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歐北部的北冰洋上,有一艘不大的遊輪正漂浮在浮冰之間,它的四周有三艘破冰船隨時跟隨,以防遊輪嵌入浮冰之中受到傷害。


    這艘從愛爾蘭島出發的“彩虹號”遊輪,它和冰山女士號不一樣,並非環球航行的船隻,它的航線隻在歐洲北部的北冰洋上。


    但它卻是一艘非常特殊的船隻,當然,這種特殊是相對於華夏的認知。


    實際上,這樣的船隻在歐洲也不算多麽的罕見。


    它搭載的乘客隻有男性,而且是性別與愛好相同的男性,他們從二十多歲到六七十歲不等。


    在彩虹號的右舷,一個長發及腰的身影正前傾著身子趴在欄杆上,遙望著遍布大大小小浮冰的海麵,這些浮冰是這片海域最主要的景觀,它們有的確確實實隻有麵上看上去的這一點點,但有的卻在海麵下深藏著巨大的體積,所以才有破冰船的存在,以防彩虹號被潛藏的冰層撞毀。


    在這裏時不時還能看見海豹捕食的畫麵,它們的食譜非常豐富,從小魚小蝦到大型的北極鮭魚,又或者北極蚌和蝦,這些富含營養的家夥都是海豹禍禍的對象。


    那長發及腰的身影穿著一套厚厚的防寒服,戴著船上提供的防凍手套,在他麵前的海麵上,正漂浮著一塊大型的浮冰,上麵有許多毛茸茸的海豹正在曬太陽,它們中的幼崽剛剛出生不到兩個月,還處在換毛期,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絨毛大衣,像極了一顆雪球。


    “馮君,你喜歡海豹嗎?”一個不算難聽的聲音從一旁穿來,那是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剃了個光頭,頭皮上淨是青虛虛的毛茬,額頭上纏了一條護額,在護額下麵,是兩條毛毛蟲一樣的眉毛,再往下則是一對三角形的眼睛。


    雖然他的聲音不算難聽,但他的語氣卻充滿了騷擾與某種不同尋常的意味。


    馮元熙頭也不轉,有氣無力地耷拉在壓著護欄的胳膊上,他這幾天被搭訕的次數比以往二十年都要多。


    而且搭訕他的還大部分都是三十來歲的中年男性,一個個看上去無比自信,但馮元熙一眼就能看出對方背後的齷齪意圖,甚至在言談舉止中都不加掩飾的意圖。


    真不知道他們哪兒來的自信,這艘船上簡直時時刻刻都給馮元熙一種“彌漫著石楠花氣味”的錯覺。


    其中當然包括身旁這個光頭。


    對方是一名島國人,從他對自己的稱呼就能輕易看出來。


    經過這幾天的閑談……或者說被迫閑談,說直白點就是馮元熙被騷擾,總之他知道了這個光頭男人的名字,津川潤夫,是一名企業家,以倒賣古董和文玩發家,家裏有兩套別墅,一套在廣島,一套在長崎……


    真不是馮元熙多嘴,實際上他每次說得最多的就是一個字:哦。


    但就是這麽一個字,都能引出津川潤夫bababa好多句話,那些信息都是他一股腦噴出來的。


    說實話,馮元熙在聽到那兩套別墅的所在地的時候,一度想問問對方是不是想要個小男孩然後取名叫胖子。


    “啊……”馮元熙微微張開嘴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回應,他並不想與對方多聊什麽,生怕這個似乎患有臆想症的男人莫名其妙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到時候自己清白不保事小,一氣之下把這艘船炸了事大,那樣的話任務可就算是徹底失敗了。


    他的任務很特殊,就是來彩虹號上玩,天外天已經給他準備好了所有登船手續,隻需要他人到這裏就行。


    和任明空或者諸葛關燈那分階段的任務不同,馮元熙的任務書就隻有那麽薄薄的一點,隻要求他在船上好好玩就行了,不需要刻意地去做太多的事情,但是也不要過於出格地破壞船上的氣氛,也就是說他不能表現出自己對男性的抗拒,這就導致了馮元熙這幾天真是分外的煎熬。


    當然了,隻是這樣的話,那或許隨便找個別的人來都能代替馮元熙的任務。


    在任務的最後,還有一句話,這是他的任務中隱秘不能告訴其他兩人的部分,也是真正必須把這個任務委托給他的關鍵。


    聽見馮元熙的回應,津川潤夫明顯情緒高昂了起來,哪怕那隻是一聲毫無意義的“啊”。


    “你要是喜歡的話,等下船後可以跟我去我的廣島的別墅,我在那裏養了兩隻海豹,很可愛。”說到可愛的時候,津川潤夫的語氣加重了一點,眼神也用力地在馮元熙的臉上刮了一下。


