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道身影出現在甬道的入口後,萊克頓見到二人居然再次折返,喜不自禁,暗金教的援兵並沒有拋棄他。但他緊接著就警醒過來,偷偷瞅了一眼對桌臉色陰沉的烈夫斯,小心地往旁邊坐了坐,抿著嘴沒有說話。


    烈夫斯沒有管這些,他瞟了一眼折返回來的兩個年少輕狂的底城人,沉著臉仰頭將手中的杯酒一飲而盡,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砸,然後才對著二人獰笑道:“我從來不和要死的人一起喝酒。”


    話音未落,原本還站立在蘇恩身邊的蔚奧萊身影一閃,經受長久訓練的四肢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巨力,整個人瞬間突進到烈夫斯的旁邊,重劍直朝他的頭顱斬去,與剛剛在甬道裏被吃掉的劍士埃爾文招式如出一轍。


    鏘!


    盯著突進而來的粉發少女,烈夫斯絲毫不懼,橫刀直接將斬來的重劍擋住,發出鋼鐵撞擊的嗡鳴。與此同時,他右腳一翻,宛如一根黑棍直掃,直接將立足未穩的蔚奧萊給一腳踹了回去。


    少女被巨大的力量擊飛到半空,落地翻滾幾圈,直到撞擊在石壁上才停下來,卻也把上麵附著的石板給撞碎。


    “怎麽?對著牆壁練了這麽久拳擊的怪人,就這麽點本事嗎?”烈夫斯不屑地看了眼蔚奧萊,握了握自己的銀白長刀,對著一直未動手的蘇恩咧了咧嘴,“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說完,他將身體微躬,後腳重重往地麵一踏,地麵頓時陷出一個窟窿,其整個人瞬間朝黑眸少年衝鋒而去。


    從之前逃回來的女守衛口中,烈夫斯就猜到自己麵前應該是一個如符文法師般的元素掌控者,而近戰打遠程,拉近距離永遠是首選。


    麵對衝鋒而來的烈夫斯,蘇恩冷笑一聲,直接對著衝來的戰士探出自己白皙皮膚的右手。一支看似由火元素構成卻色澤黑紅的能量巨箭迅速凝結成形,然後片刻不停的直奔襲來的戰士,速度奇快。


    這隻箭矢由高濃度凝聚的邪能魔法能量組成,在克蘇魯派係詞條的影響加成下,半空中還如液體般落下滴滴黑色液體,瞬間將地麵上的石板腐蝕出一個小窟窿。


    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殘影,轉眼飛到烈夫斯的跟前。戰士眼神銳利,動作敏捷,握著的長刀往上一撩劃過玄妙的軌跡劈在能量箭矢上。


    整體湧動魔法能量的黑紅箭矢沒有被長刀給劈開,反而像是受到外力一般炸裂開來。極具腐蝕性的黑色液體迸濺到戰士身上,轉眼腐蝕出數個窟窿。


    這一下,就將烈夫斯的氣勢打落一個台階。


    忽視神經元傳來的痛楚,烈夫斯咬著牙繼續往前衝,才剛到黑眸少年的麵前,旁邊又是一道黑影襲來,是之前被砸飛的蔚奧萊。


    不等突擊過來的少女有所動作,戰士的眼神忽然變得專注,他提刀的右手青筋隆起,鑲嵌在上麵的湛藍寶石浮現一抹幽深的色澤,他以極快的速度完成蓄力,然後猛地轉身一揮。


    旋風斬!


    一輪銀白的流光將三人全部罩了進去,冷硬而鋒利的金屬細刃劃過綿軟的肉體組織,發出悄不可聞的撲哧聲,掀起一團血霧,於是銀白的刀刃月輪也染上了些許血色。


    旋風斬,像旋風一樣揮舞手中的武器,攻擊範圍內的所有敵人。


    在之前成千上萬次練習的過程中,烈夫斯已經掌握了旋風斬的精髓,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在一次次練習的過程中熟悉了自身的武器,對武器的重量、質心、刃長等都熟稔於心。


    在使用自己適配的這把專屬海克斯科技武器,烈夫斯能感覺到,使用手中的武器就像是自己手臂的延伸,這個時候的旋風斬才會爆發出絕等的威力。


    在一輪銀色的流光中,長劍如一條毒蛇精巧地劃過每一個敵人的咽喉。月輪閃耀之後,周身的敵人如同麥子一般紛紛倒下。


    這是一個習練旋風斬的年輕戰士的夢想。


    銀白的刀刃如一道跳躍的弧光在三人間轉了一圈,當亮白的光芒逝去,三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是的,三個人,烈夫斯為了追求極致的速度,在練習旋風斬的時候完全放棄了對細節方位的把握。


