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的目光在莊言與陸婉凝之間徘徊。


    與莊言的目光閃躲不同,陸婉凝直視著她的目光:


    “他是我弟弟,白小姐,這件事應該我來問你——你們之間,是什麽關係?”


    雖然對方是顧淮墨的表姐,可顧淮墨此人情感淡薄,和白英自然也算不上親近。


    她現在和顧淮墨都已經鬧僵了,見到白英,也很難偽裝親切。


    陸婉凝之前見她時,印象中對方知性優雅,落落大方。


    可今日再見……白英多少是顛覆了她的想象的。


    但她並不想了解白英,隻想帶走莊言:“人我就先帶走了。”


    說著,她目光如炬,盯著莊言。


    莊言看起來左右為難,顯然是生怕得罪白英的。


    他這般神情落在陸婉凝眼裏,讓她心中五味雜陳。


    但他最終還是緩緩挪動腳步,走到了陸婉凝身旁。


    白英卻在這時神情清醒了許多,突然叫住陸婉凝說:“等等。”


    陸婉凝看白英欲言又止,於是看向莊言:“你先去我車裏等著,你的事我一會兒再問你。”


    陸婉凝身後帶路的服務生極為有眼色地上前一步:“這位先生,你跟我來就行。”


    陸婉凝也跟著出了包廂,在二層的走道裏站著,她也有話要和白英說。


    對於白英,她雖然了解不多,但是隱約記得,她是有聯姻對象的。


    隻是對方久居國外,公司業務也在國外,二人除了一紙婚約,其他的關係幾乎名存實亡。


    可畢竟有那一紙婚約。


    陸婉凝忍不住在心裏罵莊言,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上的人都是什麽人?


    而此時的白英,稍稍整理了衣物,似乎又回到了那副名門貴女的模樣:


    “婉凝,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


    陸婉凝神色淡淡:“嗯。”


    “但我想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麽回事。”她看下那扇半合上的包廂門,剛剛打開門那一瞬間,撲麵而來的酒精氣息,似乎還縈繞在鼻息之間。


    此刻她的指甲陷入手心,已經設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但白英給出的答案倒是顯得稀鬆平常:“……其實我和那男生之間沒有什麽。”


    “昨天是我生日,兩個朋友說要給我過生日,她們都帶了男伴,而我沒有,最後……”


    白英斟酌著用詞,最終說:“最後叫來了剛剛那男生。”


    “我記得我隻讓他在坐在一旁倒酒來著,後麵大概是我睡著了,下意識想找抱枕,結果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陸婉凝半信半疑,白英剛剛依賴迷離的神情,可不像是你想讓莊言替她倒酒。


    但她不必深究這些,豪門圈子裏,夫妻同心才是鶴立雞群。


    而白英是需要情感的慰藉也好,需要別的也罷,都和她無關。


    她隻點了點頭,然後同白英說:“既然如此,那你們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麵了吧?”


    這雖然是個疑問句,但陸婉凝目光定定地看向白英,讓白英覺得,這其實是個祈使句。


    白英稍稍遲疑,垂下目光:“……大概。”


    陸婉凝點點頭,得到這個答案後,就打算走了。


    但在走之前,白英又一次叫住了她。“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白英目光探究,顯然對莊言,還沒有完全斷了念頭:“……他真的隻是你弟弟?我怎麽沒聽說陸家有他這號人?”


    “白英……”陸婉凝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語氣卻稍稍軟化。


    她最後勸告道:“你如果不能反抗自己的人生,那就隻會拉別人下水。”


    “而我不希望,我身邊的人,被你拉下水。”


    白英表情微微僵硬,果然沒有繼續問,她笑容略帶苦澀:“我知道……”


    她說的不是‘我知道了’,而是‘我知道’。


    這讓陸婉凝下意識抬眼看向她,但也僅僅如此。


    她和顧淮墨尚且一片狼藉,沒有資格去指點別人,不過白英大概也不需要她同情或憐憫。


    “我先走了。”想到莊言應該還在等她,陸婉凝不欲多耽擱。


    然而等她出了‘魅色’,來到自己車前,卻發現車內空空如也。


    陸婉凝在副駕駛座上發現了一張字條。


    與幾年前相比,莊言原本一筆一劃規整的字跡,現在變成了帶著些許飄逸。


    如同幼苗抽枝發芽一般,褪去了些許青雉。


    【姐姐……其實我大概沒有資格這麽叫你。我知道我或許讓你感到蒙羞,但我這樣的人,注定就是會爛在泥裏的,你不必為我勞心費神。】


    最後莊言甚至沒有落款寫下自己的名字,而是寫了另外的四個字。


    【謝謝,再見。】


    陸婉凝看著那個‘再見’,突然感受到一種莫大的悲傷。


    像是籠罩在自己內心的霧靄終於被風吹散,但她的骨頭,也在風中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陸婉凝這才知道,有些過去的人是抓不住的。


    他們既然早就分道揚鑣,便注定了會走向不同的人生。


    再重逢時,縱然感慨萬千,卻早已物是人非。


    而她沒有權利,幹涉別人的生活。


    ‘你憑什麽覺得自己注定爛在泥裏?’


    ‘到底發生了什麽,又為什麽這些年來從來沒有想過要聯係我?’


    陸婉凝想問些什麽,但這些年來她何嚐不是早就放手。


    於是一切都似乎變得沒有意義,就連她今天之所以會來找他,也不過是想起來小時候的片段經曆。


    她為的,也隻是自己,而不是莊言本身。


    而此刻,她有些想念大哥。


    然而電話‘嘟嘟……’了良久,卻沒有被接通。


    陸婉凝隱約猜到陸懷澤此刻或許在去公司的路上,又或者正在公司開早會。


    可她還是在這一刻,久違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


    她整個人蜷縮在駕駛座上,雙手抱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


    閉上的眼睫輕顫著,過了一會兒,她就感受到了濕潤的水汽正在醞釀。


    可她腦中空空,此刻甚至什麽也沒想。


    直到有人敲響她車窗的玻璃。“噔、噔——”


    陸婉凝沒有理會,那人卻鍥而不舍。“噔噔——”


    她終於不耐煩地扭頭,降下車窗想罵對方一通,結果卻對上了顧淮墨的雙眼。


    那雙眼亦如他們初見,沉著冷靜,像是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動搖他的信念。


    陸婉凝有時候其實挺佩服顧淮墨這種莫名的自信。


    而她微張的口,此刻莫名就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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