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披熊皮,戴青銅四目麵具,玄衣朱裳,正是險道神鬱保四昔日對敵時的一貫裝束打扮。隻見他此時,持“桃弧弓”,搭“棘矢箭”,弓與箭之上滿布咒語。


    “呔!”秘咒甫出,那人就在百步開外朝著秦重一箭射出。


    秦重也不撤身,持鐧一擊,就聽“叮”的一聲,“棘矢箭”擊在四棱雷紋鐧上,爆出一記火花。秦重心中卻是一鬆:“此人不是鬱保四,尚不到十七石的弓力。”


    想當初嘉佑六年的幽潮之戰,鬱保四已是武師境三階戰力,以巫祝秘咒加持的“桃弧弓”與“棘矢箭”,也已與三十石以上強弓的弓力想當。


    見首箭無功,玄衣朱裳之人絲毫不停滯,再取三支“棘矢箭”,“桃弧弓”微微一顫,其箭如流星趕月一般向秦重襲來。


    瞬間,秦重手持四棱雷紋鐧橫著掄出一扇光幕,三支“棘矢箭”頓時就被砸飛。而秦重肩上扛著的那支巨大的三眼火銃早已轉至腋下,隻見他左手握住銃管銎部,再將藥線點燃。隨即,秦重的虎軀一振,海碗粗的粗大銃管裏麵,三個銃堂接連爆射出三道火光,“嘭轟”的一聲響,這一支由地煞七十二之地軸部為秦重專設的火之單兵重器終於爆出雷光。


    鬱保四的“本命六甲護持秘術”中的“甲午”瞬間破!


    此時,甲寅陣中,小二彈指一滴血珠落入柴刀,就聽那柴刀“咄”的一聲,從祭台上奔來,持“吳鉤”的玄衣朱裳之人頓時如被定在半空。小二抄手一捉,將如有實質的一物憑空撈住,再按在砧板上,持刀一斬,隻見那玄衣朱裳之人從眉心處裂開一道縫隙,轉而身軀裂成兩道虛影。小二一拍背後的行囊,持步上前道:“想你終究隻是鬱保四的一道殘影化身,與其在此苟延殘喘,莫如小二收了你去!”說時,那支巨大的二品鬼具行囊發出“嘎吱吱”的磨牙聲,就見兩道虛影分別被吸入行囊中去。祭台上隻有那一柄曲翹狀的“吳鉤”刀刃如一道殘月。


    “本命六甲護持秘術”中的“甲寅”破!


    甲辰陣中,小五持刀喝道:“辰時已過,還不授首,更待何時!”原本在其腦後衣服領子上掛著的那盞氣死風燈被風刮得飄起,停在他頭頂三尺多高的空中,慘幽幽的一盞燈火明滅,如一隻鬼眼開闔,一道道宛如蛛絲馬跡的幽光則在小五的視線瞳孔中閃爍不停。


    終於尋到了敵手的一處破綻,小五反身錯步上前,雙手持刀,淩空一斬,正砍在玄衣朱裳之人所持的巫覡人首紋劍的破綻之處,隨即一連串的刀劍相擊所迸發出的虛影如繽紛雪片一般令人眼花繚亂。隻見小五的“風劍霜刀”越使越快,嗬斥聲更如疾風暴雨,就在玄衣朱裳之人的步法漸而淩亂之際,小五高喝一聲:“破”,一刀就將那人劈翻在塵埃之中。


    “本命六甲護持秘術”中的“甲辰”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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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柄戟的戟鋒如矛尖,火如懸燭,韓原可謂一見就喜歡,可惜戟自銎部卻是斷了,因此,這是一柄長度隻有三尺七寸的斷戟。斷戟分量極重,幡杆與斷戟初次交接相撞,韓原就估測斷戟的重量至少在百七十斤以上。


    戟端,烏沉沉的渾然一體,不知為何種金屬材質鍛造,尤其單麵弧如龍鱗獸甲的戟刃,每一次揮出,都斬出一道凶光,鋒快之極。


    韓原此時手持的那杆出自極北寒冰鐵鍛造的招魂幡幡杆,已被戟刃斬斷了一截。


    甲申陣中的玄衣朱裳之人雖隻是鬱保四的一具殘影化身,但他所持的戟法極其古樸粗放,隻:剁、刺,衝鏟,回砍,橫刺,橫砍,下劈刺,直劈等寥寥幾式,俱勢大力沉,威力不凡。


    韓原修習長劍技曆來搶“先”重“勢”,此番與之相鬥,更不退讓,仗著他身快杆長,又欺玄衣朱裳之人的身影搖搖欲墜比他力弱,持幡杆可謂是即掲又打,一時間幡杆與斷戟相接,竟像是與錘、斧等這類重兵硬捍,“鐺!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幡杆上盡是被斷戟衝砍劈刺出的缺口與疤痕累累。終於,幡杆承受不住大力,“喀喇”一聲,被那斷戟一個回砍,自中劈成兩截。


    舊力已去,韓原趁它新勢未生,閃腰過枝進步,一刹那身形如流水,欺身而近。


    “殺!”


