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對視半餉,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哈倫娜終於開口:“領主大人,感謝您今日的幫助。”


    李永聞言,擺手道:“哈倫娜小姐何出此言?該是你救了我才對。”


    哈倫娜神色複雜,道:“領主大人,您聽了盧娜小姐那番話,就沒對我產生一絲懷疑嗎?”


    “有啊。”李永坦言。


    他坐在床上,直起身子,沉聲道:“所以現在正是我給你解釋的機會。”


    ‘來了。’


    哈倫娜深吸了口氣,彎腰低頭,道:“我有一件必須要向您道歉的事情。”


    “說。”


    “此前我拜托魯諾獻給您的,並非聖水,而是吾主暗夜女神的神力精華的稀釋產物。”


    昨日李永重傷昏迷,哈倫娜便借機獻上了暗夜精華,並當麵拜托魯諾讓李永全部服下。


    魯諾自無懷疑,利威爾隻知無力反抗,隻是默默注視,心中決意若李永出現問題,便第一時間出手。


    所幸,李永在服下聖水後傷勢的確加快恢複,讓他們再無疑問。


    李永當然也不該知道這個事情,於是露出疑惑的神情:“既然不是聖水,為什麽我的傷勢還加速恢複了?”


    哈倫娜道:“這就是因為我必須向您道歉的理由。領主大人,經過測試,您十有八九具備著親近吾主的黑暗體質,這暗夜精華對您的效果絕不下於聖水,最重要的是……整整一瓶暗夜精華,它會將您的體質徹底激活。


    而這種體質,天生為光明女神所不喜,天然便是站在光明教會的對立麵。從我為您服下暗夜精華的那一刻起,你已經不可能站在光明教會那一方,也不可能站在以光明教會為國教的神光帝國同一立場。”


    李永眼睛微眯,道:“這就是你救我的理由?‘以光明教會為國教的神光帝國’不行,那換一個‘黑暗教會’就行?你是想要我加入你們的陣營,顛覆帝國現如今的局麵?”


    “確有此意。”


    哈倫娜低頭,不等李永繼續質問,連忙說道:“但是,請領主大人放心,在您確實改變心意前,我絕不會強迫您!您對我們而言的重要性遠超您的想象!”


    李永心中已經信了三分,表麵上卻搖頭道:“被教會和帝國敵視?你也看到了盧娜小姐對我的看重,我這就入贅魯道夫家,永不入世,誰人會知道我有什麽黑暗體質?知道了,看在我老老實實還有伯爵背景的份上,誰會閑著沒事動我?


    最重要的是,我如何能信你?就在不久之前,我可是被你的同伴襲擊,差點就死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就此離去,我可以當你沒說過這些。”


    哈倫娜咬了咬牙,心知若自己不拿出取信於對方的資本,這位領主大人雖然心善,但絕無可能投入黑暗懷抱。


    她將光明教會對李永的敵意說得天花亂墜又有何用?人家根本不信。唯有讓李永清楚,他隻有和他們共存一路,再針對李永的“善良”,拋出血族部分計劃,以帝國無數人類平民性命為威脅,他才有可能真正倒向他們。


    想到此處,哈倫娜下定了決心,從修女服中拿出了一張羊皮紙,獻上說道:“若您無法信過我,我甘願成為您的靈魂仆從,以確保我所言的真實性!”


    泛黃的羊皮紙上,淡淡的深淵與黑暗氣息縈繞,其上書寫著惡魔的文字,對李永而言並不陌生。


    那是絕大多數帝國貴族都了解過的“靈魂奴隸契約”!


