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抬頭望去,眼前是一株死灰色的參天巨木,與其他樹木相比,顯得格外厚重粗壯,似是鎮守此地百年的年邁山神。


    巨木幹枯得隻剩枝幹,身上塗滿歲月的斑駁。


    在周陽目光平視的位置,陷出一道令牌形狀、手掌大小的凹槽。


    不待寧九兒開口,他便將令牌放了上去。


    嗡鳴聲驟響,空氣如水紋蕩開漣漪,前方的樹景宛如被熔化的幕布一般漸次消隱,方才所見的林木竟是障眼法。


    在巨木身後的林地驟然清空,一座座黑黢黢的洞府漸次顯現。


    遠遠可以望見每個緊閉的洞門前都刻著數字。


    最前麵一座洞府,也就是幽字一號洞府,顯得格外高大。


    “現在,可以將鞭子還給姐姐了吧。”寧九兒伸出手來,嗔道。


    周陽笑著點頭,手上動作卻如口中一般吞吞吐吐:“九兒姐,那這紫檀香……”


    “窮鬼,給你!”寧九兒白了他一眼,將紫檀香拋到他手上。


    這紫檀香並不貴,隻不過周陽的俸祿全被罰沒了。


    手上也是半點靈石都無。


    這羊毛可是非得薅下來不可。


    “多謝,多謝。”周陽捏著紫檀香,笑眯眯地收起令牌,滿意地將鞭子扔還回去。


    寧九兒收起鞭子,哼道:“我隻是不修殺伐之法才吃了你的虧,你別得意!


    可別說姐姐沒提醒你,整個幽字府中隻有你一個人族修士,其他妖修可不似我這麽好欺負。”


    “待姐姐我破了境,看我怎麽教訓你。”


    寧九兒彎起一道似嗔還笑的笑意,快步離開了。


    周陽感覺到對方並無殺意,反倒像是玩笑話,也沒放在心上。


    轉身踏進幽字府的區域,頓時感覺陰氣更盛一分。


    還好要來了這紫檀香,不然還真有些難以抵禦。


    就在周陽尋找自己洞府之時,諸多緊閉的洞府忽然齊開,探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頭顱來,睜開一雙雙血眸,不懷好意地盯著這個來自人族的不速之客。


    周陽瞬間便感受到了這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這些眼神之中,除了敵意,還有輕蔑。


    在十萬大山這種妖魔遍地的地方,人類一直是極為弱小低下的存在。


    周陽先前在執事大殿上已經深刻領教過,心念飛轉,轉頭便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拱手便拜。


    “各位道童大人,久仰了。”


    手已經伸到懷裏,摸到了赤陽寶珠上。


    空氣凝滯。


    沒有任何半妖道童回應他,反而是紛紛對視一眼,將一顆顆奇形怪狀的頭顱收回漆黑之中,洞府隨著一陣接連顫響盡數關閉。


    周陽一怔,看來這裏的鄰居不太友好啊。


    既然對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也不去理會。


    片刻後,他來到小山包一般的洞府前,洞門上刻著赤紅的‘三八四’字樣,中間有一道與先前灰色枯木上別無二致的凹槽,令牌形狀、手掌大小。


    周陽望著這些個洞府的造型,越看越像巨型墳包,而且這些洞府的分布,隱隱有一種怪異圖樣的感覺。


    先前那些半妖道童口中的幽冥大陣,莫非是以這些洞府為陣眼?


