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永走向那扇門時,一個有著小麥色肌膚的嬌俏的少女也隨之回到了黑馬城。


    她身騎心愛的小白馬,一路暢通無阻奔馳,而大道上無一人敢阻。


    少女駛入城堡之中,無視了行禮的城牆守衛,長驅直入。


    唏律律。


    “小白,好了,停下吧。”


    少女看著眼前有些破敗的馬廄,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雖然早從心中得知家族城堡遇襲,父親葬身之事,但她沒想到連馬廄都成了這幅模樣。


    諾拉·康奈德,康奈德家族的四女,終於在太陽臨近落山時回歸。


    “小姐,您的馬匹可由我來安置。”


    諾拉擺手,拒絕了馬廄管理員的提議,道:“小白可受不了你們這些下等人的觸碰,我親自來就是。”


    管理馬廄的傭人麵色一僵,連忙撤下。


    諾拉隨即親自安撫著小白進入馬槽之中。


    她也並非事事親為,隻是過去服侍馬匹的那位傭人已經在之前的襲擊中死亡,眼下這位她並不熟悉,自然不敢放心將愛馬交給對方。


    一邊給小白安置妥帖,一邊瞅著馬廄裏安靜地陳放的幾輛馬車,默默數數。


    ‘哥已經回來了,然後是諾西那個傻嗶和李永那個廢物嗎?’


    她隨即離開馬廄,打算先行和親哥打個照麵再做打算。


    若會發生一場確立子爵繼承權的爭鬥,必然會在萊恩哈特和克萊爾之間展開。


    而大哥和親哥之間,她理所當然站在親哥這邊。若克萊爾打算爭一爭,她這個做妹妹的沒理由不支持。


    雖然想到父親死去沒多久,他們這一代子嗣就展開這種你死我活的爭端,心中多少有些悲傷,但諾拉不會因此優柔寡斷。


    生前父親待她極好,但正因如此,她要遵循父親的教誨,做一個合格的貴族!


    近一年時間未歸,諾拉對這城堡內多少也有些陌生,畢竟不必尋常民房,大是真的大。


    少女心性,她沒有直接找個人問路,而是巡著記憶,花了些時間方才走到克萊爾的臥室,於門口敲起了門。


    “哥~你看~是誰回來啦~?”


    連敲數下,並無反應,諾拉柳眉頓時翹起。這位四女,與其說漂亮,倒不如說是偏向可愛風格,而性格則是無所顧忌。也是因此,十分討得魯德諾喜歡,在魯德諾眼中,諾拉是自由活潑,討人喜歡的。


    但在城堡傭人還有一般平民眼中,這性格便成了無法無天的混世小魔王。雖不像諾西那樣欺男霸女,但也沒讓人吃些小苦頭。


    眼看她就要直接暴力開門,旁邊打掃衛生的傭人終於站不住,連忙跑來:“小姐,你要找克萊爾少爺的話,他一大早就出門了,現在不在家中!”


    諾拉眉頭緊皺,冷冷瞥了那傭人一眼:“為什麽不早說?”


    你也沒說你就是來找你哥的啊!


    這樣的話傭人隻敢放在心中,連連道歉。


    諾拉冷哼一聲,問道:“主母呢?我回來還沒向她匯報過。”


    “這個……”


    “問你話呢,別磨磨唧唧的,趕緊說清楚!”


    在諾拉冷厲的視線下,傭人額頭冒汗,語速極快地說道:“子爵夫人因為涉嫌謀害二少爺和三少爺,現在被關在了家族地牢裏。”


    諾拉聞言頓時啞然:“那現在城堡是我哥在主事?”


    傭人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多了:“是、是李永少爺……”


    “這不可能!那個廢物,何德何能——”


    傭人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連忙打斷了諾拉繼續說下去:“這件事情是克萊爾少爺和蒙葛特大人一致提議的。”


    緊跟著將昨天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諾拉瞪大了眼睛,道:“你說……盧娜學姐宣言那家夥是她的未婚夫!!??”


