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案為無情華而來, 如今唯一一株無情華在顧樓吟手上,他也不必再去參加賞花會了,有那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麽從顧樓吟眼皮下把無情華偷走。可無情華是顧樓吟用霜冷換來的, 顧樓吟必將其視若珍寶, 蕭玉案實在想不到如何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拿到無情華。正如他對顧樓吟說的, 他現在不想要了, 他放棄了,其他人愛怎麽樣便怎麽樣吧。等他完成和沈扶歸的交易, 替他找到小師妹解釋清楚,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到同安郡繼續過他逍遙快活的日子,順便再招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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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兩日, 蕭玉案和顧樓吟都沒有去參加賞花會,兩人加入了尋找蔡尋念的隊伍。一行人幾乎將百花宮翻了個遍,依舊不見她的蹤影。


    顧樓吟道:“有沒有可能, 蔡姑娘早已離開了百花宮, 百花宮的弟子一時疏忽, 沒有記錄在冊。”


    常嵐臉上透著些許疲憊, “如今也隻剩這種可能了。”


    蕭玉案沏了杯茶,遞給常嵐,一本正經道:“還有一種可能——她得道飛升了。”


    常嵐噗嗤一笑,接過茶盞, 臉色稍加緩和, “都這個時候了,少宗主還有心情開玩笑。”


    蕭玉案也笑了,“常姑娘為師妹的事操勞數日,在下感激不盡, 無以為報,隻博姑娘一笑也是好的。”


    顧樓吟眉頭微皺,覺得蕭玉案所言略為輕浮,遲疑再三,什麽都沒說。


    “少宗主不必如此,此乃我分內之責。”常嵐柔聲道,“我已讓姐妹們出宮去紅袖州尋了。若紅袖州還找不到,再去周邊的幾座城鎮找,即便人尋不到,肯定也能得到一些線索。”


    蕭玉案點點頭,“有勞姑娘了。”


    入夜後,蕭玉案和顧樓吟各自回房。進屋前,蕭玉案道:“今日便是陸玥瑤中毒的第三日了吧。”


    “嗯。”


    “雲劍閣的人腳程快,林霧斂要來的話差不多也要到了。”蕭玉案悠悠道,“我拭目以待。”


    顧樓吟意有所指道:“你在意此事。”


    “在意談不上,我不過瞧個熱鬧。陸玥瑤究竟是生是死,明天就能知道了。”蕭玉案推開門,“那麽,明天見。”


    顧樓吟凝望著他,直到房門擋住他的視線。


    林霧斂不來,陸玥瑤必死無疑;林霧斂來了,陸玥瑤未必能活。蕭玉案隱約覺得,今夜或許是陸玥瑤最後一個晚上了。


    他不在意陸玥瑤的生死,但他有那麽一點在意當年林霧斂受傷的真相。陸玥瑤一口咬定他是凶手,是真的看到了“他”對林霧斂下手,還是另有隱情。如果陸玥瑤真的要死了,那在她臨死之前,他要撬開她的嘴。


    早在陸玥瑤中毒當夜蕭玉案就大致有了一個計劃。陸玥瑤身在熹園,除非有特殊情況,男子不得入熹園。他先出了燾園,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換上事先準備好的百花宮校服,拿出一根頭發,變成了常嵐的模樣,順利地進了熹園,來到陸玥瑤房中。


    有兩個百花宮的弟子守著陸玥瑤,見“常嵐”來了,起身道:“常師姐。”


    蕭玉案道:“顧少閣主擔心他師妹的安全,托我來看看。你們先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百花宮弟子不疑有他,“好的,師姐。”


    蕭玉案走到床邊,垂眸看著奄奄一息的陸玥瑤,在床邊坐下。


    不過短短三日,陸玥瑤就被枯骨折磨得不成人樣,原本好好的一個妙齡少女,此刻兩頰凹陷,眼下青黑,嘴唇發紫,看上去像六十歲的老嫗。


    兩年前林霧斂中毒難道也是這個樣子?應該不至於,林霧斂中毒第二日就有了他的血,哪會像陸玥瑤一般淒慘。韓莯說的對,陸玥瑤和林霧斂雖然中了同一種毒,卻是同人不同命。


    陸玥瑤還在昏迷中,這樣也問不出什麽來。蕭玉案摘下頭上的發簪,刺破自己的手指,朝陸玥瑤脖子上的傷口抹去,同時往陸玥瑤體內輸送靈力,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刺激她的心脈,強逼陸玥瑤醒來。


    終於,陸玥瑤的睫毛顫了一下。


    蕭玉案勾了勾唇,解除了換顏術,用真實麵目為兩年的自己討要一個說法。


    陸玥瑤緩緩睜開眼,迷蒙茫然漸漸褪去,一張燦如春華,惑人心神的臉映入眼簾。百花宮弟子的校服是粉白的束腰長裙,配上蕭玉案的臉,給人一種雌雄莫辨的美感。


    陸玥瑤猛地瞪大眼睛,灰敗的瞳仁裏驚恐萬分,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美人,而是催命的鬼魅。


    “你、你……”陸玥瑤氣息出多於吸,每說一個字都在消耗她所剩無幾的生命,“蕭、蕭玉……”


    一雙骨瘦如柴的手顫顫巍巍地從被子裏伸出來,掙紮地想去抓點什麽,“你沒死……”


    蕭玉案展顏一笑,彎身在她耳旁輕聲道:“我死了,早就死了,兩年前被你們逼死的。”


    陸玥瑤嘴唇不停地顫動,瞳孔渙散,竭力想說些什麽,卻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字節。


    蕭玉案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同情道:“馬上你也要死了,我來接你一程。順便問問你當初誣陷我的原因。”


    “沒有……”


    “人都要死了,還有必要說假話麽。”蕭玉案一狠心,將更多的靈力送出,好讓陸玥瑤有說話的力氣,“別看我死了兩年,我記得還是很清楚。我沒碰過林霧斂,無論你怎麽誣陷我都沒碰過。我之所以陰魂不散地來找你,隻想要一個理由,或者一個名字。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誰指使你的?”


