個人,隻是一個人和一條手臂。方才我已經檢查過了,附近沒有其他屍骨。”


    他說的很自信,但我們根本不會懷疑。就像之前陳阿姨說的,何老頭本事大,雖然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檢查的,但既然他這麽說了,那肯定沒錯。


    隻是如此一來,我們更加一頭霧水了,搞不明白,為啥老校長父女的墳裏,埋的是一個人和一條手臂,而且還都不是他們的。那老校長的屍骨哪裏去了?還有他女兒呢?


    何老頭也沒給我們解惑的意思,隻是從身上拿出來一張早就準備好的黃符,啪的一下就貼到了那條多餘的手臂骨上頭,同時嘴裏還嗚哩哇啦念了半天我聽不明白的東西,最後用一塊黑布把那條手臂骨包了起來。


    這時候一旁那個中年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盒子,何老頭把包好的骨頭放進盒子裏,裝了起來。


    胖子他爹最先看明白了,問何老頭說,“何叔,那血嬰就是這條手臂?”


    何老頭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麽,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表盤一般的東西,一邊掐著手指,一邊看著表盤,左走走,右轉轉,似乎在探測什麽東西。


    我心裏覺得很神奇,不知道為啥之前見到過的那個恐怖血嬰,現在會變成一條手臂骨。這根本就是兩樣不同的東西啊,就算我相信何老頭的話,但這件事實在不能理解。


    後來我問過胖子他爹,聽他說,那血嬰雖然差一點就成了有實體的食肉嬰,但終究還是未成型,所以還隻是一個陰魂,而陰魂必須要有依托的東西才會存在。那條手臂,就是它所依托的東西。


    他這麽一解釋,我再想想紅影子,大概就明白什麽意思了。


    過了好一陣子,何老頭用腳在地上踩了好幾個標記方向的腳印之後,才停下來,交代讓我們一起動手,把那具完整的屍骨重新裝殮,挖開的墳也重新填回去。


    裝殮屍骨的時候,自然不會讓我和胖子動手,一直到填土時候我倆才上去幫了忙。


    完事兒後,一群人上了車,卻沒有回去。何老頭指了一個方向,讓那個中年人開車往前走。


    我忍不住好奇問他我們要去哪裏。何老頭這才終於開口給我們解釋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那座墳裏的人,就是當初死掉的那二十八個人中一個,而那條手臂則是老校長的手臂。如果是這樣的話,人有二十八個,墳自然也有二十八個。”


    他這話震驚了我,按照他的說法,老校長豈不是被肢解成了二十八份,埋在了不同的二十八處?


    我問了何老頭,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頓時心裏很沉重,同時也十分想不明白,為啥會是這樣。


    胖子他爹顯然比我懂的多,馬上就明白過來,反問何老頭說,“你的意思是,這是人為布下的墳墓?是當初那個給老校長遷墳的人?可也不對啊,那個人如果廢了這麽大精力,布置出來了二十八座墳,為啥還有這次的事情發生?是不是他這個風水墓布的有錯漏之處?”


    何老頭卻搖了搖頭,“沒有錯漏之處,甚至很完美,完全達到了他的目的。”


    聽到這話,胖子他爹一貫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震驚,大聲問道,“你意思是說,那個人故意布下這個局,養出了剃頭鬼和食肉嬰?”


    何老頭點點頭,眼睛眯著說,“當初那件事之後,李安邦的怨氣實際上已經要消散了,隻要埋骨之地不是風水絕地或者養屍地,就不會再出什麽變故,可偏偏這個人這時候出現了,還指揮著擺出來這麽大一陣勢,絕對不是為了鎮壓李安邦的惡靈。”


    “嘿嘿,那剃頭鬼本就是當初那二十八個人的陰魂所生,那二十八個人扯光自己的頭發而死,所以才生出了剃頭惡鬼。可現在,剃頭鬼飼養出的食肉嬰,寄身卻在李安邦的屍骨上,分明就是用那二十八個人的屍骨來飼養李安邦的屍骨!這個人,不簡單啊……”


    何老頭的話我根本聽不明白,但胖子他爹卻是麵色大變,有些驚惶的問,“那他費這麽多心思的目的是什麽?”


    “看不明白啊,我隻能推算出來其他墳墓的方位,暫時還看不出來這墓陣的玄機。等把所有墳墓全部找出來之後,那人有什麽陰謀盤算,想必也能看出來了。”


    從陳阿姨講完那麽故事開始,何老頭的麵色就一直很凝重,就連之前費盡全力對付那血嬰的時候,也沒見他如此的嚴肅,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什麽。


    按照他指的方向,我們很快就來到一處山腳下。何老頭說到地方了。


    下車後,我們都愣住了,這裏根本沒有墳包,跟別說墓碑了。


    我正要問,何老頭已經拿出了之前用過的那個表盤樣的東西,我問了下胖子他爹,說這叫羅盤。


    他看著羅盤,身子轉了個方位,嘴裏念著,“坎龍向戊,艮龍向寅,震龍向申,巽龍向酉。”


