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霎時為之一靜,隨後齊齊顫抖起來,以一種違反常理的姿態開始反向逆流,往天上的雲層飛去。


    轉眼間,營火要塞上空雲層開始緩緩旋轉,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漩渦,天色即刻陰暗下來,一股莫名的壓力從高空降下,速度很慢但卻不可阻擋。


    那些湧出大洞的所有怪物都在這從天而降的壓力之下被壓入了來處,毫無反抗之力,即便是那隻b級的等待者之王也隻是憤怒地嘶吼著,墜入了那無底的深淵。


    但是它們並不會因此摔死,不管是最低級的小怪物,還是b級的王,它們都有一雙鋒銳的爪,能夠牢牢地抓住洞壁。


    等待者與守望者的對峙,還會持續許多年,並不會因一次大勝而徹底消滅對方。


    任明空走到倉庫大門口時,看見的正是這樣一副令人震撼的場景。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地注視著這震天動地的一幕,生怕自己一個小動作就惹得營火要塞的意誌注意到自己,將自己與那些怪物視為等同。


    幾秒過後,那股壓力陡然消散,天地澄澈,雪花再次飄揚著下落。


    而營火要塞也再次沉寂了下去,一切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那黢黑的大洞看不見一點光亮。


    伊薇特注意到了走出倉庫的任明空,同時她也看見了倉庫中的戰鬥痕跡,眼神一顫,閃過一抹關切的緊張,立刻就意識到任明空是在倉庫中遭遇了什麽意外。


    原本一蹦一跳朝著姐姐奔過去的伊薇薇看見姐姐神色變化,順著對方的眼神看過去,發現姐姐是在擔心任明空。


    伊薇薇頓時鼓起了嘴,滿臉委屈:


    “他沒事兒,倉庫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進了一隻c級的等待者,我已經解決了。”


    伊薇特收回眼神,看向揣著胳膊垂著頭不太開心的妹妹,釋然一笑:“你沒事兒就好。”


    伊薇薇聽著姐姐的話,表情立刻多雲轉晴,嬉笑著蹦到了姐姐麵前,張開雙臂,身子前傾,抱了上去:“姐姐真好!”


    她倆從小就這樣,伊薇特也毫不介懷,笑著抱住了妹妹。


    明明兩人都已經二十來歲,但偏偏兩個人在一塊兒的時候,總要有一個人像小孩子,要麽是姐姐,要麽是妹妹。


    片刻之後,擊退那些怪物的營火要塞複歸了正常的運轉,詛咒也被解除,所有人都沒有了後顧之憂。


    在高規格的會客廳中,諾頓及他的兩名女兒正在等待任明空,有一些事情需要正式談談。


    而任明空這會兒正在收拾自己身上的傷勢,洗個澡,換套衣服,然後再去會客廳,不然以他那狼狽模樣,實在有損於形象。


    伊薇特有些好奇地看著一旁賴在自己身邊的妹妹,問道:“你平常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嗎,今天怎麽不走?”


    以往有其他勢力的代表前來拜訪,都是諾頓或者伊薇特負責接見,伊薇薇則是從來不到場的。


    也難怪伊薇特疑惑,她不諳世事,但可是很清楚自己這個妹妹,跳脫的性格,古怪的行徑,不守規矩的作風,伊薇薇是絕不可能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聽一些外交辭令的。


    伊薇薇抱著姐姐的胳膊,像一隻無脊椎動物一樣緊緊貼著,毫無形象,她口齒不清地回答了一句什麽。


    伊薇特也沒聽清,正想再問,門口卻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虛掩的門被推開,收拾好的任明空走了進來。


    “諾頓先生。”他向坐在上位的冬境大公微微頓首,自己也不是代表天外天來的,沒必要過於正式。


    隨後他抬眼一掃,就看到了跟八爪魚一樣抱著姐姐的伊薇薇。


    任明空嘴角抽抽,這倆人分開還不太好認,待一塊兒的時候反而好分辨多了。


    “坐坐坐,別客氣。”諾頓的大嗓門響起,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沙發,如他所說,他是直言直語慣了的人。


    任明空依言一屁股坐下,等待諾頓展開話題。


    實不相瞞他有些緊張,同時還有些別扭,頭一次見到這樣不講究的b級強者,不太適應。


    “伊薇薇跟我講了倉庫裏的事兒,真是很抱歉,這是我們的疏忽,給你帶來了嚴重的危險。”諾頓首先對任明空的遭遇表了態,說完他眼神示意了伊薇特。


    伊薇特會意,站起來再次對任明空表達了歉意,畢竟這是她的決定。


    任明空不敢怠慢,同樣站起身客氣了兩句,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對方態度誠懇,事情也已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他便懶得多計較。


    主要是他也不是毫無收獲。


    坐下的時候,任明空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伊薇薇,看來她並沒有說電話號碼的事情,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


    有所顧忌,還是怕被責怪?


