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多說道:“不過啊,爺爺,如果你想繼續待在這裏,我覺得那位領主大人也不是不講理的,興許會接受呢?”


    老矮人索瑞森撫了撫胸口,瞪著布蘭多,道:“你小子說話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啊!”


    布蘭多頓時露出無辜的表情:“爺爺你也會害怕的嗎?我還以為出了鍛造之外,就沒有能讓你心神動搖的事情了啊。”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存在啊?是要氣死我嗎?”


    索瑞森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輕歎一聲,表情忽然有些悲戚,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脾氣暴躁的鐵匠,而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布蘭多頓時有些動容。


    隻聽索瑞森說道:“布蘭多啊,這話或許會讓你傷心了,但我畢竟是個矮人。按人類的話講,我就是個非法入境的。就算我有把你嘴裏的那個什麽領主勢力全部打趴下的力量又能怎樣?


    即便山地矮人名義上是人類的盟友,實際上不過是一附庸。安安心心在這裏呆著就算了,如果被人類發現了,等待著我的,最好也不過是流放遣返。可……我哪裏還有地方回去呢?”


    布蘭多聞言,一時感傷起來。


    村子裏,也就提攜過他的利威爾還有前任村長魯諾知道自己有個從小將自己帶大的爺爺的事情。


    但由於布蘭多向利威爾二人介紹索瑞森時,都說自己的爺爺個性孤僻,不喜外人,所以實際上並無人見過索瑞森,隻知其孤身一人住在楓葉鎮外荒山上的小木屋。


    除了住的不是小木屋,而是像個山頂洞人一樣住在洞窟裏外,這大體不算說謊。


    楓葉鎮外的荒山,準確地說是楓葉鎮外再往東一段距離的多姆村往南的荒山。


    布蘭多是被矮人養大的人類小孩。


    他不知父母是何人,甚至在直到他的身高超過索瑞森之前,一度以為未來的自己也會是這般身高。


    自他有記憶起,索瑞森就在這半山腰的洞窟之中,除了狩獵野獸和采摘野菜果實,行覓食之事外,未曾離開過這裏一步。


    平日裏,除了他以外,不再與任何他人有所交流。


    至於索瑞森自身親族關係,隻在爺孫倆閑聊時偶有提及,從隻言片語中聽得,索瑞森似乎犯下了大錯被族群驅逐流放,再不與親朋故交有所往來。


    此間種種,方才造就這樣一位空巢老人。


    這種境況,到底持續了多少年呢?哪怕從布蘭多有記事能力算起,也起碼有十幾年時間了。


    隨著年齡增長,布蘭多每每想到此處,心中都泛起一陣悲戚,不自覺便時常回來看望。


    打那之後,即便融入了人類的世界,知曉了父母的存在,對讓自己來到這人世卻從未謀麵的雙親有著無盡好奇,他亦從未向索瑞森問詢過父母之事。


    在他心中,索瑞森是自己的爺爺,也是自己的父親,這份親情之中再容不下他人。


    “別露出這幅表情,布蘭多。”


    索瑞森收斂了神情,輕哼道:“你剛才說那位領主不一定不會讓我繼續待在這裏,一定是有能讓人不來打攪我的方法吧?還不說說看。”


    布蘭多也回過神來,為自己剛才的兒女情長感到一絲羞澀,撓了撓臉頰,道:“實際上,我聽說這位領主大人打算捕捉占據山頭的那頭獅鷲獸。但是我想起來爺爺你說過,這類魔物難對付得很,想必要捉住它並不容易。所以,爺爺你如果能幫忙打造一個專門用來限製獅鷲獸的陷阱,領主大人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輩,對於你想要不被打擾的要求,很有可能就此同意了……”


    “你是要我放下手中的工作,去打造一個鐵籠子之類的東西!?”


    索瑞森語調忽然拔高,就在布蘭多以為自己又要挨罵時,他語氣又突然平複:“罷了,你且過來與我細說這領主是哪號人士,值得你如此推崇?”