    “就、就是這樣。”


    諾拉比盧娜小上一歲,對方在一年前便從帝國皇家騎士學院提前畢業,她自然不可能沒聽過這位學姐的名字。


    入學第一年便登任學級首席,連續三年在大演武祭上奪得魁首,出道即巔峰,風風火火地度過三年,在證明自身擁有毫無疑問的青銅位階戰力後,拒絕了繼續深造和帝國各大軍團的邀請,宣布畢業。


    被譽為學院百年來第一天才。


    不論男女學生都一樣對這位極盡仰慕。


    在諾拉眼中,盧娜就是完美的象征,這種憧憬是身在隔壁魔法學院的克萊爾所無法體會的。


    此時此刻她聽到這個消息,當真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緊跟著,就是強烈的嫉妒。


    “李永人現在在哪裏!?”


    “小姐,李永少爺和盧娜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具體的行蹤,卻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夠知道的。”


    “沒用的東西。”


    似乎看出了諾拉表情不對,這熟知諾拉性格的傭人連道:“那個,諾拉小姐,克萊爾少爺如今和李永少爺關係不賴,你如果是要找李永少爺麻煩的話,克萊爾少爺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嘖,我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這種下人來管了?”


    諾拉砸了砸嘴,當即甩脫了傭人。


    傭人抬了抬手,終究留她不住,轉眼諾拉就消失在走道盡頭。


    諾拉心情煩悶地在城堡中瞎逛,她也知道傭人所說有理。


    但別說李永,就算是自家親哥,她也不認為配得上學姐。


    ‘學姐到底為什麽會看上那種廢物?哦,或許不是廢物了……但,依舊是一個陰暗的家夥!’


    ‘這種陰暗的小角色怎麽襯得上學姐?一定是用了什麽下作的手段,靠著學姐的虎皮作威作福!不然代理家主怎麽會輪到他?’


    回想起盧娜在大演武祭上利落地解決趾高氣揚的高年級前輩,給她們這些同屬低年級學生出了口惡氣的場景,諾拉心中的小鳥雀躍。


    可一旦回想起那個低聲下氣,被諾西那個蠢貨隨意嘲諷而毫無作為的廢物,諾拉又越發不忿。


    她從小就看不慣這個三哥。


    明明隻比她大出一歲,卻總是裝模作樣,一副好像很成熟的樣子討得父親的歡心。所以在因為那件事被父親疏離之後,她的心中無比快意。隻是和克萊爾同出一脈的高傲讓她不會去刻意欺淩對方罷了。


    她討厭李永,那是從小養成的觀念,如果李永過得很好,她就會隱隱不快,若是落魄,則有種出了口惡氣的快樂。但是,她沒有權力阻止盧娜的選擇。


    ‘既然是他要當家主,過兩天祭奠完父親,就趕緊回學院去吧。’


    隨意走著,諾拉忽然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


    轉頭一看,卻是那個兒時常來的演練場地,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這裏。


    諾拉好奇地伸頭看去,看到一個中年人和一個紅發的小女孩正在拿著木劍對練,頓時眉頭一挑:‘那個男的,我沒記錯的話,不是一直跟在那個廢物後麵的仆人嗎?’


    ……


    “列蓮娜女士,六年不見了。”


    李永很清楚地看到,列蓮娜在聽到自己的這個稱呼後,身軀明顯地顫動了一下。


    她表情難看地說道:“李永,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嗎?”


    李永麵色平靜:“何出此言?如果你是指稱呼的話,在你選擇斷絕關係之後,我們就隻是普通的陌生人了。”


    列蓮娜,她正是李永這一世的生母。


    別看如今的列蓮娜就是一個普通婦人的模樣,六年前李永最後一次見她時,還是一個頗為精致的美人。


    要說在那次衝撞事件之後,對李永態度變化最大的,並非魯德諾,也不是諾西和切爾茜夫人,卻是他麵前這位生母。


    “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你為什麽不能老老實實地當一個好孩子?”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做那些多餘的事情,才讓我被那個人嫌棄、趕走啊!”


    “早知道會這樣的話,如果當初你沒有出生就好了!”


