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越來越大了!”閣樓上,李浪眺望著街上吵嚷的人群說道。


    “是因為西域的情況很不樂觀吧!聽說投靠了黑瀚的那個程詡,找到了一條能夠比較安穩跨越巨橫山脈的道路,帶領著一隊五千人的精騎,劫掠了西域三城,掃蕩了十幾座寶山,帶走了大量的財富,也殺死了很多人。”天山月語氣中帶著複雜的味道。


    在這場突然的襲殺與劫掠之前,天山月···或者說不止是天山月,很多人都懷疑過程詡斬殺秦守業的頭顱,帶人投奔黑瀚部落,實際上是在變相的給朝廷壓力,讓朝廷釋放沈星海。


    因為這是一眼就能看透的東西,秦守業不是什麽庸碌之輩,而白玉關這座天下第一雄關,也絕不是什麽良善之地,可以肆意的來去自如。


    隻有本就是一場‘戲’,才會讓一切顯得合理。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似乎又很低了。


    沈星海治下的官員和士兵,不說愛民如子,那也都是少有的紀律嚴明,幾乎很少有侵擾地方百姓,盤剝商家的事情發生。


    這也是沈星海名聲那麽好的原因之一。


    程詡既然帶人繞過白玉關,殺入關內劫掠,那就等於斷送了所有的他於大乾之未來,他將‘未來’放到了黑瀚部落,投奔的死心塌地。


    怎麽洗都洗不幹淨。


    秦守業或許自願獻頭,但那些被劫掠,被殺戮的百姓,他們沒有。


    “你爺爺很快就會出來了,等到了白玉關,一切都會見分曉。”李浪說道。


    李浪相信,當沈星海收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也是擒殺程詡,甚至是要親自動手。


    關於程詡此人,李浪暫時不做評價。


    時過境遷,其實李浪也早就回味過來,當初算計他,滅了力吉幫,又燒了天心向恩樓的人,大約就是程詡。


    略施手段,這個程詡就做到了讓李浪表麵欠下人情,替老王父女報仇,同時教訓了臨城王,壞了臨城王自以為是的好事,可謂是一箭三雕。


    這是一個多少有些不在乎手段,隻在乎結果的人。


    他的布局,不是因勢利導,而是直接將必要的人,推到必要的位置上去,然後不得不依照他的設計行事。


    這樣的手段,雖然盡量減少了算計時的誤差。


    但無論是從中受損者,還是從中受益者,都對他不會有什麽好感。


    沒有人喜歡被愚弄。


    就像李浪說的,沈星海很快就出了天牢。


    至於被他殺死的‘亨帝’,那當然是假的。


    是亂臣賊子假扮,真正的亨帝,難道不是早在八王之亂的時候,就已經死掉了嗎?


    說法和理由,都是現成的。


    隻是這說法,具體有多少人信,那就不太好說了。


    當然重要的始終是說法,還有史書上的記載。


    謊言過上一百年,就成為了真相。


    出了天牢的沈星海當天就進了皇宮,與天子詳談半日之後,到了第二天一早,便帶領著還留在京城裏的部將們,準備返回白玉關坐鎮。


    不破白玉關,黑瀚部落以及其麾下的部落聯盟,想要大軍壓入關內,那完全不可能。


    但有一條能夠比較安全穿過巨橫山脈的道路在,這些黑瀚部落的人,也能來去如風的進入關內劫掠,大大的影響了西域的穩定與繁榮。


    這需要沈星海快些去拿定主意,穩定局麵。


    沈星海能夠這麽快、這麽順利的出獄,正因為西域的穩定,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畢竟,誰又能說的清楚,玉京城裏有多少達官貴人,安排了門下走狗,去西域經商,賺取大量的花銷銀錢?


    那些在野的江湖門派,又有多少門人弟子,都會前往西域遊曆,順便找一找‘機緣’?


    ······


    白玉京西城門口,李浪騎著高頭大馬,混在西至白玉關的隊伍裏。


    帶著一絲天馬血脈的白色寶馬,粗魯的打著響鼻,然後無聊的跺了跺蹄子。


    李浪堵在城門口,遲遲都沒有離開。


    同行的除了沈星海,以及其麾下的將士之外,還有雪清、雪艋以及一小隊聞風使,天山月也在這隊聞風使中。


    當然聞風女使們出城坐的是馬車。


    這倒不是她們不適合拋頭露麵,而是她們的身份需要她們保密性更高些。


    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她們的身份,以及具體的容貌。


    “走吧!別等了!”看著已經有些走遠的騎兵隊伍,李浪身旁的雪清搖搖頭說道。


    李浪倔強的又看了一眼城門口,他將遠行西域的消息,早在一天半前,就已經發出去了。


    然而那些彩燈大街的姐兒們,卻都像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來送行。


    真真是冷漠無情的很。


    果然還是陽州府的姑娘們更念舊。


    虧他還想重演昔日千姬送碼頭送行的名場麵,而且以白玉京的從業者數量以及質量,說不定會更加的聲勢浩大,更加的令人動容。


    李浪就連詞句和詩都準備好了。


    然而準備了個寂寞。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可悲啊!可歎啊!”李浪搖了搖頭,頓時有一種人間不值得之感。