    每念一句,他便走出去一個方向,大約走九步停下,然後再念一句再走,如此走了四次之後,他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用腳在地上重重的踩了一下,開口說,“就是這裏了。”


    我們精神一震,正準備過去動手開始挖,胖子他爹卻問何老頭說,“坎龍向戊,艮龍向寅……這都是五行官鬼爻,全是極凶之位啊。”


    何老頭冷笑著點點頭,“能養出來食肉嬰這種邪物的,自然都在凶位。”


    胖子他爹也不說什麽了,過來拿了工具,跟我們一起挖了起來。


    還沒挖幾下,鋤頭就碰到了石碑。我們又是一陣猛挖,把周圍的土清理之後,露出了傾斜著埋在地下的一塊墓碑。上麵跟之前那塊墓碑一樣,也寫著“李安邦、李英父女之墓”。


    挖出這塊墓碑,便證明了何老頭之前的推測果然是正確的。


    不過他臉上卻沒有欣喜,反而是更加沉重了,一言不發的帶頭繼續向下挖掘。


    我和胖子還要過去幫忙,但因為已經到了挖掘屍骨的時候,還是把我倆給排開了。


    沒多久,這個墳也被挖開了。開墳之時,何老頭把我和胖子,甚至那個中年人都支開了,隻留下他和胖子父親兩人,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似乎裏麵藏著不亞於之前那個血嬰一般的邪物。


    等我們都躲遠之後,何老頭拿出上次見過的毛筆和朱砂,寫了一張黃符之後,他又拿出那個又像桃木劍又像板子的東西,托起那黃符,嘴裏迅速念了兩句聽不明白的咒語,然後把黃符猛地往墳裏一甩,隻聽見“嘭”的一聲悶響,像是丟下去了一根炮仗似的,墳終於開了。


    隨著這聲響,墳裏忽然閃出來了一個白影子,隻有兩個巴掌那麽大,卻沒有衝著何老頭他們去,反而在空中以極快的速度轉了兩圈之後,便“咻”的一下,遠去不見了。


    胖子他爹疑惑的問何老頭這是什麽東西。


    何老頭歎了口氣才開口說,“坎龍坤兔震山猴,巽雞乾馬兌蛇頭……先前那墓是坎位,坎龍便是主墓,養出了食肉嬰,這座墓卻是坤位,坤兔善遁,已是遁走了。未成形之物,不久便會消散,卻也無妨。”


    林阿成又問,“何叔,你看出來這個墓陣了?”


    “先前隻是猜測,如今卻是已經確定了。正煞傍煞,忌在二八……這墓陣是二十八煞黃泉陣。”


    我和胖子自然是不懂這些的,胖子他爹似乎也不太懂,皺眉思索了一會兒,似乎還想問,但何老頭卻擺了擺手,讓他先去處理屍骨。


    跟上一個墓一樣,這裏同樣是一具完整的人骨,加上多餘的一塊骨骼,不過這次換成了腿骨。


    處理完之後,何老頭用同樣的方法把老校長的腿骨收了起來。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我們沒往下一座墳墓進發,而是回到了縣城裏。


    也不知道何老頭怎麽想的,沒催著讓我和胖子回學校,反而給我們安排了個賓館住了下來。


    第二天,他叫上胖子他爸一起出去了,我和胖子則是終於回了學校。


    學校裏依然沒有郭明明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不過其他幾個宿舍裏的同學都沒事。


    一臉在學校裏呆了三天,到了周末,我和胖子又去了那家賓館。


    晚上時候,何老頭和胖子他爹都回來了,據他們說,那二十八座墳已經全部挖出來了,老校長的屍骨也找齊了。


    聽起來似乎已經完事兒了,但何老頭說,第二天還要去找這個大陣真正的陣眼,最大的禍害在那裏。


    胖子他爹搖搖頭說,“按理來說不應該啊,為啥李安邦的屍骨用作布陣之物,陣眼裏卻是他女兒的屍體?明明李安邦才是怨念最重的。”


    何老頭嗬嗬笑著說,“三年剃頭鬼,半甲食肉嬰,三百載生的可是鬼女羅刹,你忘了?”


    胖子他爹眼睛猛的一瞪,“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二十八煞黃泉鎮,催生個鬼女羅刹,幾乎是殺雞用牛刀,再正常不過。”


    “可是,可是……”胖子他爹還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何老頭擺擺手,製止了他的話,“現在說再多也是無用,明日該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


    說完,他便獨自離開了。


    第二天,他們帶上了我和胖子,一起乘車出發了。奇怪的是,走的路我越來越熟悉,一路居然從縣城開到了我們村裏。


    我有些奇怪的問何老頭,他卻說,陣眼就在這裏。


    進了村子之後,何老頭也沒停車測算方位,而是指揮著那中年人,一路開到了臨近我們初中學校的後山半山腰。


    到了那裏之後,我捏住脖子上的那個玉環,心裏一下子慌了,臉色蒼白的不行。


    當初,我和胖子偷吃東西的那個墳地,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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