    周陽猜測著,將令牌按上去,洞門便震顫一聲,緩緩展開。


    一個布置極為簡陋的寬敞石室呈現在周陽眼前。


    中間一張琉璃玉床,其上疊放著淨白的棉製床被。


    右邊角落置有一個盛滿清水的灰黑陶缸,足有半人高,雙臂恰能環抱。


    左邊牆壁頂著一套四四方方的石製桌椅,桌上立著小小的香爐和燭台,旁邊疊著兩套嶄新紅袍,擺著一本薄薄的古籍,還有一條長鞭。


    除了這些,再沒有其他了。


    “在血河宗裏,外門道童便已是掌控雜役生死的存在,洞府裏卻僅有這點配置。”


    周陽暗歎一聲,不知是被那執事道徒故意為難,還是這洞府內本就隻有這點東西。


    但無論如何,也比雜役的惡臭寮房要好得多。


    美中不足的是,此處陰煞之氣不斷湧出,令人骨髓發寒。


    還好周陽手裏持著紫檀香,倒是不懼。


    將紫檀香插在香爐上,再學著寧九兒那般,真氣運到指尖,屈指一彈,一點火星便射到燭台上,將燭火點燃。


    整個洞府瞬時亮堂起來,陰煞氣息稍減。


    周陽這才生出安定的感覺,開始沐浴更衣。


    突破煉氣後,他身上便附著黏稠的灰黑汙穢,此刻盡皆洗去,皮膚上竟有光澤閃動。


    隨著境界修為提高,體內雜質逐漸淘去,整個人還會有更多脫胎換骨一般的變化。


    周陽換上紅袍,任由長發披散,目光熠熠,覺著神清氣爽。


    他順手打開桌上的古籍,原來是門規條令,其中羅列了許多禁忌,包括未經允許走出古城五裏地外就會被陰兵誅殺等越界之舉。


    周陽細細翻看,這些都是在血河宗生存的常識,必須牢記。


    “洞府排位越靠後,地位越低,俸祿越少,洞府資源越差。”


    “互相之間可以挑戰,勝者可占下敗者的洞府。”


    “不甘居於幽字府者,可向地字府、天字府發起挑戰。”


    “隻有內門道徒才能領命下山,外門道童必須勤勉修煉,協助執事大殿操持好外門界域的一切事務。”


    “築基後可申請驗靈晉升內門道徒,得到踏入煉靈血澗的資格,每一輪煉靈血澗走得最遠之人可以成為長老親傳,甚至宗主親傳。”


    “……”


    片刻後,周陽已將許多禁忌規矩牢記在心。


    其中內門道徒這一條,令他心中微動。


    “若是成為內門道徒領了任務下山,豈不是可以借機遠走高飛?”


    周陽眼前一亮,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隻是築基並非那麽容易,還得潛伏忍耐……


    靜坐冥思時,他忽然想起還有一些物件留在寮房中。


    眼前也掠過那晚向自己搭話的女童麵容。


    她那晚向自己自敘,也被選作了藥引。


    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平日裏幹些雜活的時候,原身也受到這少女的不少幫助。


    雖然性子清冷,內裏卻似乎是極為善良的姑娘。


    “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周陽決定返回寮房一趟,收拾好行裝,順便和那些室友告個別。


    ……


    血河宗外門古城中。


    一百八十七號寮房。


    殷璐從入定中醒來,驀地睜眼,吐出一口汙血。


    “還是不行!”


    殷璐咬住下唇,眉黛緊蹙,蒼白的麵色上寫滿了痛苦。


    她引氣入體再度失敗了,此刻更是不禁因為陰寒濁氣侵蝕而身軀發顫。


    距離第二批藥引被煉化,隻剩不到五天時間。


    “怎麽辦?”殷璐心亂如麻,眼眸中滿是茫然之色。


    這時,大門卻砰地被撞開,兩道身影走了進來,正是溫廣和溫衡兩兄弟。


    溫廣意氣風發,全然沒有先前被定為藥引時的絕望,溫衡也是笑容滿麵,沒有半點憂慮之色。


    “殷姑娘,還不死心呢,還在掙紮。”溫衡看到殷璐盤腿端坐、麵色發白,地上還有一口汙血,立刻明白了她先前在做什麽。


    殷璐冷哼一聲,沒搭理他們。


    溫廣嘿笑一聲,說道:“殷姑娘不待見我們啊,你可知我現在是什麽境界?”


    “什麽境界,短短一日,你還能突破了煉氣不成?”殷璐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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