    陸玥瑤呼吸急促,麵目猙獰,艱難道:“是你……是你要害死林師兄……”


    蕭玉案有些拿不準了。莫非陸玥瑤真的沒說話,她確實看到了自己對林霧斂下手?


    蕭玉案問:“這是你親眼所見?”


    “我、我聽到了林師兄遇襲前喊你的名字……我還看到了你的背影,不是你還能是誰!”


    蕭玉案捕捉到一個他之前從未聽說過的點,“林霧斂喊了我的名字?這是何意,你把話說清楚。”


    然而陸玥瑤說完方才那幾句話便已昏了過去。她中毒太深,能有短暫的清醒還是蕭玉案那幾滴血發揮了作用。蕭玉案給她探了探脈,她已是天人五衰,氣若遊絲,想來是撐不到明日了。


    蕭玉案收回手,淡道:“冤有頭,債有主。殺你之人是蕭渡,記住了。”


    蕭玉案轉過身,猝不及防地看到身後站著一個人,心陡然跳到了嗓子眼。


    屋子裏燭火明滅,眼前的景象似蒙上了一層薄紗。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顧樓吟站在門口,白衣似雪,清冷如一塊美玉。他的眸子裏映照著蕭玉案的臉,仿若初見。


    和初見不同的是,他高了,清減了,眼眸不再清澈無暇,裏麵像有團火焰在燃燒。他隻是站在那裏,望著蕭玉案,一動不動的,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說,但蕭玉案能看出來,他已瀕臨崩潰。


    蕭玉案身穿女裝,用著自己的臉,平靜地和顧樓吟對視。沒什麽可慌的,他可以解釋,他早給自己留了後路。


    “顧樓吟,你聽我……”


    顧樓吟邁出步子,一步一步朝蕭玉案走去,清俊的麵容因過於強烈的情緒變得扭曲。蕭玉案驚訝於他眼中的淚光,忽然失聲了,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是……顧樓吟哭了?他又不是慕鷹揚,怎麽、怎麽會哭啊。


    別啊,不至於吧,這有什麽可哭的。


    顧樓吟在離蕭玉案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淚水順著他如玉的臉頰滑落,聲音沙啞得厲害:“是你……真的是你……”


    蕭玉案舉起雙手,虛擋在自己胸前,“你冷靜一點,這是陸玥瑤的房間。”


    顧樓吟猛地抓住蕭玉案的手,心猶如被撕裂般地痛著。蕭玉案活著,真的還活著,可他寧願一輩子頂著別人的臉,也不願自己知道他的存在。


    他們說了那麽多話,他們一路同行,他們住在隔壁,他們離得這麽近……明明隻要一句話的,隻要蕭玉案一句話,他就能從無盡的尋覓中解脫,為什麽不告訴他,為什麽要眼睜睜地看著他痛苦卻無動於衷。


    顧樓吟雙手顫得不成樣子,連帶著蕭玉案的手也抖了起來。蕭玉案張了張唇,道:“顧樓吟?”


    這一聲,是蕭玉案自己的聲音。


    顧樓吟闔了闔眼,抓著蕭玉案的手腕衝出了屋子,力氣之大,蕭玉案根本無法掙脫。他被顧樓吟拉著,在夜色下一路前進。他們走得很快,周圍的景物都成了一片虛影。


    顧樓吟等不及回到房中,在燾園的花叢中停下腳步,驀地將蕭玉案壓在了假山前。蕭玉案身後是凹凸不平的假山,身前是完全失控的顧樓吟,他無路可逃。


    顧樓吟看了他很久很久,突然伸出手,想去觸碰蕭玉案的臉。


    蕭玉案下意識地偏過頭,顧樓吟碰了個空,手僵了一僵,頹然落下。蕭玉案以為他放棄了,沒想到他的手又來到了自己胸口。蕭玉案的心髒,在胸口之下,一下又一下,穩穩地跳動著。


    “你沒死。”顧樓吟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活著,你沒死。”


    蕭玉案道:“顧少閣主,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


    顧樓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聽不到蕭玉案在說什麽。他身體一鬆,倒在了蕭玉案身上,額頭抵著蕭玉案的肩膀。


    蕭玉案試圖把他推開,他卻紋絲不動。接著,蕭玉案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一片濕意。


    “為什麽不告訴我,”顧樓吟嗓音破碎,又低又沉,他從未一次說過這麽多的話,“你以為我會把你怎麽樣……我隻想,隻想找到你。我不會強迫你,不會困著你,不會再讓你疼。你想去哪裏,想做什麽事我都不會攔著你。你不想見我我可以不出現在你麵前——我隻是想確認你活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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