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大叔待在原地,手搭於刀柄上,側偏著腦袋,聆聽四周動靜。


    而陳勝則是屏氣凝神,像貓一樣,緩緩挪動著自己的腳步。


    他知道,大叔不會走位,會在原地等著他。


    上萬次的對決,也讓陳勝見識到了對方聽覺之靈敏。


    隻要發出一點動靜,瞎眼大叔的杖刀就會如影隨形。


    出鞘,收刀。


    隻需要眨眼的時間,就能在敵人脖子上切出一道恰到好處的傷口。


    雖然上萬次的死亡讓陳勝的刀法毫不遜色於瞎眼大叔,但身體素質卻是最大的桎梏。


    他才十五歲,在夢境裏也是十五歲,身體發育尚未完全。


    麵對年齡在四十左右,力量經驗二合一,正值巔峰的瞎眼大叔,盲目與之對招,結局不言而喻。


    隻消得幾次對拚,陳勝就會後繼無力,手提兵器招架時,會被瞎眼大叔用蠻力輕而易舉磕開,順勢補刀斬殺。


    所以二者之間的盲戰,突出一個靜字。


    陳勝需要出其不備,一擊必殺,否則拚刀次數越多,他失敗的幾率就越大。


    而瞎眼大叔則是相反,靠著身體優勢,他隻需要守株待兔,等待陳勝衝殺過來,露出破綻,再抓住破綻,然後出刀帶走其性命!


    到底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還是幹脆利落一擊殺敵,就要看誰的操作更勝一籌了。


    陳勝慢慢靠近到瞎眼大叔三步之遙,這已是極限距離,但凡再前行一點,就會被察覺到。


    人在行動中不可能做到完全無聲。


    而瞎眼大叔除了聽覺靈敏外,他的嗅覺、觸覺也遠超常人。


    三步的距離,風被遮擋,汗水的氣味,隨時都會暴露陳勝的行蹤。


    鏘!


    陳勝杖刀出鞘。


    瞎眼大叔的杖刀緊隨其後,卻後發先至。


    兩道白色匹練劃出一條弧線。


    哢嚓!


    什麽東西應聲而斷。


    兩人交錯對過。


    滋啦!


    陳勝丟掉隻剩半截的刀鞘,杖刀插地三分,捂著左脖頸,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溢出,但他卻露出得意的笑容。


    因為他贏了啊!


    用刀鞘架擋對方的杖刀,雖然被斬斷,但卻稍稍削減了攻擊的力道。


    讓原本恰到好處的割喉致命傷變成了重創,還能苟延殘喘著。


    瞎眼大叔露出豪邁的笑容,脖頸處的鮮血灑落,染紅了空白的地麵。


    他沒有預料到陳勝的套路,所以迎接他的隻有死亡。


    呼……


    瞎眼大叔的身形逐漸消失,而陳勝身上的傷也在瞬間痊愈。


    陳勝不以為然,等待著一個熟悉又嶄新的瞎眼大叔再次出現在原地。


    然而,這次瞎眼大叔不再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羊皮襖,蓬頭垢麵的少年盤坐在地。


    若不是知道夢境中出現的人不會言語,陳勝定會問個究竟。


    那瞎眼大叔還欠他一千次盲砍呢!


    陳勝打量著少年,看起來年紀還沒他大,小腿處各綁著一柄短刀。


    是刀客嗎?


    也太小了吧,我都下不去手啊。


    陳勝這麽想著,但他還是邁步靠近少年。


    漫漫長夜難熬,不砍點東西怎麽度過?


    他也得實驗一下,看看這個少年有幾條命,希望能摸清瞎眼大叔消失的原因。


    少年隨著陳勝的靠近不再盤坐,站起身,雙臂垂直於地麵,手指輕輕上勾,小腿處兩把短刀開始不安分起來,時而出鞘一點,時而落下。


    陳勝瞳孔微微一縮。


    少年的手可距離刀柄還有一段距離呢!


    難道是禦刀術?


    這是什麽妖孽?


    不過看起來禦刀範圍比較小,不然對方早在十步外就把他砍死了。


    但這終究是一門神奇的功夫,使得陳勝興趣大增。


    “有意思,讓我看看你有什麽真本事。”


    七步。


    五步。


    三步。


    陳勝拔刀,朝著少年脖頸砍去。


    然後天旋地轉,失了方向。


    那具無頭屍體好眼熟。


    啊,原來是我啊,我說怎麽眼熟呢……


    嗚嗚嗚!


    公雞啼鳴,旭日東升。


    陳勝睜開了眼,暗歎一聲。


    “好快的刀。”


    明明是他先出手,卻被人家搶先割了腦袋。


    他連讓對方架擋的資格都沒有。


    正在陳勝感慨雙方之間的差距時,他的身體突然發出爆豆般的響聲,一股記憶不斷灌輸進腦海中,那是瞎子大叔對刀的感悟。


    原來如此,打服了就會消失嗎?


    陳勝感受著不斷增強的體質,由衷地感謝瞎子大叔的饋贈。


    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已經比很多成年人還要強了,對刀的使用也更加得心應手。


    “是時候該複仇了啊。”


    戴上鬥笠蓑衣,背起行囊二胡,腰裏懸著酒葫蘆。


    全副武裝的陳勝拍了拍房門,算是最後的告別。


    ……


    “一間老破屋,五兩銀子。”


    “十兩。”


    “就那破屋子,你還想要十兩?我最多出六兩。”


    “不賣!”


    陳勝拿著房契和地契扭頭就走。


    當初老人可是花了十五兩銀子買下來的房子,就算是這幾年兵荒馬亂,那價格也不至於比腰斬還低啊。


    “哎哎哎,回來回來,十兩就十兩。”


    當鋪老板隻能鬆口。


    要不是十兩買下還有得賺,他才不把人喊回來呢。


    最討厭碰上這種給價不對心就走的人,他高超的砍價技術都派不上用場。


    死當不贖,十兩銀子到手。


    陳勝掂量著手裏的碎銀子,少了點份量,說是十兩,實則九兩半。


    短了半兩,換算成銅板的話,差不多能換五吊錢,他在酒肆賣唱三天都不一定能賺到這個數。


    得,又欺負他是個瞎子。


    陳勝搖了搖頭,並沒有像在酒肆時那麽斤斤計較。


    他的錢可不是那麽好拿的。


    將裝碎銀子的袋子係好揣懷裏,陳勝離開了當鋪。


    而當鋪老板還在為自己多賺到的半兩銀子沾沾自喜。


    拐杖輕扣地麵。


    陳勝有些明白老人為什麽要把錢藏在襠裏了。


    一路走來,他就遇到了不下三起行人錢袋丟失事件。


    失主的咒罵聲。


    高喊抓賊的尖嘯聲。


    賊被暴打的慘叫聲。


    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要不是陳勝避得快,早被人撞到,當肉墊踩了。


    萬幸,沒有扒手打他一個瞎子的主意。


    畢竟誰能相信一個穿著破舊的賣唱瞎子身懷十四兩半碎銀“巨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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