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持以雷霆之勢,斬殺百頭異變獸,那柄百煉精鋼的長劍鋒刃,出現一處米粒大的豁口。


    形勢依舊岌岌可危。


    任輕愁將長劍擲出,劍劃出一道弧線,沿途收割近十頭異變獸的生命。


    隨即,他一個縱身,瞬時擺脫數十頭異變獸的圍合之勢。


    經過裂變催生,地表已經形成堆積有三尺多高的寄生體“沼澤”。


    裂變還在繼續加速。


    未等落地,任輕愁足尖輕點側生的一枝藤蔓,身形倏地拔高後,長身玉立落定在一截粗如森蚺的黑酷蕨枝幹上。


    他的眉頭微皺。


    戰到此刻,原本塵灰不沾的一襲白衣,已被異變獸的髒血染得汙漬點點。


    隨身攜帶的三把常規用劍,在如披荊斬棘地斬除近二百頭異變獸後,已經戰到全廢。


    隻是,包括傳世名劍“巨闕”在內的三把名劍,插在背後的劍鞘中,仍然未動分毫。


    未等他喘息一瞬間,數十頭形似猴魅的耂o)從樹梢及藤蔓處,朝他撲來。


    一道清亮的拔劍出鞘的劍鳴聲。


    如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


    此劍名《鶴衝天》,為試劍山莊七大名劍之一。


    任輕愁持名劍《鶴衝天》隔空連續斬了三記,一長二短。劍光如白鶴展翅飛翔。


    撲擊過來的耂,但凡被此劍光觸之,即一剖兩半,殘骸紛紛跌落。


    一式劍意已盡,任輕愁順勢飛身而下。目光所及,將地麵被寄生體覆蓋的耂的屍體掃了一眼,以劍心通明洞察此類寄生體裂變極限。


    但此刻怎由得他再心生旁騖。


    任輕愁再是心高氣傲,眼下他所率的一行七人境況,已到了極其糟糕境地。


    先前由於唐六身處位置不佳,加上他一不小心,誤入近千頭異變獸合圍的殺陣中,幾近死局。但事關唐門與試劍山莊的結盟,在試煉者中,唐六又素來與他交好,任輕愁不得不冒險而救。


    在任輕愁最終動用馭劍道殺招,使廢了一柄長劍的基礎上,又犧牲了同行的一名武者,最後借助李虛竹行使淩波微步,方才將奄奄一息的唐六救出。


    經此耽擱,衝破重圍的時機可謂轉瞬即逝。


    寄生體借助先前的異變獸殘骸,催生裂變近萬頭新生異變獸出來。像適才任輕愁遭遇的近似猴魅的耂,更是多達三千多頭。


    耂,本身戰力並不恐怖,單體隻有武者初階戰力,但在幽暗森林裏,它們數量一旦破千數,再配合地麵數量恐怖的寄生體及其它異變獸,它們從上三路發起攻擊,對高階武者的威脅程度數倍增。


    正所謂虱子多了咬死象。


    即便任輕愁自持身份,身處危難,麵色不改,李虛竹卻是真急了。想他一身功法大多來自道家秘門“逍遙派”,所學奇功絕藝極多,就以他身具的小無相功與北冥真氣,也算剛好對寄生體的裂變有所克製。但他不擅長群戰,更具體來說,麵對眼下已成洪水泛濫的寄生體與裂變生出的異變獸大軍,他的殺伐之技,與嶽寵、瓊妖納延、任輕愁等排在強人主榜的武者相比,在威力上就明顯不足。


    況且他此刻還要照顧重傷欲死的唐六,幸好,在他身旁還有兩名高階武者同行,其中一人更是來自金剛寺,且從金剛寺八百僧兵排名位次來說,還要在大莽和尚之上,其名:大方和尚,其肉身強悍,手持一柄重達三百斤的方便鏟倒也使得威風凜凜,給李虛竹減輕不少負擔。


    由於寄生體具備恐怖級借助外力裂變加速的逆天能力,戰鬥越是拖延,也就越發陷入死局。


    如爫的四級變態體遭遇一般,此刻寄生體裂變堆積出各種蟲體及異變獸,在地表已形成近丈高的“洪流”,更何況半空中借助藤蔓樹枝竄來竄去耂的數字,更是如蚊蠅一般密密麻麻。


    任輕愁依舊麵不改色,持劍而行。


    在他身後,李虛竹掩護唐六在中,大方和尚與一名來自迷天盟的名叫甘年的武者,他倆斷後。


    見前方寄生體洪流,及衝殺在前的數十頭異變獸如一道巨浪撲來,任輕愁踏步向前,口中念道:


