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寧榮街,之前守衛在寧國府外的繡衣衛早已經撤離了。


    轎子一落下,不僅賈珍親自幫石仲魁掀起轎簾,便是賈赦、賈母,還有當道士的賈敬,也都等在榮國府正門外。


    而且榮國府的中門大開,賈政親自拉著他的手就往中門走。


    被人重視和禮遇,石仲魁此時的心情好不錯。


    不過轉念一想,雖然賈家對自己這個恩人的態度,不可謂不重視。


    就連中門都開了。


    但賈母、賈赦、刑、王夫人親自出正門,迎接一個後輩,在孝道治天下的社會,那就有些過了。


    所以看著賈母被人扶著從正門走出來開始,石仲魁心裏就打定主意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從中門進賈家。


    甚至最好在家門口拜見了賈母之後,找借口說皇帝那邊還等著,連門都不進。


    隨著拉住自己手的賈政,來到榮國府台階邊,石仲魁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對賈母行禮。


    便是北靜郡王、王子騰、其他六個國公府的家主,隻要輩分沒賈母高,見了她也得老老實實的先行禮。


    樂的老太太眼睛就笑眯起來。


    而賈家大大小小的男丁、結過婚的女眷和仆役們,臉上的笑容同樣很燦爛。


    “快起來,快扶起老身的孫女婿。”


    賈璉忙上前一把扶起石仲魁。


    石仲魁也順勢站了起來,笑嗬嗬的說了一大堆吉利話,逗的賈母不時大笑。


    甚至出人意料的,說了好一番感謝的話。


    好在賈母也沒老糊塗,沒說石仲魁幫寧國府的事。


    而是借口賈蘭學業有進步,石仲魁善待賈迎春的事來感謝他。


    正當石仲魁想借機說,還得去皇宮。


    卻沒想到賈母居然笑著道,“伯謙,聽寶玉說過,你念在迎春那丫頭親姑姑早早離世,留下個年幼表妹孤苦的份上,想認林家丫頭為妹妹?”


    別說石仲魁詫異,便是在場的所有賈家人全都意外起來。


    王夫人更是雙手死死擰著手裏的手絹,差點把嘴唇都咬破了。


    石仲魁稍微一想,暗道還是這老太太厲害。


    甭管賈母是否猜到,自己孫女婿在打林黛玉的主意。


    僅僅是當眾說出來這話,自己也因為之前的話,不得不真認了黛玉為妹妹,那麽本來就明白賈母極力促成黛玉和寶玉婚事的賈家上下。


    今後會真正認可黛玉是賈家未來的媳婦。


    而且黛玉內有外祖母,賈家老封君的支持。外有官運亨通、聖眷正隆的表姐夫,兼新認的哥哥撐腰。


    不說賈家仆役今後不敢再輕視她,便是賈赦、賈政、賈珍這三個賈家能做主的男主人,也會真正認可這門婚事。


    賈璉和王熙鳳夫妻,今後百分百會護犢子一樣的維護黛玉。


    更別說王熙鳳本來就因為賈母,而一直隱隱撮合黛玉和寶玉。


    如此情況下,王夫人再如何不情願,又能如何?


    至於王子騰,有了這次寧國府出事,第一個幫忙的不是他的情況出現,王夫人在賈府的地位,肯定會降低不少。


    石仲魁暗歎,這老太太實在太會選擇時機了。


    利用黛玉拉深自己和賈家的關係,隱隱也有做個皇帝看的意思。


    自己是皇帝黨,已經朝野皆知。


    皇帝甚至公開在大朝會上,想任命自己為紫薇舍人這種天天都能接觸皇帝的近臣。


    利用一個沒了爹娘的小姑娘,隱晦表達賈家有向皇帝靠攏的心思,確實有些高明。


    而自己此時反悔否認,之前營造的種種形象,絕對會瞬間崩塌。


    而且賈璉明顯有崛起的趨勢,此時幫賈寶玉找個靠山,未來即便無法繼承榮國府的爵位了,也能靠著迎春和黛玉的關係,獲得姐夫兼大舅哥的幫扶。


    賈母見石仲魁表情不定,不由心裏暗自疑惑和焦慮起來。


    忙笑著道,“伯謙,你若是同意,今日便讓林丫頭正式認你做哥哥,可好?”