    韓原手中餘下的四尺幡杆如化千鈞重棒,一棒便打在那人頭頂門心,將之打得四分五裂。


    韓原抹了把汗,暗道一聲:“僥幸!”


    “本命六甲護持秘術”中的“甲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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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正緩緩收刀,刀之漣漪消散,他便站在甲子陣中,抬目四看。


    此時,六甲已破其五,曹正暗道:“昔日本命六甲護持秘術渾然一體,每一具祭台上的六甲兵器化身均可維持鬱保四的滿血戰力至一時三刻,而鬱保四本體則持杏黃旗在內加持,其陣更如綿綿不絕,哪怕以昔日幽潮戰時的我之武師中階實力入內,也定當戰到力絕而潰。如今該陣仗十不存一,秘術枯竭,陣法僵滯如斯,竟能被秦重那幾個小輩不消力氣一般速破,隻不知他當初遭遇何等強敵,噩難至此!”


    想到這裏,曹正頓時心生警覺,持刀將“甲戌”門戶破開一線,就見其內,方闊海與一位手持“玄龜盾”的玄衣朱裳之人正鬥得激烈。哪怕此時受餘陣所累,鬱保四的最後一具玄衣朱裳化身已如風中之燭,但“玄龜盾”畢竟為其生前保命秘器,防禦堅固密不透風,方闊海雖拳勢凶悍,戰至麵目猙獰,嘶吼陣陣,卻也一時間奈何不了。見方闊海的臉上汗滴如雨,拳勢愈發上前,大聲喝叫如若瘋狗。


    曹正笑了笑,持刀一斬,如斬入虛空裂隙中,那具化身觸之,頓時化為虛無。見狀,曹正先是回身抬手一招,甲子陣中祭台上的那一柄“裂戶刀”入得掌中,隨即高聲喝道:


    “六甲化身已悉數被滅,諸位還不取其附身兵器,更待何時。”


    聞言,秦重立即大步上前,在祭台上摘了“桃弧弓”與“棘矢箭”。小二取下懸在虛空的“吳鉤”,再扔至行囊中。小五取了“巫覡人首紋劍”,背在肩後。韓原則滿心歡喜地將那柄戟端銘有“春分屍神”字樣的斷戟捧在掌中,仔細端詳。而在甲戌陣中,在讚了一句“好寶貝”後,方闊海一把將“玄龜盾”抱在懷中,哈哈大笑。


    至此,險道神鬱保四最後在嘉佑六年仲秋之日布下的“本命六甲護持秘術”轟然在人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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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撥雲去霧,終於露出大灘舊城存貌。


    舊城遺址占地並不大,近二裏許,外甕城東西兩道,隻餘下夯土地基,先前見到的巨人石像則集中埋在外甕城東首與門道入口,光露出的半具身軀就有三丈多高,且一個個麵目猙獰不甘,且似要從地獄中掙紮爬出。曲尺形的內甕城也已坍塌大半,南北一大一小兩座墩台近乎隻餘荒沙廢土殘石,眾人沿著殘存的門道向內行去,兩麵尚存的幾座平行巨石壘砌的短牆上則有刀斧等利器刻畫的人像以及各種巫覡秘咒文字。


    大量的巫覡秘咒及文字,眾人均不識得,曹正歎了一聲,命小二與小五拿出紙筆槌墨,拓印與抄寫。人像則多為刻畫巨人或赤手空拳或持刀、錘、斧、戟等兵器與各種蠻荒怪獸廝殺的慘烈場景,其中諸多刀斧劍戟的古樸戰式,韓原見到自是雀躍心喜難耐,忍不住停步觀看,手腳摹畫,沉湎其中。


    待到午未之間,在兩座短牆圍合而成的一道門塾之中,曹正終於停住腳步,雙目一冷,目射寒光,曹正沉聲道:“鬱保四!”


    在那陰暗角落斜身倚坐一人。此人身軀高大,著玄衣朱裳,腿膝處擺放一麵杏黃旗。他雙手撐地,似要站起,滿頭濃發因歲月變遷如枯草飄搖,麵色原本深紫,卻因恐懼與希冀而發白。他嘴唇微張,似有讀語卻無音,一雙眼眸早無神,卻瞪得極大,正與曹正的目光怒視而對。


    “鬱保四,你似心有不甘,至死你都似未完成你心中所願,但你可知吾恨你入骨!”說時,曹正握拳的指掌“嘎嘣嘣”骨節作響。


    “鬱保四,你躲在這裏,你又怎知,你之退避不見,老夫麾下三千七百八十一名如父子兄弟皆化幽怪獸糧,老夫獨自苟活於世,就如同一隻孤魂野鬼,你怎知老夫心中之痛恨!”說到激動處,曹正兩目含淚,上前一步,持刀的手立即一緊。


    就在這時,秦重大聲喊道:“曹老,您快過來看看,牆上似有鬱保四記述事情的原委經過。”


    曹正一定身,麵色一沉,冷聲道:“吾且看你怎說?”說罷,便向著秦重所說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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