    “強人榜上,偶失龍頭望1。”


    此句道出,心中抑鬱不平之氣頓時湧出,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名劍《鶴衝天》劍鋒的光芒吞吐不定,隨即,抑鬱愈發難平,任輕愁迎前一斬。


    劍如匹練,將衝殺而來的近十頭異變獸悉數斬成兩截。濺射的髒血不僅染髒了他的衣襟,甚至濺射到他一絲不紊的發梢,如冠玉無暇的臉上,他也渾然不覺。


    想必對適才這一劍極為滿意,心中豪情生出,他繼續念道:


    “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


    念罷,任輕愁搖頭輕笑,一彈劍,名劍《鶴衝天》再度發出一道響徹九霄的清亮之音。


    於是,持劍淩空朝灰煞雲的方向,連續斬了三斬,一長二短。


    劍光如白鶴展翅,一飛衝天,將撲擊而來的近三十頭耂,斬碎如上元節燃放炮竹煙花碎屑,紛紛而落。


    就這般,任輕愁持劍一路向前,如入無人之境。


    眾人跟隨其後,轉瞬就要破出個缺口。


    這時,就見黑壓壓的地表,從西、西北、北,有三道隆起的地線,又如三條巨大的蚯蚓,在淤泥中翻滾,刹那就至眼前。


    李虛竹大喝一聲“小心”,北冥真氣湧出,朝西麵而來一頭從地底探出頭顱的異物,一掌拍去。


    從西北,正北而來的另兩頭地龍四級變態體,皆從泥土及寄生體的洪流中翻騰出來,朝斷後的大方和尚及迷天盟的甘年撲去。


    這三頭地龍四級變態體,正是先前在素仁和尚《小孤山棍法》力場罩定下,遁地逃逸的三頭。此刻它們借助寄生體再度發生異變,雖不能進階五級,但威脅倍增。


    猝不及防之下,甘年被地龍從地底暴然長出一支螯,刺穿了腹部。另一邊,大方和尚則以方便鏟與地龍正麵硬捍了一記。雖一鏟將地龍震飛,但彼此對撞產生的強大衝擊力,令他五官溢血,瞧來猙獰異常。


    地表堆積一丈多高的寄生體與異變獸組成的洪流再度浪起,半空中,近三百頭耂,鋪天蓋地如掲下一層灰煞雲,朝眾人席卷而來。


    饒是任輕愁劍心通明,此刻也不禁變色。正待他被迫要將“巨闕劍”從背後劍匣中拔出,就聽從東南角傳來“咣!”的一記洪鍾大呂的巨響,震得周遭宛如被定身法定住似的一頓,緊接著就聽一人言以咒道:


    嗡阿喇巴乍納渧!


    隨著最後一個“諦”字被重複念了七遍,即成一段嵌入式音波回響。


    原先尚且定在半空的耂,頓時劈裏啪啦如下餃子一般落下。


    未等墜地聲停歇,位於東南方位就聽一聲暴喝,就見一人持大小番天印,將一株擋路的巨大封印木砸倒。


    視線再無阻隔,任輕愁抬眼望去。就見那人抱著一杆近十丈長、且粗如森蚺的黑沉沉巨棒,朝著寄生體與異變獸組成的洪流,一棒打去。


    緊急時刻,借助韓幹臨時拔下一株重達三千斤的黑酷蕨樹身,以力劈華山氣勢,強行打開一條生路。任輕愁等一行六人終於跟隨一襲白衣的狄飛驚後麵,殺出重圍。


    當他們來到一處斷崖,崖前有前人書“禪池”梵文。


    身軀高大、赤足,披一件赤色貼身大氅的單增次吉回過身來,臉上宛若孩童般天真笑容尚未褪散,他溫聲說道:


    “輕愁,此番從禪池前往落鳳坡,傷殘的廢物就不必帶了。”


    聞言,任輕愁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紅,在旁原本垂垂若死的唐六,卻仿佛一下子就充滿生機。


    就聽一陣極其明顯的機栝聲,似從唐六體內及貼身的衣物內發出。


    在場之人無不眼尖,俱看見似有層層疊疊的翎甲要破出。


    “咦?莫非是刺蝟甲。想必前時傳聞的隱宗八臂哪吒項充獨闖唐門,這一戰定是有結果了。暗器之王,恐怕易主了吧!好吧!既然證明尚不是傷殘廢物,唐六,你就跟上吧。”


    1改自宋·柳永《鶴衝天》,原文為“黃金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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