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關門若有千重鎖定有王侯居此間


    三月九日,睛。


    這是劉基、楊安自投天工堡天牢的第四天。


    宜嫁娶、祭祀、置產、開市、掛匾、開光、移徙、安床。


    忌出行、入宅、拆卸、動土、上梁、伐木、出火、安葬。


    其實有些人,出門是不看黃曆的。


    黃曆上說今日不宜出門。可就在這一天,天剛蒙蒙亮,就有一個蒙麵人,帶著一隊人馬,把辛剛家裏的兩扇門拍的嗵嗵響。


    誰啊?辛剛七十多歲的老父親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過去開門。門隻開了一線,一道劍光一閃,老頭咽喉上就多了一個洞,仰麵朝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迅速地,十幾個人影閃了進來,在院子中間列隊。為首的一人蒙著臉,打著手式,這十幾人迅速地左右分成兩隊,分別摸到左右房間,隻聽輕微的幾聲慘呼傳來,十幾個人迅速的在院子中間再度集合。有幾人刀劍上正淋淋漓漓地朝下滴血。


    為首之人點點頭,表示很滿意,輕聲道:“開工!”


    這首領顯然也沒看黃曆,因為黃曆說了,今日不宜動土。


    再去看他手下的人馬,兵分幾路,有的去關大門,有的去拖屍體,有兩拔人分別在院子裏挖坑。說好的不宜動土的呢?


    看出挖坑的人也非常專業,拿出一個羅盤,念念有辭:“尋龍千萬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關門若有千重鎖,定有王侯居此間。”


    邊上一個劍客,名叫楊宗衍,劍上血跡未幹,聞言曬笑道:“我們請你來是挖地道,又不是看風水,你念經作甚?”


    那持羅盤的名叫胡北辰,留著一個山羊胡子,是一個摸金校尉,與一眾兄弟幹的都是盜墓的勾當。聞得此言,道:“楊大哥此言差矣,須知大方之家,不管是起屋還是築穴,無一不依照風水而作。你看這天工堡,氣勢宏偉,正是:分肢擘脈縱橫去,氣血勾連逢水住。又說,高山既認星峰起,平地兩傍尋水勢。兩水夾處是真龍,枝葉周回中者是。你從高處看這天工堡,兩邊兩條小河,就如兩條龍,天工堡坐於其中,形成二龍搶珠之勢。正所謂,勾夾是案螺是穴,水去明堂聚氣多,四傍繞護如城郭,水繞山還聚一窩。水繞山纏在平坡,遠有岡陵近有河。天工堡先人居此地,若非無意,當有帝王之心啊。”


    楊宗衍聽他絮絮叨叨,卻聽不懂一句,不禁煩躁:“說的都是什麽鳥語,趕快用心幹活,挖的方向偏了,那邊坑裏也不在乎再多填上幾人。”說著手一指,指向院子角落。那角落裏正在挖一個大坑,辛剛夫婦,以及辛剛的父母,還有他弟弟,一家人,除了辛小天,齊齊整整,躺了一地,有的被割喉,有的被震碎心脈,俱都被殺,正等著被填埋進坑裏。


    想那辛剛,本是天工堡最好的匠人,沒想到人生無常,厄運不斷,先是兒子失了蹤,到處打聽尋遍了,辛小天如同泥牛入海,竟是沒有一點消息。今天更是人在家中睡,禍從枕邊起。就在睡夢中,迷迷瞪瞪地就被人殺了,而且是被滅了滿門。


    胡北辰看了一眼劍上凝固的血跡,打個冷戰,閉嘴不言,拿出一張天工堡的全圖,仔細測量去了。


    不得不說,老胡與他的盜墓團夥,還是挺厲害的,打起洞來,像一群穿山甲,兩人用專門的鏟子鏟鬆硬土,兩人用鐵鍬把土裝進筐,筐上有長繩,外邊的人得到信號,就齊心協力把一筐泥土拖出洞。僅僅半天的時間,院子裏已堆起一座小土山。


    第二天,出現了一點情況,胡北辰在方向上似乎沒完全掌握,導致整個施工隊伍全部停工,等著老胡給出指示。楊宗衍等的不耐煩了,當著老胡的麵握著劍柄,拔出長劍,每次拔到一半,又恨恨地插了回去。看的胡北辰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打濕了鋪在他麵前的圖紙。


    那是一張天工堡的地圖,詳細地標注了天工堡的各個亭堂樓榭。在地圖上,有一處用朱筆劃了一個圈,這個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天字一號牢房,那裏現在關著的,是鳳凰堂的軍師劉基,總管楊安,還有一個小丫頭叫慕紗的。


