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山心中大驚,連忙去看養心殿的大門,可他和聖上議事,本就遣退了宮女太監,這時候整個養心殿內連個侍衛都沒有!


    這要是皇上就這麽被仙人殺了……他作為唯一一個和皇上同處一室的人,豈不是要被天下的文官史官,蓋上酸菜蓋子,罵成千古罪人?!


    仙人是仙,往日裏是不管他們這些凡人事情的,如今這仙人要皇上的命,他作為臣子也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李雲山微微蹙眉,僅僅就在這一瞬間,他心亂如麻,結成了千百個結,仿佛都在告訴他該怎麽解決眼前事。


    是皇上犯了什麽惡行,惹怒了仙人嗎?若非罪不可恕,他還可以為皇上美言,求個生路。


    如今皇上要是去世了……他自己也活不了。


    “這位仙君……”李雲生正要開口。


    “閉嘴。”江素掃了他一眼,眸光極冷。


    “……”李雲生怔了怔,他不說話,那他怎麽幫皇上忙?


    他要是不幫,皇帝沒死,他也會在皇帝麵前留下個鼠輩的名聲啊。而且他今日見了皇帝被仙人挾持的這一幕,保不準明天就會因為左腳先踏入養心殿被拖下去了。


    “戰亂。”


    ?!


    “仙君,可否將事情說全,朕究竟哪裏惹到了仙君?”阮逸的額角已經掛了汗珠,背後也已經浸滿了冷汗。


    皇帝害怕,他也害怕,他怕皇帝死了自己也死,皇帝是純粹怕死。


    阮逸見到這一幕,心裏有些觸動。


    可惜江素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懶抬眼皮,淡淡道,“你已有取死之道。”


    “等等!仙君手下留情!這其中果然有誤會,我們聖上自從登基後底下的武官都在鬱洲城,沒有人離開,更沒有打仗啊?!”李雲山語速很急,溫潤君子的氣質被瀕臨的死亡氣息衝散了。


    阮逸斟酌著話語,語調沉穩,不卑不亢,是居高位者的態度。


    “連年戰亂,民不聊生,這便是取死之道,隻有你死了,這戰亂才會稍有停歇。”


    “不是的。”李雲山心思微動,總算到了自己可以開口救駕機會了。


    “嗯?那十三城不是你們景朝的?”江素有些疑惑,這都叫朝廷了,理所應當百姓的君主是這位才對。


    李雲生主動上前攔住,不惜用手去觸碰這柄重刀,抱著就算死也要留下清名的心,迎上青衣女子冷厲的眼神。


    不行……還是要說!


    “仙君,有事好商量,當今聖上,是個賢明聰慧的君主,自從登基以來,天下河清海晏,有什麽事,您先別動手。”


    江素不緊不慢的將刀向阮逸的脖頸挪了挪,刀鋒貼在皮肉上,她聲音更加冷厲,“這世間死的人太多了,不行。”


    他在仔細打量這位青衣女子,想從她的表情上猜出答案。


    阮逸突然想到某些事情,眸光閃爍,果斷開口,“仙君是不是尋錯了地方,這裏是景朝的鬱洲城,也是皇城。而北麵有十三城,那是我們景朝一直防範的敵人,他們那邊倒是彼此城池之間,連年戰亂不減。”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如同玉石相碰,美妙動聽,像是雅致的小曲,娓娓道來,“仙君,這十三城,有名北地十三城,他們有十三個城主,各自管轄自己的地界,經常發生爭搶疆土的內亂,每過幾十年,他們才會齊心一次,將內亂轉為外患,與我們景朝的開戰。”


    隻可惜自己登基,他入朝為官,兩人之間曾經的把酒當歌的交情,變成了君臣之誼。


    “唉,仙君,您此番親自前來皇城,究竟是有何要事。如果朕沒記錯的話,仙人是有規矩,不能管我們這些凡人間的事情吧。”


    這位狀元郎,是自己的一手提拔上來的,也是自己曾經遊曆天下時結交的一位好友。


    李雲生心裏更是發顫,皇帝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啊!


    到底是什麽事啊……


    “如果仙君真要找戰亂的源頭,還是要去找他們的那些城主。”


    李雲山和阮逸同時小心翼翼打量青衣女子的神態,心弦緊繃,噤若寒蟬。


    江素若有所思。


    她提刀的手沒有鬆,隻是用指尖敲了敲刀柄,掐出一個簡單的咒決扔在阮逸身上。


    霎時間,這位年輕的天子身上散發出金燦燦的光,好比天上的太陽耀眼灼目。


    “周身的氣這麽幹淨,確實是沒有染上什麽人命陰債。”


    江素心裏知曉,自己這是找錯人了。


    她剛要將刀收起,卻突然有一股外力撞上她的刀鋒。


    “嗡——”


    兵戈相接,兩者相鳴聲陣陣。


    仙家法器散發出的罡風將皇帝和李雲山同時震遠。


    有修士出手?