    那些刺耳的話語至今仍舊如在耳邊,銘刻在記憶裏。


    李永被魯德諾視為恥辱之後,他畢竟有著貴族血脈,還能留在黑馬城堡,但列蓮娜卻是被直接驅逐。


    且因為曾為子爵情人,無人敢碰,亦無人想和她有所牽連,落得孤身一人。


    那是她在將被趕出城堡之前的夜晚,和自己的兒子最後說過的話。


    而今,聽到李永親口說出“陌生人”三字,列蓮娜麵色煞白。


    她顫抖著嘴唇,表情微微扭曲道:“李永,我知道你已經成了有權有勢的人了,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惦記著過去的事情,為什麽就不能原諒我呢!?我難道真有對你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嗎?我的孩子!”


    李永擺了擺手,示意麵色古怪的執法隊騎士進屋查探,同時對列蓮娜道:“女士,若你需要我直言不諱,我如此做便是。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記恨你,甚至能理解你……但,說出去的話、做過的事就像潑出去的水,若能輕易收回,法律、懲罰,這些東西便一概不需要了。”


    “可、可我們之間有不可磨滅的血緣關係啊!”列蓮娜咬牙切齒:“無論你再怎麽掩飾、否認,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血緣?


    李永忍不住想到了係統麵板上自己的血脈,搖頭失笑,若這個世界有dna鑒定,說不定他們還真沒有什麽血緣關係了?


    而這笑容在列蓮娜眼中卻成了譏諷的笑容,讓她一時呆住,感覺麵前的少年是如此陌生。


    仿佛直到這個瞬間,她才理解到,所謂血緣關係在自己的兒子麵前是如此不值一提的東西?


    她卻不知道,李永本就因為前世的記憶,對血緣關係的認可度並不高,在這一世經過現實“毒打”後,也越發覺得這種東西並不靠譜。在他眼中,靠譜的並非血緣,而是“關係”。哪怕沒有血緣,不也有許多養父母和養子女之間的美談嗎?


    當然,心中的一點點寂寥不可避免,要不然也不會不自覺地避開這個地方,直到盧娜提及才後知後覺。但如今的他早就能夠承受這種感情。


    正當此時,盧迪上前來道:“大人,並無發現有人藏匿,也沒有發現密道暗室。”


    “好了,走吧。”


    李永頷首,微微眯眼:“接下來,就剩下那兩個地方了。”


    列蓮娜看著毫不猶豫地離開的一行人,表情終於從不甘變成了憎恨。


    ‘為什麽,為什麽你有了這麽多東西了,不能施舍一點給作為母親的我?’


    但她自知自己沒有任何力量去報複現在的李永,甚至隻能用飽含恨意的目光看著李永的背影,宣泄無能狂怒。


    ……


    “李永,你沒事吧?雖然由我說這句話可能有些多管閑事,你真地不用和她和好嗎?”


    麵對盧娜擔心的問候,李永無奈地搖了搖頭:“早幾年的時候,我就已經釋懷了。至於和好?現如今已經沒這必要了。”


    列蓮娜是真心悔過嗎?李永並沒有讀心術,對此不得而知。


    但至少他無比確信,六年前因自己的緣故被驅逐的列蓮娜對自己無比憎恨。


    甚至於,若是魯德諾說出“殺掉他就能讓你回來”的話,她也絕對會毫不猶豫動手的那種程度。


    恐怕在列蓮娜眼裏,李永就隻是一個用來幫助她躋身貴族圈層,享受榮華富貴的道具罷了。


    無法將人視為道具、物品,除了前世的影響之外,是否有自己也被視為道具這個影響因素,就連李永自己也說不清。


    而要指望一個女人會對道具的幾句惡語產生負罪感情?李永並不會存有這樣的奢望。


    就算真有,也無法測定這是否是她為了再度進入這個圈層的自我欺騙。


    就和哈倫娜的部分族人為了獲得共感而自我欺騙行為的正當性一樣,為了自己的目的,人們連自己都能欺騙。


    而這樣的事情,對經曆過網絡信息轟炸的李永而言卻是司空見慣的。


    最重要的隻有一點,李永不想相信她。


    “把目光放到眼前重要的事情來吧。”


    當李永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盧迪等騎士不知為何為李永的冷漠感到一絲寒意,而那些關心他的人卻與之相反產生了一絲痛心的感覺。


    轉眼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兩個場所”最近的一處,光明教會分部。


    “執法隊?還有……李永大人?請問有何貴幹?”


    在占地上萬平方的恢弘大教堂門口,穿著華麗鎧甲的教會兵十分眼見地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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