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空雙手插兜,漫步在塞納河畔,早春的白天並不太長,接近六點的時間就隱約能看見月亮了。太陽與月亮同時存在於天空,這不是多稀罕的事情。


    他並不是在漫無目的地瞎逛,他的注意力始終落在漂浮在塞納河主河段上空的世界樹遺骸上。


    尼德霍格的屍體死而已僵,卻仍舊頗有毀滅之龍的威勢,若不是有世界樹的遮擋,它就像是一條盤桓在霧都天空中的一隻怪物,隨時可能給予這位老邁的紳士狠狠的一爪。


    任明空時不時地在心底呼喚巴德爾的名字,如果那位昔日神明沒有沉睡的話,自己在這麽近的距離上呼喚他,他應該是能聽到的。


    但是任明空從六點走到了八點,都快繞著這條河段走了兩圈,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看來那家夥是睡著了,得上去喊他……


    任明空看向漂浮在塞納河上的世界樹,折斷的枝幹張牙舞爪,像是炸開的爆竹。


    可是自己要上去的話必然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塞納河上可不比其他地方,每一刻掃過這裏的視線都有無數,自己做不到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偷偷飛上去,哪怕通天機甲有光學擬態也一樣,因為翼板的尾炎是光學擬態遮掩不掉的。


    不過,如果任明空的飛行速度很慢的話,翼板不會冒出尾炎,隻有散熱柵那裏發出淡淡的藍橘色微光。


    所以他打算如果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的話,就明天正午陽光最盛的時候偷偷飛上去,那會兒不會有人抬頭仰望天空,起碼不會認真盯著看,這樣一來自己暴露的風險就降低了很多。


    回到老約翰的酒館,任明空一進門就被震天響的呼喝聲嚇了一跳。


    下午冷冷清清的老約翰酒館裏此時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甚至有不少人沒地方坐,幹脆站在一邊舉著個杯子噸噸噸。這兒的桌子不多,房間也不大,開著橘黃色的燈,在櫃台旁邊還燒著一盆柴火,老約翰就坐在旁邊揣著手烤火,有人叫的話他就嘟囔兩句站起來走到櫃台後麵去忙活。


    雖然這裏麵的人不少,但是任明空一眼就看出了一些共同的特點。


    他們大多身體殘疾,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都看得見很明顯的傷疤,很多人的身材都十分壯碩,談吐粗俗但很豪氣。


    這是一批退役的軍人。


    任明空看了老約翰兩眼,那個大紅鼻子的小老頭還揣著手靠在椅背上打著瞌睡,看來眼前這一幕對他來說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不說一天一次,起碼也是三天兩頭就得折騰折騰。


    老約翰的背後竟然是退役軍人團體,難怪他能庇護自己。


    退役軍人可不是什麽老弱病殘的組織,這是一個極具榮耀與光輝的團體,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曾在戰場或職位上盡忠職守,這是最團結的一批人,也是公認絕對不能惹的一批人。


    任明空沿著酒館的牆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有人注意到他,但也隻是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路過櫃台的時候,老約翰陡然清醒了過來,抬頭看見是任明空回來了之後又垂下頭去接著睡了。


    真敏感。


    白天自己推門進來的門鈴聲都沒吵醒他,這會兒這麽嘈雜的環境下自己隻是躡手躡腳地路過都能被聽見,那隻能說明老約翰現在的警惕程度是高於白天的,他在警惕什麽?


    很明顯,眼前這呼喝暢飲的集會大概率是非法的。


    老約翰背後有退役軍人團體撐腰,自己倒是也不用給他操心。


    任明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從小花花店裏買的一支馬蹄蓮插進了花瓶裏。


    今晚他不打算再出門了,一個亞裔人半夜在街上遊蕩的嫌疑實在太大,不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很可能會牽連到老約翰。


    第二天,任明空在正午的時候來到了塞納河畔。


    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開啟了光學隱形,然後踩著翼板悠悠地飛向了高空,速度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但是世界樹的位置距離地麵也挺遠,任明空慢悠悠地飛了快二十分鍾才終於飛到了世界樹上,但這會兒他也不敢解除光學隱形,生怕自己的身影被衛星注意到。


    好在他是否隱形並不影響巴德爾感應到他的到來。


    在他剛落到世界樹上時,巴德爾的聲音就在他腦中響起了:“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快嗎,好幾個月了都,不過對於一位托身於植物的昔日神明來說,幾個月的時間好像也真就隻是彈指一揮間。任明空回道:“我能重塑你的神軀了,天女緊那羅還活著,她解開了神經索的限製,不過僅限這一次。”


    說著,任明空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了那條神經索,這玩意兒給他的感覺和之前的三條完全不一樣,就好像具備真實的生命活力似的。


    “我該怎麽做?”


