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樓吟失焦的眸子裏漸漸映出蕭玉案的容顏。感覺到對方手心的溫度, 他覺得自己得救了。


    蕭玉案想說些什麽,可他喉嚨裏堵得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擅長的是陰陽怪氣地諷刺人, 不是安慰人。而且在看過那樣一段記憶之後, 他不認為有什麽話能安慰到顧樓吟, 任何的言語都是蒼白的。


    他覺得, 顧樓吟也不需要他說什麽。


    顧樓吟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攬過他的腰, 以一種依賴的姿態,俯身抱住了他。冰霜般的氣息襲來,蕭玉案伸手環到顧樓吟背上,用力回抱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 顧樓吟主動結束了這個擁抱,平靜道:“該善後了。”


    蕭玉案不放心地問:“要不要再抱一會兒?”


    顧樓吟說:“晚些再抱。”


    不得不說,顧樓吟的反應比他預想中得要淡定許多。無論是顧杭的一體雙魂, 袁漉之死, 還是林霧斂的真實身份, 這一切實在是匪夷所思。換作是一般人一時半會兒肯定緩不過來。


    蕭玉案道:“你真的沒事?”


    顧樓吟淡道:“沒事。”


    蕭玉案看著顧樓吟走向前, 趁著“顧杭”未完全清醒,給他施下催眠咒。他的表情和動作看不出什麽異樣,仿佛“顧杭”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顧樓吟道:“走 。”


    蕭玉案和沈千雁一致認為,目前還不是玄樂宗和刑天宗徹底撕破臉麵的時機。玄樂宗若能重新獲得顧杭的信任, 於他們百利無一害。如今雲劍閣皆知顧樓吟在玄樂宗手上, 他們想要安全脫身,又不想讓雲劍閣懷疑玄樂宗,少不得要把戲演下去。


    子時過後,許乘風睡得好好的, 忽然聽到一陣喧鬧。他猛地睜開眼睛,立刻提劍而出。隻看外麵已亂成了一團,玄樂宗的弟子來去匆匆,神情嚴肅,如臨大敵。


    其他雲劍閣的弟子聽到動靜也相繼出門查看情況。“許師兄,發生什麽事了?!”


    許乘風搖搖頭,“誰知道玄樂宗在搞什麽名堂。”


    這時,不知誰喊了聲:“刑天宗來搶人了!有事沒事的都給我去應敵!”


    雲劍閣弟子聞言臉色大變。“顧樓吟果然投靠了魔宗!”


    “等等,大師兄呢,怎麽沒看見他?”


    “顧不了那麽多了,”許乘風道,“在諸位宗師趕來之前,我們決不能讓魔宗的人救走顧樓吟!”


    許乘風等人趕到時,玄樂宗正和刑天宗混戰。沈千雁以一敵二,和她交手一男一女實力不俗,放在雲劍閣至少是宗師級別的人物。沈千雁一開始和兩人勢均力敵,沒過多久就落了下風,還不慎被魔宗妖女灑了毒粉。在場的玄樂宗弟子喊道:“宗主——”


    雲劍閣的弟子對此無動於衷,他們隻有一個目標——拿下顧樓吟。


    “許師兄,你看那!是顧樓吟!”


    在黃色和黑色的交錯中,顧樓吟的白衣格外惹眼。許乘風毫不猶豫道:“給我上!”


    蕭玉案和顧樓吟穿梭在人群中,見一個玄樂宗弟子和一個刑天宗弟子打得正酣,急紅了眼的那種,忍不住道:“演場戲而已,沒必要這麽認真。”


    顧樓吟捕捉到異樣,單手擋住蕭玉案,“他們來了。”


    蕭玉案拿開顧樓吟的手,道:“你別忘了,在雲劍閣看來,你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應該是我站在你前麵保護你。”


    顧樓吟道:“好,你在前麵。”


    許乘風衝在最前麵,看到蕭玉案,愣了一愣,激憤道:“蕭玉案,又是你!”


    蕭玉案搖著玉扇,猶如富貴人家的紈絝公子。“怎麽,不能是我?”