    追求極致的速度,傷人傷己,不可躲閃,這是屬於他風格的旋風斬,是在數千次揮劍練習中所探索出來的道路。


    這三人,蘇恩傷得最重,肚子破開好大一塊豁口,皮開肉綻,鮮血直流,旋風斬的預瞄準目標就是他。


    其次是蔚奧萊,她剛剛突襲過來,便遭到旋風斬的洗禮,左側胳膊被劃了一道開口,血液不斷地從傷口滲出。


    至於烈夫斯,他隻是在收刀時刀刃不小心掠過手臂劃了一道小小的傷口,無傷大雅。


    絕招之所以稱為絕招,是因為隻要它拿出來,就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這戰技,你耍得還像是那麽回事嘛!”


    腹部堪稱慘重的傷勢貌似未對蘇恩造成過於嚴重的阻礙,淋漓的鮮血反而深深刺激了他的身心與感官,他感受到那份無比強烈的活著的真實。


    鹹腥的滋味兒在唇齒間翻覆,他含著一口說不清是血還是唾沫的液體,裏麵有一股鐵鏽的氣息。


    麵對近在咫尺的戰士,黑眸少年沒有後退半分,反而獰聲笑著將左手凝聚出來的一團深紅色的焰火朝烈夫斯按了過去。


    “禮尚往來,我也應該給你看看我帶來的禮物!”


    在【烈火宮】詞條得到進一步發展後,蘇恩感覺自己對於火元素的掌控一瞬間就強了很多。在道宮對於規則碎片的竊取中,【烈火宮】詞條賦予他的,說不上如高階修士那般動不動焚天煮海的驚天偉力,卻也不再限於生火煮飯的普通技藝。


    摻雜著詭異黑霧的黑紅焰火在接觸到烈夫斯皮膚的瞬間頓時炸裂,爆散紊亂的火元素能量將二人全部籠罩,這其中還帶著深海詞條的腐蝕畸變。


    戰士一方響起為了忍受痛楚而發出的憤怒低吼,蘇恩一方則早已習慣到麻木,任由殘餘的暗影能量腐蝕他的皮膚,發出茲茲的響聲,這其中還有火焰的繚繞燙傷。


    一旁的蔚奧萊已在一係列的監獄生活中深得落井下石的精髓,此時的她已放棄不熟悉的重劍武器,提起雙拳就朝戰士的脖子轟去。


    風聲呼嘯,呼哧著落在烈夫斯的耳邊。


    剛猛的拳風來襲,刮得烈夫斯臉疼,然而他已來不及在意,爆散的腐蝕性暗影濃霧如同一劑強烈的麻醉劑阻滯了他的動作,他隻能將身體往旁邊側去盡量躲避轟來的重拳,盡可能避開自己的脊椎要害。


    “小心!”


    旁邊突兀傳來少年的急喝,槍聲應聲響起,一股血箭飆飛出來,染紅了平滑的石板。


    一道猙獰的傷口自肩胛骨洞穿,掀翻大塊的血肉,像是布娃娃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口,深可見骨。


    受傷的是蘇恩,他在關鍵時刻推開了專注於眼前敵人的蔚奧萊。


    而在不遠處,身穿銀白皮甲的警衛士兵手中正雙手緊持著一把冒著縷縷青煙的槍械,瑟縮在牆角的她此時終於發揮出了一個遠程警衛士兵該有的作用。


    “你怎麽樣了?”被一把推倒在地的蔚奧萊在聽到槍響的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問向少年的話語裏帶著幾分驚慌。


    瞅了眼自己右側肩上已經影響行動的傷口,蘇恩默默搖了搖頭,示意無礙。


    在心念操控間,一道仿若深海中湧出的濃重黑霧帶著無可阻擋的席卷氣勢從天而降籠罩在蘇恩的身上。效果立竿見影,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住飛濺的鮮血,然後長出肉芽緩緩縫合撕開的裂口。


    汙染、畸變、再生,古神所擁有的詞條特性。


    見到給自己擋傷的少年再次施展那種特殊能力把自己救治好,蔚奧萊頓時長鬆一口氣,但緊接著眼神就凶狠起來,意識到持槍警衛威脅的她立馬就拋棄了麵前的對手,拾起眼前的重劍就要朝牆角的敵手撲去。


    一道匹練的刀光自下方凶狠地冒出,重重劈在粉色頭發少女前進的路途上,蔚奧萊隻來得及橫劍抵擋。


    如同一道銀白的閃電直接將樹枝攔腰斬斷,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蔚奧萊手中的重劍斷成兩截,劍尖一端落在地上,原本做工精良的厚重長劍在海克斯武器前顯得有些不堪一擊。


    烈夫斯橫刀擋住了去路,他的眼神如一匹餓狼,凶狠地死盯著眼前的敵人,臉上還濺有未幹的血液。


    “兩條雜魚,你們憑什麽覺得擊敗了埃爾文就膽敢來挑釁我?”