    這幫人全是殺人是不眨眼的惡魔,胡北辰知道那楊宗衍不是開玩笑,此次若不能成功地挖到天字號地牢,或是有所閃失,此處隻怕是自己及盜墓的整個團夥的埋骨所在了。


    三月初十,有辛剛的兩位朋友上門拜訪。本來楊宗衍想讓人冒充辛剛父親,說辛剛出門有事,可那兩人卻說約好了,非要在家裏等。楊宗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升,心想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當即打開門,放兩人進來。這兩人一進門,看見院子中的一座小土山,一頭霧水。再一回頭,大門迅速的在他們身後關閉,一隊劍客立即衝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兩人促不及防,加之雙拳難敵四手,很快這兩個倒黴蛋就不明不白的送了命。三月十一,陸續又有五人來訪,那楊宗衍一不做,二不休,也全部放進院子殺掉。


    楊宗衍提著血淋淋的劍衝到胡北辰那裏,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姓胡的,我們在這多待一天,暴露的風險就增加一分,這麽近的距離,怎麽需要這麽長的時間?你他媽的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們?信不信老子先一劍戳死你?”老胡賠著笑:“楊爺,要是一般的莊園,我們早兩天就可以挖到地牢了。但這天工堡非同一般,地表部分雖然巍峨,但地下部分更是壯觀,縱模交錯,星河蛛網,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挖通別的密室,或是觸到了機關,反而會壞了大事。我這樣小心,就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楊宗衍怒道:“我這是十萬火急的事,等你媽的慢工出細活,黃花菜都涼了。萬一天工堡的人發現這裏,不管是落到紅魔手還是彭和尚手裏,都會讓你生不如死。我不管,明天是三月十二,也是最終期限,挖不到那裏,你們所有的人都填在坑裏別出來了。”說完,回劍入鞘,氣衝衝地走了。


    胡北辰也心急如焚,知道成敗就係於一念之間,正如盜墓,非光人力,有時還需要一點運氣。當即去搶過同夥手中的鏟子,賣命挖了起來。這夥人加班加點的幹,到了三月十二的晚上,算起來地洞應該是打到天字一號牢底下了,於是一夥地鼠開始朝斜上打洞。


    根據計算,所挖位置就是天字一號牢,土層越挖越薄,底下的人用木樁頂著木板作為支撐,防止頂層突然塌方。


    楊安正在天字一號牢房盤腿打坐,眼觀鼻,鼻觀心,卻隱隱地聽到了“硜硜”的聲音。他凝視細聽,驚訝的發現這聲音好像是從地下傳出來的。他睜開眼,發現劉基正伏地傾聽,顯然他也發現了這詭異的聲音。


    地底下,老胡額頭不停的流汗,他知道已經到了成敗的最後關頭,因為一旦打通,就沒有補救的措施了。如果位置計算錯誤,顯然天工堡不會再給他們第二次機會。不過事已至此,無法可想,老胡躊躇一下,讓人去請楊宗衍等人前來。楊宗衍帶著兩人,從地洞爬到這個掏出來的小室子,拔劍在手,神情緊張,示意胡北辰的人拿掉木柱。胡北辰擦了擦臉上的油汗與灰土,很想瀟灑地把柱子幾腳踹掉,像變魔術的一樣,大喊一聲:“來吧,見證奇跡的時刻!”可是他不敢,盯著楊宗衍手中的劍,心想若是一打開,麵前出現的是宋吉亮或紅魔手,隻怕他一劍就讓自己去見摸金的老祖宗曹孟德了。


    楊安道:“軍師,這聲音為何從地下傳來?”劉基道:“想是地下還有房間?”兩人對話剛畢,突然之間,地上出現了一個大洞,他們猝不及防,兩人一下子掉了下去。接著他們就看見了胡北辰滿臉油汗灰土的臉,隻有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興奮地問:“敢問二位是鳳凰堂的兩位英雄嗎?”楊安站起來施禮道:“在下鳳凰堂楊安,敢問閣下是哪位?”胡北辰應道:“在下姓胡名北辰,受人之托,挖地道救你們二位出去。”劉基不解:“我二人自願為質,十日之期未到,如何就此離開?”楊宗衍道:“二位有所不知,護送的任務已經失敗,宋堡主之女已命喪途中,隻怕宋吉亮會遷怒於你們,殺你們二人來泄憤。”


    劉基正欲問話,突然上麵鑼聲大作,有人大喊:“不好了,犯人逃脫了。”緊接著,就聽見那厚重牢門“吱呀”著打開,天工堡的劍士已衝了進來。


    楊宗衍道:“兩位快走,我率隊擋住他們。”楊安、劉基被人引著,從地洞一路爬了出去,洞到了盡頭,是一口深井,井邊早放了一架梯子。楊安扶住梯子,讓劉基先上去,劉基爬到梯子一半,回過頭來對著楊安道:“這事情好像不對,不應該如此啊。”楊安道:“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事已至此,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回稟堂主。”事已至此,劉基已無法可想,隻好爬了上去。