    雪清倒是很高興,不用看李浪在他眼前裝,反而吃了癟,他感覺真氣運轉都又流暢了幾分。


    “去休!去休!”李浪揚鞭打馬,向著遠去的隊伍趕去。


    此去白玉關,直線距離就有至少十幾萬裏,要是再繞繞路,那得有數十萬裏之遙。


    哪怕是騎著寶馬,快馬而行,也差不多要跑上至少一月以上。


    這還是不眠不休的前提下。


    所以,李浪等人騎馬前往的方向是天流渡。


    等到了天流渡,就改乘坐千人大船,順江而下,先坐五天的船,到了臏州,再改騎馬,這樣就能節省出大量的時間。


    遠行的馬車之中,天山月看著已經騎馬追上來的李浪嘴角含笑,心情則是愈發的舒爽。


    她不會告訴李浪,一天前聞風使接到密報,有些‘餘孽’就藏在彩燈大街,所有彩燈大街的人,都需要配合調查。


    當然,也隻是配合調查。


    伴隨著沈星海出獄,關於追絞亨帝餘孽這件事的嚴重等級,也下降了兩三個檔次。


    玉京城裏刮了一月的風,終於就要停了。


    多方勢力的博弈與鬥法,將暫時落下帷幕,由明轉暗。


    即使還有排查,也隻是以聞訊與配合清掃為主,除非確定是亨帝餘孽,否則不會有什麽擴大和波及,更不會再有從重、從嚴。


    ······


    皇宮,無極殿內。


    女皇玉如意隻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


    就這一個時辰,其實都是打坐練氣中渡過。


    她很清楚,這其實對於休息或者修行而言,都遠遠談不上足夠。


    但她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且必須提前為未來幾年,可能發生的各種天災人禍進行提前的預演與防備,一點風吹草動就足以讓她憂心忡忡,然後思慮良久。


    她不得不謹慎,因為人事不順,或有天助,但天事若不順,人心則亂。


    前楚的皇宮,都還被她踩在腳底下呢!


    皇甫茜倒是休息好了,然後帶著已經梳理過一遍的奏折出現,將朝臣們總結歸納出來的各種方策,一一的誦讀出來,讓玉如意知曉。


    “好了,這些我都知道了。”


    “先說說別的。”女皇擺了擺手,揉捏著眉心。


    百年前的劫數,能夠平穩渡過,消耗的實際上是大乾元、亨兩代的積蓄。


    如今積累不過百年,如果各種災情超過五年,這賬就怎麽都算不過來了。


    除非能夠在災難大規模的降臨之前,暴富一波,讓大乾的國庫無比的充盈。


    女皇對此心知肚明,她現在想聽點好消息,轉換一下心情。


    “沈大將軍已經趕赴天流渡,陛下···是否要安排人支援?”皇甫茜卻沒有如女皇的心願,扯一個輕鬆點的話題,而是轉入了另一個比較嚴肅的話題。


    “天流渡嗎?”女皇用細長潔白的手指,敲了敲桌麵,歎了口氣。


    佛道借江山之事博弈,她又豈會不知?


    隻是有些事情,她這個天子管的了,有些事她這個天子管不了。


    白龍寺的和尚,在天流渡設下陣勢,想要阻攔沈星海歸白玉關,這事她之前就收到了消息,並且通知了沈星海。


    隻是大乾高端戰力匱乏,亨帝耗幹了大乾底蘊,如今遇到這種事,她能做的也不多。


    坐鎮皇宮,擺出遙控玉京大殺器的架勢,反而是她給沈星海最大的幫助與底氣。


    “西行五條路,條條路都有設卡,天流渡最險,但隻要過了,往白玉關趕去的速度,也是最快。”


    “他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隻能信他了。”女皇說道。


    皇甫茜卻道:“不是我不信大將軍,而是大將軍還帶了雪浪三僧。”


    “他們沒有留在京中?”女皇詫異道。


    這些時日,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反而是將李浪三人早就先放在了邊角處。


    至於那一戰中,付出了汗馬功勞的雪字十三僧,他們都身受重傷,如今還在皇宮之中療養,將來會是女皇重新組建九衛的班底。


    其實和李浪等和尚,算不上是完全的一路人。


    ······


    此時已經是九月初,天氣開始轉為涼爽一些。


    但也依舊還有殘餘的暑氣。


    出了雲上平原之後,酷暑殘餘的威力,開始顯現出來。


    快馬急行不到一日,遠遠的就聽到了轟隆隆的水聲。


    舉目抬頭,即見一條天河,從遠處的高山之上傾瀉下來,然後沛然的衝向遠方。


    這就是天河了!