    馮元熙哪怕被厚厚的防寒服包裹著身體,此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差點要掉了出來,但是為了任務,他隻能忍了:“到時候再說,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先走了。”


    說完他直起身子就想回到房間裏去。


    在這艘船上,隻有自己獨立的單人間才是安全的,馮元熙非常慶幸這船上沒有把房間全設置為雙人間。


    不過他直起身子的時候,卻突然被一股力猛地一拽,差點摔在了地上。


    轉頭看去,馮元熙發現自己防寒服的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和欄杆凍在了一起,剛剛就是被袖子拽著差點摔跤。


    好像是剛才那群海豹遊過的時候濺起了一些水花淋在袖子上……


    馮元熙呲著牙回憶起了原因。


    這要是平常,那慢慢把凍住的地方的冰給鏟掉也就好了,實在不行的話潑點熱水給化開也是個解決方法,可是現在……馮元熙的眼神瞟了一眼津川潤夫,發現對方的表情已經充滿了期待。


    “啊,馮君你凍上了?讓我來幫你吧。”津川潤夫臉上掛著止不住的笑意,笑意中蘊含著難以言明的情緒,他抬起雙手一步步走過來,繞到了馮元熙身後,看上去像是要抱住馮元熙的腰幫他一起把袖子從欄杆上硬拽下來。


    馮元熙倒吸了一口冷氣,腦子裏滿是“快跑快跑快跑”,小爺清清白白二十載,可不能毀於今朝。


    津川潤夫已經走到了馮元熙背後,嘿嘿笑著一把抱了上去,可是他身子猛地前傾差點也摔在地上——他抱了個空。不,也不算抱了個空,實際上他抱到了馮元熙套在最外麵的防寒服。


    而馮元熙本人則在津川潤夫抱上來的那一瞬間急中生智,直接使了一招金蟬脫殼,溜之大吉了。


    回到房間的他一把將門摔上,撲在了床上,臉埋進了天鵝絨的被子裏,渾身上下時不時發出一陣顫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惡心的。


    他倒是不反對多元化的性取向,但不反對不代表自己願意摻和進去。


    不管是什麽樣的性取向,其基本原則都是不打擾其他無關的人,如果有個女人像剛才津川潤夫那樣來騷擾馮元熙的話,他也是一樣的反應。


    過了幾分鍾,他終於從床裏把自己拔了出來。


    坐在床上的馮元熙大口呼吸著空氣,望著窗外遠遠漂過的一座冰山,沁骨的冰寒仿佛能通過這虛空的距離傳達到馮元熙的體表,他漸漸冷靜了下來。


    那冰山漂浮在海麵上的部分隻是其整體的一個小小的部分,而真正恐怖的則隱藏在海麵以下看不見的地方。


    這也是馮元熙能一直忍到現在的原因。


    他不相信這艘船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這裏一定存在著海麵以下的恐怖部分。


    而那就是他的任務目的。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馮元熙掐指算了算日期,發現這已經是任務開始後的第七天了,也就意味著……


    他從枕頭下麵拿出了一張紙,上麵畫著許多讓人看了就會頭暈眼花的圖案和符號,當然也不乏文字,諸如九宮八卦之類的內容,不難看出這是一張記錄了什麽信息的東西。


    這是附在任務文件夾裏的唯一一個道具,來自諸葛明亮的親筆注解。


    在其他人眼裏,這是一張毫無頭緒的鬼畫符。


    但在馮元熙眼裏,卻能看出一條明顯的思路和軌跡,對他來說這就相當於是一道數學題,隻需要依照自己學過的“公式”解出其中的答案就可以了。


    但是這道題卻不是那麽容易解的,涉及到天機的玩意兒向來都很費心力。


    也就是出身自青城山的馮元熙能硬著頭皮算下來。


    十幾分鍾後,他終於將這張紙上的內容全部結合現在的情況演算了一遍,在此之前,任務進行到第三天零點的時候,他演算了第一遍,得到了預料之中的標準結果。


    現在則是第二遍,得到的結果……


    “咦?”


    馮元熙有些驚訝地複算了最後一步,確認不是自己學藝不精,也不是天機有異。


    “和圖上給出的期望中的標準結果相比出現了一定的偏移量,好在是對我們有利的偏移……看來任明空或者諸葛關燈那邊的任務超額完成了。”


    這是一件好事,也許意味著自己可以盡早從這艘船上解脫。


    馮元熙擔心再待下去的話自己早晚有一天得把船炸了。


    先幹掉津川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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