    石仲魁心裏歎息一聲,這事其實不用猶豫,不答應的代價實在太高。


    隨後忽然想到,林黛玉號稱林懟懟,她和寶玉之間雖然青梅竹馬,卻也時常鬧矛盾。


    幾次氣的黛玉差點嘔血。


    若是有了新依靠,真生氣了時,跑去哥哥家住幾天也算正常。


    一旦有了誤會,卻不能時常接觸,也就沒法和好。


    以賈寶玉的性格,說不定真會失落之下,安心修道了。


    而且自己之前根本沒任何機會接觸,甚至見林黛玉都不可能。


    現在若是有機會時常接觸,還是沒法獲得黛玉的心,那自己也就認了。


    再說,以賈母更重視賈家和寶玉前程的態度來看,若是有個更好家世的姑娘出現,老太太肯定會猶豫。


    這麽一想,這事也算有利有弊,誰輸誰贏走著瞧。


    躬身對著賈母道,“老太太,既然您提起了,就沒有不認的道理。”


    賈母和賈赦、賈政等人的表情一下子就高興起來。


    至於王夫人,此時哪有人在乎她。


    “隻是今日確實不巧,宮裏雖然已經得了消息,但小婿不親自去向陛下匯報,總歸不放心。


    不如明日或者選個吉日,小婿帶著迎春和寶釵親自上門。


    認下林姑娘的同時,也讓她正式見過兩個嫂子。”


    “這主意好”,賈母哈哈笑起來。


    看著賈赦、賈政,還有跟著來的劉常吉、長真子等道士說道,“還是老身的孫女婿想的周到,這姑嫂能相親相近,才能闔家美滿。”


    劉常吉、長真子等人忙附和著笑了起來。


    石仲魁趁機扶著賈母,低聲道,“老太太,小婿雖然因為避嫌,而沒查看繡衣衛這兩天在寧國府搜查後,整理出來的奏折。


    但僅從繡衣衛幾個交好的官員給的暗示,大概也能猜到,寧國府的問題不小。


    所以最近幾日貴府萬不可再鬧出什麽動靜。”


    賈母心裏一緊,這也是她最擔心的。


    這勳貴之家裏,表麵守法恭順,但關起門之後,什麽齷齪事、什麽醃臢、汙穢之事那是司空見慣。


    但凡官府的人能進入家中查,保管能查出點問題。


    手下意識的就抓緊了石仲魁,卻見他笑著道,“放心,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為了以防萬一,最好讓寧國府賈敬敬老爺,以清修為理由,吩咐珍大哥在玄真觀侍奉。


    若是能穿上道袍就最好,等上三五個月,情況允許珍大哥基本上就能回府了。


    而且”,石仲魁左右看了看,賈母立馬明白過來,笑嗬嗬的伸出手,幫他整理官袍和官帽。


    就聽石仲魁低聲道,“珍大哥確實過於荒唐,有些事不處理好,便是破家之危,甚至連累榮國府。”


    石仲魁這話放在五六年後,還真不是危言聳聽。


    但此時說出來,明顯是在嚇唬賈母。


    不過若是能借著這次機會,逼著賈珍出家當道士,寧國府的事交給賈蓉來管,石仲魁絕對雙手雙腳歡迎。


    到時候有的是辦法,讓賈蓉俯首聽自己的。


    甚至給賈蓉點甜頭,唯自己馬首是瞻都不是問題。


    借助寧國公的名義和當年在軍中結下的善緣,自己獲利的同時,拉著賈蓉獲得點功勞,保住三品威烈將軍的爵位也不是不行。


    而大部分朝臣的權勢,除了官職外,靠的還是有多少人向著他。


    當然,過猶不及的道理石仲魁還是懂的,皇帝最擔心的就是權臣出現。


    賈母瞳孔一縮,這話若是別人說,肯定不會信。


    但石仲魁剛幫著寧國府和賈家奔走,連他都不信的話,那就真沒人能相信了。


    “老身知道了”,賈母強忍著心裏的擔憂和恐懼,笑嗬嗬道,“好孩子,陛下那邊還等著,有什麽話,你要如實向陛下稟告,才是做臣子該有的本分。


    萬不可有親親相隱的念頭。”