    起始於雲山平原,屬於高山積雪融水,形成的大河源頭。


    不過與大多數的河流自西向東不同,天河正好相反,自東向西,一路蜿蜒穿過十二州之地。


    在交通大部分不算發達的時代,一條河就是一脈文明。


    一條大河,即可孕育出許多璀璨的故事。


    天河亦是如此。


    在一些民間傳說的故事裏,天河的源頭,住著的是雪山神女,她本是天上的神聖,卻因為憐憫人間的百姓,將天露悄悄的帶到了人間,從而被天帝懲罰,鎮壓在了雪山之中。


    神女日夜遙望星辰,回憶著故鄉,眼淚從她的眼中流淌出來,逐漸便成為了這條充沛十二州的巨型河流。


    巨大的猶如九天之河傾瀉灌下的積潭之側,一處緩水的回彎處,修建了一個巨大的碼頭。


    大量的船隻,停靠在碼頭上。


    不過大多數都還在船港內,隻有一艘巨大的可容千人的戰船,立在江麵之上,降服波濤。


    此船船頭雕獸首,配備有尖銳鋒芒的撞角,還有玄鐵包裹著各處市場會有磕碰之處,高高的桅杆並未楊帆,卻已有隱撐天之勢。


    “好大的一艘船!而且基本上是木質結構。”


    “那肯定是用靈木為主體支撐製成,否則普通的木質,根本無法承受住建造這麽大的一艘戰船,而船體沒有斷裂,或者出現別的什麽問題。”李浪看著這艘戰船,很肯定它的奇特,不單單隻是它的大小與結構。


    想要短時間內,從源頭行至末尾,單單隻是靠順流而行,肯定是不夠的。


    應該是船身上,還加持了某些特定的加速航行類的神通。


    一眾人等紛紛上船。


    伴隨著船錨被紛紛用絞盤拉起來,戰船揚帆,就要順著天河,去往遠方。


    突然的就在天河中心,出現了一座突兀浮現水麵的‘島’。


    再過不了多久,船就會撞到哪‘島’上。


    經驗豐富的舵手,立刻調整船身,想要從一側擦過去。


    哪怕是損壞一些無關緊要的船體,也無所謂。


    但那島卻會移動,它順著船體轉動的方向,也跟著轉了過來。


    仔細再瞧,這哪裏是什麽島。


    分明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老鱉。


    老鱉背上生滿了礁石和水草、青苔,遠遠的看,倒是像一座時而出現,時而隱沒於水下的暗礁島嶼。


    老鱉的背上,還有人。


    一做漁夫打扮,一做樵夫裝束。


    都是滿頭的白發,但氣息卻十分的玄妙難測。


    此刻看著即將撞上來的戰船,二人同時從體內釋放出了輝光。


    神化境!


    這居然是兩個神化境的老怪物!


    “滾!”一把長戟飛出了戰船。


    鋒芒霹靂,斬破長浪。


    巨型如島嶼的老鱉,發出一聲悲鳴。


    刹那間,水波泛紅,隱有金光。


    沈星海可以隔著十幾萬裏,招來白玉關的雪,一夜白了白玉京。


    其手段、能力,顯然早已非人。


    若非他還有著李浪等拖油瓶帶著,他獨自一人返回白玉關,其實說不準最多一兩日,便能抵達。


    漁樵二老者,麵對沈星海這劃破江海的一戟,同時出手。


    神光自他們身體中升起,然後化作了一處屏障,隔斷了江河。


    如此強者交鋒,隻是一瞬間便各顯出了他們的非人。


    他們真正的擁有改易地貌之能。


    李浪就在船頭甲板上,看著這一幕,同樣心潮澎湃。


    如此偉力,他亦向往之。


    “大將軍!快要撞上了!”駕駛戰船的幾名舵手,同時大喊。


    沈星海鎮定無比,沉穩道:“莫慌!撞過去!”


    話音一落,長戟飛回,落在了船頭撞角之上。


    同一時間,整艘戰船,都渡上了一層青銅色的厚實光膜。


    顯然是沈星海將自身領域,與戰船上的陣法疊合在了一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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