    …………


    止住腳步的蔚奧萊滿是忌憚地重重看了眼持刀擋在路上的烈夫斯,然後轉頭望向自己的同伴,蓄勢即將完成的蘇恩卻是麵無表情,隻吐出一個字,“去。”


    收到答複的蔚奧萊不再猶豫,沒有管攔路的烈夫斯,直朝角落裏的持槍警衛突進衝刺而去,手裏剩餘的大半塊重劍則是被用來當作盾牌了。


    烈夫斯獰色一閃,剛想有所動作,視野的餘光卻發現一團熾紅色的火焰突襲而來,上麵的火元素能量濃鬱到讓他也覺得觸目驚心的地步。


    而且在裏麵隱約纏繞的黑霧牽引下,其外部在不斷地膨脹收縮,呈現出一副極不穩定的架勢。


    不攔住會死,這個念頭突兀地從烈夫斯的心頭湧起,是來自一個戰士的直覺。


    他立馬無視了一旁縱掠而過的蔚奧萊,眼睛死死盯著飛來的熾紅色能量團,如同火球的形狀,在即將臨身時,將手中的刀高高抬起,然後猛地劈下。


    斬!


    轟!


    一聲爆炸聲轟然炸響,赤紅的烈焰帶著爆裂的腐蝕性濃霧擴散開來,頓時將地麵上的石板侵蝕得斑斑點點。


    黑眸少年的臉色猛地一白,腹部已經開始緩慢愈合的傷口仿佛受到莫名的震蕩突然加重了傷勢,鮮血猛地噴灑而出,蘇恩眼中卻露出大局已定的釋然。


    濃厚的煙塵終於散開,烈夫斯破爛的軀體摔倒在地上,已經沒了聲息,他的右手還緊緊握著一把刀柄,但上麵的刀背已經被濃鬱的暗影能量給侵蝕大半,餘下的也有烈焰灼燒的痕跡。


    他成功且準確的劈中了襲來的閃爍著赤色光芒能量團,但下一刻能量團便在黑霧的牽引下爆散開來,濃鬱的火元素與潛藏其中的深海黑霧爭先恐後地掠奪烈夫斯的生命活性。


    彎身將敵人斷裂的刀柄拾起,蘇恩才剛剛將鑲嵌在武器上供能的海克斯寶石水晶給收起,就聽到了旁邊傳來一句頗為開心的聲音,隻是聽著就能體會到說話人的喜悅。


    “恭喜!你們的委托快要完成了,我們趕緊走吧。”


    眼見戰局已定,萊克頓這時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一下遛到蘇恩的身側,拍了拍黑眸少年的肩膀以示友好,滿臉笑容,


    “作為私人回報,我會親自引領你們去我們暗金教的外事堂拿取酬金。”


    蘇恩轉身,打量了這個穿著暗紫色長袍的藥劑師好一會兒,然後才對著熱情滿滿的萊克頓一臉怪異地似笑非笑道:“煉金師先生,你誤會了。你們暗金教的報酬,我已經提前拿到了。”


    這話語讓萊克頓頗為意外,他正低頭尋思這句話的深意,卻感覺到心口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萊克頓緩緩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把無柄的斷刃,直插沒在心口上,劍脊的末端穩穩地捏在黑眸少年白皙修長的手裏。


    他茫然地抬頭,看到的是蘇恩帶著笑意的雙眼。萊克頓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像是被什麽卡住喉嚨一樣,最後隻能徒勞地吐出一大口血沫。


    披著暗紫色煉金袍的身影向後倒地,重重砸在監牢的石質地板上,他的瞳孔漸漸擴散失去色彩。


    在世界變為灰白前,他終於聽到了答案,聲音好像是從遙遠的雲端傳過來,帶著幾分縹緲,仿佛隔了一個世界的距離。


    “我現在接的委托,是屬於汙手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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