    賈家人聽了這話,表情一擰,賈赦、賈珍甚至臉色立馬就變了。


    石仲魁眼睛一亮,詫異的看了看,臉上已經有不少皺紋,但氣色卻很不錯的賈母。


    還是這老太太人老成精,知道此時越擺出認罰的態度,皇帝反而越不會抓著不放。


    對著賈母行了一禮,又心裏有些不情願的向老丈人賈赦行禮,再和賈政、賈珍等人告罪一聲,坐上官轎,去了皇宮。


    ------


    見皇帝的過程並無多少波瀾。


    甚至可以說,景隆帝根本不在乎賈家的事。


    他隻關心馬道婆是不是真死了,是否還有餘黨會繼續害人。


    這些餘黨、同門師兄弟是否會把仇恨目標對向皇家。


    得到石仲魁肯定的回答後,景隆帝重重鬆了口氣。


    隨後開始試探著詢問道術方麵的事。


    石仲魁早就想好了如何應答。


    歸結起來,家傳功法、修煉了17年,卻練得渾渾噩噩。


    直到一朝有了突破,這才仿佛開了竅一樣。


    可變聰明之後,又發現苦修隻會導致心煩意亂。


    而且人活一世,總得圖點什麽。


    若是能青史留名,也算沒白費這一生。


    這才把心思放在讀書考科舉,想著做官修心也算是一種修行。


    這話皇帝頂多信了一半,而且還是因為石仲魁19歲之前一直渾渾噩噩,又忽然變聰明了是事實,這才不得不信。


    “愛卿可有長生之法?”


    石仲魁搖頭道,“陛下,千百年以來,有幾人能長生?”


    景隆帝頓時不說話了。


    沉默了一會,石仲魁這才繼續說道,“若是陰司給臣的消息沒錯的話,天地間的靈氣早已經不適合修道了。


    別說成仙了道,長生久視了,便是能結金丹也千難萬難。


    而臣修道17載,不過是練氣9層。


    不說突破到築基期和更高的金丹,還有隻存在於傳說中元嬰期,便是練氣圓滿,至少也得三五年時間。


    而且突破築基期,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魂消的結局。


    所以臣這一生,也不在乎能修煉到何種程度。


    還不如煉心,曆經紅塵悲歡離合,順其自然,這‘道’自然就修成了。”


    景隆帝暗暗歎息一聲,同時也放心了不少。


    既然沒人能無敵,就沒法威脅到大周。


    隨後又不死心的問道,“若是能修煉到築基,可否長壽?”


    石仲魁也沒猶豫,笑著道,“所謂築基,通俗一點便是打基礎,自然能增壽。不說三五百年,隻要無病無災,百年可期。”


    皇帝臉色一喜,但隨即又想到‘無病無災’的話,心裏不由對比幾個天師說過的話。


    忽然發現,雖然略有不同,但其實都差不多。


    而且那天師老道們說的話,比起石仲魁那叫一個高深,讓人一聽就覺得他們比石仲魁要高明多了。


    再想想石仲魁得修為雖然不比天師差,但他也確實差點把自己練傻了。


    按照幾個天師的說法,石仲魁必然是吃了什麽靈果仙根。


    否則即便他真是大能轉世,也不可能如此年輕,修為就不比他們這些修煉了至少五十年的掌教差。


    所以皇帝心裏隱隱覺得,還是那些傳承幾百年、上千年的道派更可信,也更穩妥。


    畢竟人家世代修行,出過太多真修。


    這一代代修行下來,功法早就被前人一次又一次的試驗過,出問題的幾率小的微乎其微。


    不過,人心就是那樣,皇帝還是問道,“愛卿可願割愛?”


    石仲魁這次沒急著回答。


    自己要是想都不想便奉上一篇修煉功法,皇帝反而會懷疑。


    好一會,皇帝歎息一聲道,“罷了,是朕強人所難了。”


    石仲魁這才按照之前想好的說法,麵露難色的說道,“陛下可知符籙之術?”


    皇帝忙點點頭,而且從繡衣衛的匯報來看,石仲魁極擅長符篆之道。


    石仲魁猶豫片刻,在景隆帝有些急切的目光中說道,“既如此,不如臣先傳陛下幾句修心之法,若是陛下三五個月內能畫出破邪符,才算具備符篆之道的修道之基。


    否則臣勸陛下,還是去修內丹之道。”


    景隆帝聽完,不僅沒生氣,反而好奇問道,“這麽說,愛卿修的功法和常人不同?”


    石仲魁點點頭,“臣倒是想修內丹之術,可惜這是各派立門根基,如何會傳給外人。


    便是真傳弟子,也得經曆各種考驗。而且修為到了,才會傳下新一階段的口訣。”


    幾個躲在屏風後的老道士,聽了這話,不由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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