    江素眉頭緊皺,盯著養心殿門口的那道錦衣身影,表情並不和善。


    阮禾剛到養心殿門口時就感覺到了有結界將整個大殿封住。


    她耗盡了半身的靈力,又吞了整整一瓶蓄靈丹,這才用既白劍破開結界闖了進來。


    結果,剛進大殿,就看到江術正把重刀架在自己兄長的脖頸處。


    “江術!你究竟想做什麽?!你我之間是同門相爭,有任何恩怨也應該在擂台比試解決,你何故牽扯到我俗世的兄長!”


    阮禾怒氣衝衝的走到桌案前,將自家三哥扶起,提劍護在身後。


    阮逸見到阮禾,一時之間還有些恍惚,兩人上一次見麵還是八年前……


    這個一直被他保護的金枝玉葉五公主,如今竟然主動提著劍護住了自己。


    “所以……這是你的同門?”


    “是,三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她傷害到你!”阮禾左手掐劍訣,右手已經提劍上前幾步,穿堂風而過,衣袂飄飄。


    “江術,我真是看錯了你,待我回宗門,一定會將此事報給長老,你竟然為了一己私仇,脅迫凡間君主,你妄為修道之人!”


    阮禾眼底藏著濃厚的沮喪和失望。


    如此看來,這人真不是江五。


    江術是江術。


    江五,隻是自己產生的幻覺了吧。


    青衣女子不以為意,沒有和她打架的意思,主動將玄黑重刀扔在地上,兩腳踩上。


    她平靜的看著阮禾,眼底波瀾不興。


    “哦,隨便你。”她懶洋洋道。


    “讓讓,擋路了。”她看向一旁忠君護主的李雲山,眼神多了幾分戲謔。


    李雲山頓時有種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被人看穿的感覺,他僵硬的挪開了腳,隻聽見這人在說。


    “好一對君臣啊,真有意思。”


    下一刻,青衣女子腳踩著黑刀衝出養心殿,禦空離開。


    留下的這句話在養心殿中不斷回響,震懾人心。


    阮禾皺著眉頭,心情不爽,收回劍,盤算今天這事必須報給長老,她回過身看向自己這位已經當了皇帝的哥哥,這才逐漸露出笑顏。


    “三哥哥,許久不見了。”


    阮逸心裏感慨,曾經那個跟著自己遊曆天下的妹妹,如今亭亭玉立,成了修道提劍的仙君,英姿颯爽,仙氣飄飄。


    “嗯,小禾,這次多虧有你。”


    阮禾歎了口氣,“三哥哥,這事也怪我,你沒事就好。”


    “哦?這是怎麽回事,你向來與人為善,怎麽會有人和你爭鬥不休?”阮逸衝著李雲山揮了揮手,後者明白自己不應該留在這裏,行禮後快步離開。


    阮禾望著重新關上的養心殿大門,將心裏這些年在宗門的不暢一吐為快。


    “三哥哥,這個江術就是個怪人,我不認為我哪裏得罪過她。我真是傻了,有那麽一刻,我還覺得她和小五很像。”


    “我真是瞎了眼,江五那麽好的人,怎麽會和這個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江術像呢。”


    阮逸聽到江五這個名字,腦海中也是不可控製的湧現出當年自己身中疫毒瀕死的記憶。


    江五是個瘦瘦小小的采藥童。三人萍水相逢的緣分,她竟然就甘願拖著傷腿,身上綁著繩子,用木板車將他們兄妹二人拉去懸崖附近采救命的神草。


    他還記得,在登上山頂懸崖之前最陡峭的地方,他一度認為自己要死了,喉嚨裏被封住,胸口卡著氣,眼底隻剩下晦暗。


    是那個瘦弱的女孩將拴著木板的繩子綁在傷腿上,用廢掉一條腿為代價,將兩人帶到山頂。


    她也是因此染上疫毒。


    江五在知曉明月草的根是解藥後,甚至選擇了讓他們二人服下,自己甘心赴死。


    這樣的人……他也忘不掉呀。


    年少時瀕死之際照過來的暖陽,誰能忘記了。


    “這人不是江五,莫要將她和江五相提並論。”


    阮逸神情嚴肅,眼底是掀起的滔天巨浪和暴雨。


    “妹妹,我知道你們仙人向來看重機緣,她想要搶你的法器,就是要搶你的機緣,這不能忍。”


    “待你回到太虛宗後這樣和長老說……然後如果他們認為江術……你在……”


    “她欺負你,你便讓她死。景朝的公主,豈是一個鄉野丫頭能比的。”阮逸勾唇冷笑,眼裏是天子才有的殺伐狠戾。


    阮禾點了點頭,“三哥哥,還是你聰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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