    以無上魔神的信譽做擔保,將自身的血肉、靈魂、尊嚴一切獻於對方的邪惡契約。


    單論價值,不在一件青銅級別的超凡物品之下。


    出於某些眾所周知的理由,明明信奉著光明女神,但帝國中的不少貴族都在暗地裏使用過這種契約文件。


    以那位深淵之主的力量做擔保,意味著除非某一日奴隸的力量超過深淵之主,或是深淵之主隕落,奴隸的生死便寄於主人一念之間。


    這份契約,甚至連深淵之主本人都無從反悔。


    據李永所知,這世間還存在比之更加邪惡的契約文書——完全靈魂奴隸契約。


    若說靈魂奴隸契約僅僅是讓主人對奴隸有生殺予奪之權,是一種以強權壓製對方、剝奪人權的契約。完全靈魂奴隸契約,則是連心靈都扭曲,讓奴隸完完全全以主人的利益為最優先,連心靈的自由都剝奪的契約。


    前者,主人壓榨太極端過分了,奴隸還有自殺這一籌碼,後者則連死亡的救贖都徹底失去,是為靈魂的完全奴役。


    一份完全靈魂奴隸契約,根據需求,價值有時甚至可超越黃金之器。


    哈倫娜的頭伏得很低,即便已經做好了為族群獻上一切的心理準備,她的心跳還是不免加快。


    她很清楚,獻上一紙契約,今後自己的命運便將不再由自己做主。她很清楚自己的姿色在他人眼中是何等誘惑,哪怕李永這之後要如何玩弄自己,為了族群,她也隻能欣然接受。


    不過,她心裏並不認為眼前這位是那種人。


    她本想著救下李永之後,憑借救命之恩以文火慢烹的方式,讓其明白厲害,投靠血族勢力。


    可當盧娜一口道破自己的虛實時,哈倫娜明白一切規劃都成虛妄,那個瞬間,她的內心是絕望的。


    明明都為此徹底得罪了雪爾紮特,陷入生死兩難的境地了,她都做出了這樣的犧牲,依然失敗了,將要白白浪費性命。


    但李永還是頂住了盧娜口中背叛帝國的壓力,保住了自己。


    ‘他和那些奸猾狡詐的人不同,是一位真正心懷仁義的。若是讓這樣的人類加入,一定能減少許多無端的傷亡。不管血族還是人族,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正是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哈倫娜方才甘願為奴為婢。


    而看著跪於麵前的哈倫娜,李永卻是眉頭微皺。


    他本想通過壓力逼問出血族的部分計劃,以及血族現在對自己的真實態度,不曾想,在哈倫娜眼中,自己身上那所謂的“黑暗體質”的重要性竟高到這種程度。


    可,他自己心裏清楚,自己哪裏有什麽黑暗體質?係統麵板上寫得一清二楚。十有八九,是因為身上的暗精靈血脈讓對方產生了天大的誤會。


    將自己作為奴隸獻上,這是毋庸置疑的最大誠意,但同時,這也是一種逼迫。


    奴役光明教會的修女,這是被明令禁止的行為,一經發現哪怕是大貴族也要殺頭的大罪。


    即便哈倫娜是血族間諜,這個情況也不會改變。這種行為無異於狠狠地打光明教會的臉麵,一旦暴露,那就要做好死的覺悟。


    簽訂這份契約,相當於主動走向光明教會的對立麵,再無回旋的可能。


    但……一位青銅位階的戰力,李永不得不承認,他心動了。


    入贅魯道夫家的說法,不過是給予哈倫娜壓力的籌碼。


    若盧娜隻是單純地想要徹徹底底利用他,在萬不得已之下,他或許確有一絲可能入贅。


    但,倘若對方是以情感為驅動,則反倒絕了李永入贅的心念。


    人的感情是變化的,很容易因為簡簡單單的小事就幻滅,甚至因愛生恨。


    沒有任何保證,前一日的愛會延續到後一日。也便無法保證李永入贅之後不會被舍棄。


    甚至正因如此,他要和盧娜維持若即若離的關係。


    隻有得不到的,才會永遠躁動。


    然後通過這爭取來的庇護的時間,奪得主宰自己命運的力量。


    唯有獨屬於自己的力量,才是絕對的依靠。


    而隻要“黑暗體質”的謊言不被戳破,哈倫娜便是短時間內,唯一一位可以被自己任意調用的青銅位階戰力。


    李永捏住了羊皮紙,低聲道:“契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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