    許乘風冷冷道:“不知羞恥的狗/男/男。”


    感覺到身後顧樓吟的肅殺之意,蕭玉案笑道:“你都說我們是一對了,其中一人有難,另一人當然是要來救的。”


    許乘風提聲道:“那也要你能救得了才行——布陣!”


    顧樓吟道:“此陣名為浣劍陣,欲破解必先……”


    蕭玉案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合上碧海潮生,飛身向前。


    顧樓吟:“……”罷了,他在一旁看著,不會出事。


    蕭玉案在半空中揮出玉扇,動作行雲流水。刹那間狂風驟起,靈氣裹著殺意,風卷潮起般地向許乘風湧去。


    一眾雲劍閣弟子急急格擋,卻被無形的潮浪逼得睜不開眼,執劍的手仿佛被巨石壓著,沉重得抬不起來。


    許乘風吐出一口鮮血,恨道:“你也就隻能仗著手中的神器興風作浪了。沒了那把扇子,你還有什麽?!”


    蕭玉案掰著指頭數起來,“有天下第一的劍修,有錢,有會送我無數把神器的兄長,還有……”蕭玉案麵露不忍,“還有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師弟。”


    許乘風倏地瞪大眼睛,慢慢地低下頭,看到了一大片鮮紅。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知道自己被割喉了,可知道了又用什麽用,他什麽都來不及想,直直地倒了下去。


    慕鷹揚出現在他身後,英氣逼人的臉上沾上了一縷鮮血。他嫌棄地將血跡擦去,道:“師兄幹嘛同他們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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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鷹揚的毒牙拿在左手上,暗殺時的手法和速度雖不及過去,但對付許乘風之流還是綽綽有餘。


    蕭玉案問:“你怎麽來了?”他明明隻叫了孟遲和黎硯之帶人來,還特意叮囑不要把消息透露給慕鷹揚。


    慕鷹揚有些生氣,質問道:“師兄還好意思問我?!說好了和我一起去溧州,師兄騙人就算了,還不告而別……你知道這五年我是怎麽過的嗎?!”


    “哪來的五年?我就走了半個月啊。”


    慕鷹揚臭著臉說情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蕭玉案:“……”


    顧樓吟突然開口道:“晚些到了。”


    蕭玉案:“???”無論如何,他失約於慕鷹揚,確實是他不對,他選擇先哄慕鷹揚。“玄樂宗的事情比較重要,溧州改日再去不遲。”


    幾人說話間,剩下的雲劍閣弟子在許乘風的屍體旁哭完了,帶著報仇的決心,麵目猙獰地提劍刺來。慕鷹揚冷笑道:“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蕭玉案看著慕鷹揚不費吹灰之力地又拿了幾個人頭,不禁開始懷疑有這幾個人在,自己這輩子還有沒有親手殺人的機會。


    另一邊,沈千雁召出錦瑟天香,佯作要反擊,忽見天邊青光大作,照得夜空仿若白晝。眾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去,隻見一條巨大的青龍盤旋在空中,騰爪箕張,隱有天雷之聲。青龍之下,他們微不足道如蜉蝣,渺如滄海一粟。


    沈千雁目光凝固,喃喃道:“這就是青焰麽。”


    青焰都來了,它的主人肯定也來了。蕭玉案有些鬱悶,不就是演場戲給雲劍閣看嗎,為什麽一個個全來了,要不要這麽大陣仗啊。


    沈千雁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很慶幸,這隻是一場戲。錦瑟之音響徹白夜,這是停戰的信號。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僅剩的兩個雲劍閣弟子,道:“你們也看到了,再繼續打下去,玄樂宗恐怕會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雲劍閣弟子別無他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刑天宗的人帶走顧樓吟。玄樂宗已經盡力了,他們連撒氣的地方都沒有。


    蕭玉案幫玄樂宗重新獲得雲劍閣信任的同時,也順便讓玄樂宗知道了他們新盟友的實力。一切都很順利——如果忽略多出來的那兩個人的話。


    從玄樂宗撤退後,蕭玉案果不其然地見到了蕭渡。“你怎麽來了”這句話,他都要問倦了。


    蕭渡指尖纏繞著青焰的“尾巴”,含笑道:“我來把離家出走的弟弟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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