    巴德爾感受到緊那羅的氣息,知道任明空確實能夠履行當時的承諾。


    他的語氣微微有些歡喜:“我拉你進來,不要抵抗。”


    話音剛落,任明空就感受到了一股能量波動從腳下的世界樹中滲出,包裹住了自己的身體。


    他依言沒有反抗。


    眼前一黑一亮,任明空回到了尼德霍格&世界樹秘境之中。


    大略地辨識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他認出了這裏是自己來過的米德嘉爾德,在視線的盡頭還能看見那道被撕裂的空間分界麵以及折斷了的彩虹橋。


    而在他身後,就是如小山一般蜿蜒盤桓的巨大根莖,這一幕任明空再熟悉不過了。


    巴德爾的聲音從一條根須中傳出:“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麽快就做到,我隻是打了個盹的工夫而已。”


    合著你打盹差點打了半年?


    “機緣湊巧,如果不是天女緊那羅還活著,我也不知道要再過多久才能找到幫助你的辦法。”任明空謙遜地說道,他其實差點就把對巴德爾的承諾給忘了,如果不是還惦念著自己的任務,他大概根本就想不起來這兒還有一位等待解救的神明。


    那條根須上下晃了晃,似是在點頭。


    “感謝你的誠信,請將那條神經索放到我的第七萬八千二百三十七條根須上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


    任明空聞言,拿著神經索遞向了那條伸在自己前麵的根須。


    可是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住了。


    “怎麽了?”巴德爾有些疑惑,但也沒有硬搶。


    任明空往後縮了縮,斟酌著說道:“那個……麻煩您證明一下您是您自己,否則我實在不太放心把這東西交出去。”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任明空是想起來了不就之前在玲瓏塔第九層發生的事情,神靈惡念這種生物天生就是會騙人的,任明空從頭到尾都被騙得一點都沒懷疑過。


    而在世界樹秘境中,任明空也沒有見到過任何的神靈惡念,他有些擔心自己重蹈覆轍。


    這會兒可沒有第二個諸葛明亮犧牲壽命來救自己。


    讓自己證明自己是自己。巴德爾的第七萬八千二百三十七條根須直接在半空愣住了,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哪兒有這麽套娃的哲學論題。


    好半天他才明白過來任明空在擔心什麽。


    巴德爾有些哭笑不得:“小家夥,謹慎是一件好事,但你過於謹慎了……你想想,槲寄生之劍對我的特殊作用能不能證明我就是曾經的光明神巴德爾?”


    倒也是噢。任明空把這事兒給忘了,槲寄生之劍還是他從世界樹的根須上拔出來的,那把劍除了巴德爾根本什麽也砍不動。


    “我有些多慮了。”他把神經索放到了圈成一個圓的根須上。


    “沒關係,我能理解。”


    巴德爾的這條根須卷攜著神經索往茂密的根須虯結的山巒中倒卷而去,轉眼間就消失在了任明空的眼前。


    任明空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變化的發生。


    他想過在交出神經索之前想辦法說服巴德爾在重塑神軀後加入天外天,這可是相當強悍的一個戰鬥力,自己如果以神經索作為交換條件的話,想必巴德爾很難拒絕。


    但是他還是放棄了,這位光明神不知道是在樹裏待久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任明空總覺得他的腦子有些木。


    搞不好巴德爾情緒上頭直接放棄談判,自己還平白多了個敵人。


    不一會兒,一陣難以察覺的震動從世界樹的中心傳出,一路傳播,綿延了這半截折斷的枝幹上掛著的所有國度。


    “嘶……”


    與此同時,一聲由根須摩擦模擬出的吸氣聲在任明空麵前響起。


    原來樹也會被神經索的植入過程弄疼,剛才那一下震動估計也是疼得忍不住了……任明空琢磨著。


    片刻之後,巴德爾的根須再次發出了聲音:“好了,神經索植入完成,說實話感覺怪怪的……不過功能沒有問題,我已經在調動這麽多年來剩餘的所有能量用以重塑能承載我這意識的神軀了,大概三天後就能完成。對了,你要去另一半的世界樹找昆古尼爾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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