    說罷,清理出一塊還算幹淨的區域坐下,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布蘭多落座。


    布蘭多頓時眼睛亮起,將自己對李永所知之事盡數道出。


    小到李永在子爵家族中邊緣人的逸聞,剛一駕臨楓葉鎮就展露超凡實力,緊跟著飛速晉升至青銅的天資。


    又或者是對待領民和藹有禮,更在自家弟弟恃強淩弱時,毫不顧忌“兄弟情”出手教訓之事。


    還有坊間道聽途說來的,關於子爵亡故,李永成為繼承爵位的候選者的事情。


    從最近李永的動作來看,這則傳聞現在也基本可以坐實了。


    至於血族相關的事宜,卻不是布蘭多一個外人能知曉個中細節,作為普通村民的他們隻知曉諾德神父的身份敗露後失蹤一事。


    剛開始的時候,索瑞森還時不時點了點頭,似乎是對李永這人人品的肯定。


    可漸漸地,他麵色古怪起來,拍了拍布蘭多的小臂,說道:“雖然一開始我還挺放心你的……但這家夥不是很不妙嗎?”


    “啊?”布蘭多愣神,似乎沒想明白自家爺爺到底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一則,按你說的,這人天資縱橫,絕非池中之物。白銀是必然,黃金亦有很大期望。小小一個紅森領,如何能困住他?”


    “按這說法,不就應該趁著領主大人還沒徹底發跡的時候追隨嗎?”


    “別插話,你聽我說完!”索瑞森怒斥。


    “是……”


    “我說他非池中物,這說的是未來。可眼下,他卷入這爵位之爭……卻是凶險至極。”


    “凶險?”


    “你剛才也說了,他剛一到來,就鏟除了一個血族的間諜。但事實真是如此?恐怕是血族對他有所圖謀,反倒因為他隱藏實力,反將一軍!卻也因此引起血族注意。再加上那康奈德子爵死的突然,這小小子爵之爭,已然牽扯甚眾。而這還僅是我從你所知的細枝末節中推測出來,具體是否有更大人物下場,你如何知曉?你看他如今這般大動作,我雖不解其意,但定然是為爵位之爭,亦或者是為自保有所圖謀。你一個小小新晉超凡,此時投奔,恐怕是主動投入火坑之中!”


    索瑞森一席話語,卻令布蘭多是遍體生寒。


    可緊跟著,他想起李永為救利威爾,主動引走魔牛獸領主的畫麵,想起那一日李永懲戒諾西後灑脫離去的背影,一股暖流從心底生出,驅散了恐懼。


    索瑞森自小看著布蘭多長大,這小崽子一個眼神,他便知曉他想法。


    頓時目光沉凝,道:“二則,我觀此子行事,所圖恐怕甚遠。他展露出來的親民麵貌,單看之下並無不妥,令人心生好感,但再看他以雷霆手段壓製裁判所執行者,讓他們為自己辦事的種種,全然不似個仁善之輩,反而觀之此前種種,恰似在特意收攏民心,為自己未來雄圖大業打下牢厚地基。你若輕信了他的表麵功夫,以為如逢神人,或許恰恰正中他下懷呢?”


    布蘭多挑眉看著索瑞森,半餉之後卻露出笑容道:“爺爺,你把人想得太複雜了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在您老的那些人物傳記耳濡目染之下,多少還是能分辨些善惡是非來。至少就我看來,領主大人不是心思陰險,會考慮計算如此深淵的人。我記得我說過的吧?領主大人和我年齡相近,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哪會有這種複雜的心思?”


    索瑞森登時怒斥:“你以為誰都和你一個樣啊!就是你這般天真,才容易被欺騙!”


    “何況,就算真是如此又怎麽樣?隻要他做的是有益於人民的事情,懷著怎樣的心思又有什麽所謂?論心不論跡,論心無聖人。至少現階段,他是個好領主,那我就想要盡一份力。而且……”


    布蘭多話音一頓,笑道:“爺爺,若他不是一個好人,在知道你的存在後,我們又該怎麽辦呢?若他是個無視老人的意願,為了所謂雄圖霸業,主動要闖進來見你,那你的事情就絕對瞞不住。那除了拋棄這裏,一同跑路外,我們不是沒有其他選擇了嘛?介意他是好是壞,又有何用呢?”