    等劉基上了井口,上頭有人過來拉他的手臂,將他提了上去。楊安當即順著梯子爬上,到了井口,有兩人過來攙扶,楊安剛想說不必,卻忽然兩邊肋下一麻,已著了道兒,被人製住了。劉基長歎一聲:“早該知道你們不是鳳凰堂的人。你們不用封我穴道,我是一介書生,跑不掉,跟你們走就是了。“早有人準備好馬匹車輛,將兩人塞進車內,緊接著車夫“駕”的一聲,車輪滾滾,向鎮外駛去。亦有數人,騎馬跟隨而去。


    楊宗衍待二入進入地道,立即率手下從鬥室後退,進入了洞口,那洞口很小,人都無法站立,隻能匍匐或跪行。楊宗衍等人守在那裏,真是一人當關,萬夫莫開。雖然如此,他們也是邊打邊退,盡量拖延時間,好讓劉基與楊安有時間逃跑。他的同夥,在他身後,卻是拉滿了弓,抽空就射出一支冷箭,地道狹小,簡直無法閃躲,因此一箭射出,就有天工堡劍士中劍,但是天工堡劍士極為勇悍,一人受傷,立即就有人頂上接著朝前衝。二支隊伍在這狹小地道裏性命相搏,一方有人受傷或身死,總有人迅速補位繼續戰鬥。雙方纏鬥了大半個時辰,外頭院子裏突然有人向著地道吹哨,於是洞內這夥偷挖地道的人,突然不顧一切的迅速回頭逃竄,這些人有多急亂,甚至連兵器都不要了,四肢伏地,急速爬行。天工堡的劍士們猶豫一下,仍是率隊追擊。隊中有人放暗器去打前麵的人。前麵的人無法躲避,也無需躲閃,落在後麵的人就算屁股上嵌入了鐵蓮子、袖箭等,仍是不管不顧的向外爬。這樣一來,反而將猶猶疑疑的天工堡劍士,遠遠甩在身後。眾人堪堪追到洞口,發現是一個直上直下的井,井裏人影全無,向井口爬的梯子早被收走。突然頂上扔下無數隻罐子,眾劍士揮刀劍擊打,罐子應聲而破,裏麵的東西淋了他們一身,為首的劍士叫一聲:“不好,中計了。”想要施展輕功跳上去,頂上劍幕組成一片網,完全封住了井口,接著一支火把扔了下來,火苗就“轟”的一聲,一下子吞噬了這批劍士。


    為首的蒙麵人冷笑一聲,道:“走!”眾人紛紛牽過自己的馬,縱馬離開了這個死亡之地。


    三月十三,天剛亮,宋吉亮率領彭和尚、彭禧已經站在辛剛的院子中央。院子裏,埋在角落的死人全部已被挖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排在院子中間,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宋吉亮的老朋友辛剛,也是天工堡最好的工匠,其他的是他的家人和朋友,一共十二具屍體。宋吉亮禁不住氣得渾身顫抖,沉聲問:“是誰?如此的心狠手毒,竟連不會武功的人也不放過。”


    這時從燒得漆黑的地道中躍上一個人,將手中拾到的兵器“嗆啷啷”的扔在了宋吉亮幾人麵前。原來這人是紅魔手沙克,他通紅的臉上都是黑灰,咬牙切齒地道:“這些兵器,全是鳳凰堂的,上麵都刻有鳳凰堂的標記。”彭禧道:“此事不難推斷,定是鳳凰堂的人,為了江西分堂,對我們進行報複來著。”彭和尚大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好說,不好說,一切表象,俱是虛妄。這事過於明顯,反而顯得可疑。”沙克道:“可疑個屁!老子願率幾十個兄弟,再去端了鳳凰的一個鳥窩。”彭禧道:“沙兄弟,此事卻需三思而行。”沙克道:“還思什麽思,難道我堡這些兄弟都白白送命了不成?”彭和尚道:“我等與鳳凰堂定下十日之約,今天方是三月十三,算起來還剩兩天到期,莫若再等兩天為好。”宋吉亮接道:“好,我們就再隱忍兩天。”轉頭向彭禧道:“將八架回回炮,十四架排弩全部提前部署在建昌路鳳凰堂分堂,兩天之內,不見小女,定要鳳凰堂血債血償!”沙克還想再說,彭禧向他使個眼色,讓他勿言,道:“堡主所言極是,我這就去布置,兩天之後,若是不見小姐,定讓他鳳凰堂片瓦不存!”


    出得門來,沙克氣呼呼地責問彭禧道:“你為何不讓我勸堡主繼續攻打鳳凰堂?”彭禧道:“沙老弟報仇心切,但所言差矣,宋堡主愛女在鳳凰堂手上,我們如此魯莽,萬一害了秋桐,豈不全是我等罪過。”一語點醒夢中人,沙克額上不禁流出冷汗,對著彭禧一揖到底:“多謝彭兄提醒,在下差點釀成大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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