    實際上……任明空完完全全想多了,神經大條的伊薇薇隻是忘了說而已。


    諾頓接著說:“作為補償,你可以自己挑選一些東西,一會兒讓伊薇特帶你去。”


    “不用了。”任明空擺擺手,“我已經取走了魔劍提爾鋒,這把劍對你們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對我來卻說有其必要的價值,不需要其他的報酬了。”


    主要是因為其他東西他也不咋用得著,實在需要的話天外天也不是沒有。


    諾頓果然直言直語,一點不跟任明空客氣:“好,那就算了。”


    任明空雖然本來沒想要什麽,但也被諾頓這反應給噎了一下。


    “不過補償歸補償,報酬歸報酬,解除詛咒這事兒的報酬你可不能拒絕了,天外天與守望者本是同盟,更要把賬算清楚,合作才會長遠。”諾頓語氣堅決。


    任明空本來還想用提爾鋒價值足夠的說辭搪塞過去,但一看諾頓那一臉“你敢拒絕我就敢把你塞進冰山裏”的表情,便悻悻作罷。


    他真沒見過這麽實在的b級強者,自己不要還非得找借口硬塞。


    殊不知,諾頓心裏此時也在罵娘,他也從來沒見過這麽傻的小子,送到嘴邊的肉都不知道吃,也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到底是怎麽記住他的。


    說完報酬與補償的事情,諾頓突然神色一肅。


    任明空見狀,明白對方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會比較正式,坐直了準備傾聽。


    “我要講的,是不為人知的往事……”


    大約七百年前,西伯利亞還被各大草原民族分割占領的時候。


    當時的整個西伯利亞區域仍然處於完全的遊牧文明形態,各個政權皆是逐水草而居,牧牛馬為生,時不時入侵一下南方的農耕文明,或者西邊的帝國文明。


    而在他們的西邊,有一個公國,為了抵禦和徹底消滅這些煩人的馬背上的人,派出了一支先遣隊深入西伯利亞,意圖在西伯利亞的後方建立起一個作戰基地。


    這支先遣隊,就是後來的凜冬騎士團。


    他們來到中西伯利亞平原北部的一片群島上,在這裏,發現了一座不知道什麽年代的要塞,並在此駐紮了下來。


    住了沒多久,他們驚訝地發現,要塞中竟然會時不時發生詭異的事情,比如門扉自動關閉甚至消失。


    當時,歐洲文藝複興的浪潮正在悄然掀起,先遣隊的隊長弗雷·克裏斯蒂安在被遠派至此之前正是文藝複興的堅實擁護者之一,他相信上帝但不迷信上帝,更不信魔鬼之類的說辭。


    他不願意就這樣被一座廢棄的要塞給嚇退,於是便以隊長的身份強力壓製了反對的聲音。


    在幾個月後的一個夜晚,那是盛夏的時節,即便是在緯度如此高的群島上,也難得地見到了融雪後的草地。


    弗雷在自己的日記中如此回憶道: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夜晚,它,還有它們,改變了我的整個人生。


    那是先遣隊第一次見到從大洞中爬出的怪物,由於群島附近根本沒有威脅,所以他們夜間的防禦力量極其薄弱。


    以至於僅僅一隻最低級的怪物也殘殺掉了整整十個人。


    在艱難地幹掉了那隻可怖的怪物之後,喘著粗氣的弗雷發現,真正的災難這才剛剛開始。


    一連十餘隻同樣的怪物從要塞中間的那個大洞裏麵爬了出來,其中大部分與他們剛開始殺掉的那隻差不多。


    但最後爬出的那隻,卻實實在在地讓向來無畏的弗雷感受到了死亡的壓力。


    就在整個先遣隊要絕望之時,他們發現居住了幾個月的要塞突然震動了起來,一個古老的意誌在冥冥中蘇醒,賦予了弗雷超乎常人的力量後又極速沉睡。


    被賦予了力量的弗雷率領先遣隊與怪物大戰了整整兩個小時,終於將它們全都幹掉,除了那隻威脅最大的——它逃回了大洞之中。


    在它逃回去的那一刻,弗雷意識到,他的命運已經緊緊與這座要塞相連接了。


    他向故國複命,稱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他不去做,或許還有別的人去做。


    從此,莫斯科公國少了一支先遣隊,北地群島上多了一個凜冬騎士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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