    索瑞森一愣,看著布蘭多的笑臉,忽然間意識到這個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已經比自己高出了好幾個頭。


    竟然,都能講出如此透徹的道理了。


    明明是被駁倒,索瑞森卻不覺丟臉,反而不自覺地露出帶著一絲欣慰的苦笑,道:“行了,你這臭小子都這麽說了,我幫他一幫又有何不可?”


    布蘭多的眼睛明亮,嘿笑道:“謝謝爺爺了!”


    “有什麽好謝的,幫你,也是幫我自己。而且……”索瑞森忽而瞥了眼自己的工作台,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我的工作暫時也要告一段落了。”


    “爺爺,你是說?”


    布蘭多看向了索瑞森的工作台,眼中閃過一道驚異的光芒。


    那裏安靜地躺著一把寬刃長劍,劍身並非尋常金鐵,而是古樸黃玉般的材質,那黃玉般的劍身之上銘刻著顏色淺淡若隱若現的魔紋。


    明明是長劍的造型,卻又比之尋常兵刃寬得多,又遠不如馬上的長刀來得巨大。最重要的是,這把劍並無鋒刃,卻不似李永此前用的“大鐵塊”那樣因為粗糙爛製難以開鋒,而似是刻意為之。


    即便是安靜地躺在這雜亂無章的鐵匠洞窟中,依舊難掩其神秘吸引人目光的特質。


    在布蘭多明明隻是一把劍,恍惚間卻好像看到綿延起伏的山川地脈。


    隻一眨眼,那些幻象又消失不見,好像從未出現過。


    布蘭多心中訝異非常,他一直知曉爺爺十數年如一日的“工作”都是在為這把劍服務。隻是此前他從未見過這般異象。


    是了,這把劍曾是斷劍,而今,卻終於被他的爺爺修複!


    細看之下,方才注意到在這黃玉長劍的劍身之上,處於中段位置的地方,雖不明顯,卻確實有一道極細微的痕跡,那正是劍身原本斷裂的部位。


    若非布蘭多見過此劍斷裂的模樣,恐怕絕不會發現這一道痕跡。


    布蘭多驚訝於索瑞森的技術,卻聽索瑞森一身歎息說道:“我的手藝終究不達宗師之境,即便花費如此漫長的時間,卻也還是沒能將它完美地修複。我心裏清楚,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我畢生的極限。”


    布蘭多詫異道:“爺爺,你不是在故意和我顯擺吧?這劍如此奇特,甚至讓我看見異象,這般神劍簡直聞所未聞!我可知道這把劍以前的模樣,想要修複起來絕不容易,能做到這種程度,還不算完美嗎?”


    “你知道個錘子!”


    得到孫兒吹捧,索瑞森心中得意一陣,又是興味索然,在與布蘭多對話之時,心中已下決定,此刻便為後續解釋鋪墊道:“布蘭多,你可知道兵器的等級劃分?”


    作為矮人鐵匠之孫,布蘭多自無不知:“黑鐵、青銅、白銀、黃金,這對應著超凡位階等級。而每個等級的兵器,又因為有無魔紋附魔,亦即是否為魔紋構裝另劃分出一個層次。”


    “不錯。”


    索瑞森點頭,道:“所以,黑鐵到黃金的兵器等級全列下,是為黑鐵器、黑鐵構裝、青銅器、青銅構裝……以此類推。但這並非全部。在黃金構裝之上,另有四大等級!”


    “四大等級!?”


    布蘭多瞪大了眼睛。


    黃金強者已是世間巔峰,但縱觀曆史傳說,的確存在幾個實力表現更在黃金之上的超級存在。


    如那神光帝國的開國皇帝,如那創建賢人會的大賢者……


    是以,他想過這些存在使用的兵器、法器或許比他所知的極限更高出一籌。


    但他也隻想過在黃金構裝之上另有一等級便算多,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四大等級!?


    “黃金構裝之上,是聖器、神賜兵器,最後是幻想兵器和神器!”


    索瑞森一指那黃玉長劍,道:“此劍為上古時代的巨人王族委托我等矮人,以山川地脈之精華,傾一族之力打造的幻想兵器。大地與山川之劍——哈蘭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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