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明月高懸,時間已晚。


    李桐照舊帶上玉兔,一路避開修士,走到遠離坊市的無人之處,方才停下腳步。


    他四處觀察一下,見視線可以到達之處,就連一個鬼影子都看不見,這才將腰間黃皮葫蘆取下,小心的放在手上。


    隻見,這葫蘆和之前李桐方方將其從藤蔓上摘下來時,早已是截然不同。


    淡黃色的表麵,此時已經不像是那般植物粗糙的質感,反而摸上去順滑一片,並且還有一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傳來。


    若不說出去,他人隻會當其是一個黃玉巧雕的葫蘆,而非是葫蘆藤上所結之果。


    心念一動,頗有些懷舊心理的將左手並成劍指,在已然是揭開蓋子的葫蘆上輕輕一點。


    隨機,念頭一動,內裏一道遊光迸射而出!


    恍若白金之色,外露攝人的鋒芒。


    卻正是,從當初種下葫蘆種子時,便被其吸納其中的一縷鋒銳之氣,韻養至今成了一道劍氣。


    此法器是由李桐一手祭煉而來,從未假於他人之手。


    故而對其最是熟悉不過,同時間亦是心意相通之物。


    便見那道劍氣在空中像是撒歡般盤旋一陣,便在他念頭一動間,倏忽一下在身前不遠處的大樹上環繞一圈。


    繼而,像是流星閃爍一般,飛快的回到他的身前。


    在空氣中不住的上下遊蕩,似是在等待李桐的誇獎一般。


    李桐注視著眼見的高大樹木,片刻之後,就聽一陣吱呀聲響,這樹在當中位置處斷裂開來,轟然倒塌。


    上前一看,裂口平滑無比,無有絲毫滯澀。


    心頭對於這道劍氣的威力有了個大致的了解,如果是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練氣期的修士,單憑肉身絕對是抗不住它這麽一繞。


    但現在的修士哪一個不是人精般的人物,和人相處時無不暗暗警惕,時時準備著升起護體靈光,祭出隨身法器防護。


    想要如砍樹一般料理修士,恐怕沒有那般多的機會。


    故而,以這道劍氣現在的威力而言,恐怕很難一時間突破防護一擊製敵。


    而且它還有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能離開葫蘆太久,不然便會在長時間靈氣得不到補充的情況下,漸漸消散。


    那樣的話,李桐這件法器便算是廢了!


    心中思考一番,便明了了此寶現在不適合正麵對敵,隻適用於那種抽冷子放上一下。


    有了料想之後,李桐便收回劍氣,然後從為了掩人耳目而充做葫蘆塞子的壺天裏取出一塊人頭大小黝黑泛紅的鐵塊。


    此物是一種較為常見的金屬,名為「焰赤鐵」,長出現於火山岩漿消退之地。


    但由於數量巨大,且所含雜質過多,算不上是什麽值錢的靈材。


    此刻用作試驗,到正是合適,李桐也不會心疼。


    旋即,將這鐵塊往地上一扔,正思索著怎麽樣讓著葫蘆吸收內裏金鐵之氣的時候,突然的便見它上麵殘缺的符籙文字自現。


    散發朦朦靈光,葫蘆口中噴出金白之光,在鐵塊上來回閃爍。


    未多時,便卷著靈性的白紅光點,回返其中,歸於安靜。


    李桐再一定睛看地麵鐵塊,此時已然是碎裂成了一塊塊的存在,散亂在地麵之上。


    而葫蘆表麵,符籙消散,卻隱隱的透著一股紅光,而且時不時的還會搖晃上一下,噴出一口淡紅霧氣,就像是在打飽嗝一般。


    “這是,吃撐了!”


    依著丹田內裏那枚符籙種子的變化,李桐大致的猜測到了它這種狀態是個什麽情況。


    隨機淡淡一笑:“倒是個好養活的。”


    拍了下月兔毛絨絨的腦袋,引來它一陣不友好的對視,李桐抬手放出月紙門,邁步其中,消失不見。


    ......


    自從經過了田彥一事之後,李桐便遠離衝突,一直生活頗為平靜。


    再加上之前青竹林裏不少的修士被他們提前清理走,此時間住在內裏的修士便是越發的少。


    算上李桐和曲舟兩家,也不過區區十數人而已。


    相較於偌大的青竹林,這幾苗人扔進去,簡直就濺不起丁點的水花。


    彼此相隔甚遠,互不打擾。


    這般,簡直就是太合李桐心意不過了。


    每日照常的修行,閑暇時和曲舟一起看著曲真一這小姑娘修行,隔三差五的晚上便去荒野裏試驗術法,並且給葫蘆喂食。


    雖然在坊市裏,不時的會遇到一些原來住在青竹林裏現在搬出去的鄰裏。


    但最多也就是攀談幾句,寒暄一下,再無過多的深入交流,所有人也都會默契的不會詢問田彥事件的後續。


    最多在看向他的眼光上帶著奇異,有些審視。


    這些,李桐並不放在心上。


    除了拜托周宿尋找的乙木靈氣一直沒有頭緒外,他過得當是舒暢無比。


    而且老天似乎也是知曉了他不願外出的心思,時節漸漸轉向深秋之後,天氣轉冷的同時,下起了連綿小雨。


    似乎是,這裏特有的雨季來臨了。


    進山伐木的人越來越多,修行到了那般寒暑不清的人物畢竟隻是少數,大部分還是在練氣前期掙紮著。


    因對修行問題的同時,還得麵對自然所帶來的困境。


    對此,李桐自然是無所謂,不過他倒也還是順手在晚上外出熟悉葫蘆裏劍氣的同時,收集了一些柴火。


    此時正齊整的堆積在屋外搭起的柴棚裏,像是一麵木牆。


    做完這些,勞累李桐倒是不覺得,隻覺得自己對於這劍氣的掌控又上了一層樓,同時對於「葫中養劍術」內裏那門簡陋的禦劍法門,有了點新的理解。


    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灰暗陰沉的烏雲一直籠罩著天穹,滴答的雨水不停歇,李桐也不知道這般天氣會持續多久。


    不過,這般正好,可以讓他安心的在家中修行。


    ......


    廳堂裏,爐中火光旺盛,其上水壺吞吐著煙霧彌漫再空。


    讓隔岸對坐的兩人麵容隱約,相視不清。


    “周道友,這般陰雨天氣,對你那靈田可有影響?”


    給他杯中順手添茶,李桐閑聊時說道。


    曲舟沉默。


    他沒能想到,清河此處地界,竟然會在秋日時有如此古怪的時節。


    連綿陰雨一下便是數十天之久,田間稻穀見不到陽光就不說了,這雨水本就充足,他一人無法再去施雨。


    這樣一來,便大大耽擱了它吸收靈氣的速率。


    也就意味著,在不就之後的收成中,這畝靈田所能收獲的靈米必然要減產許多。


    甚至於,大大跌破他之前所預料的產量!


    他心中煩悶,卻沒有什麽辦法可言。


    天時不可違,以他的修為想要讓雲銷雨霽,那屬實是癡人說夢了。


    隻能是吃一塹漲一智,待來年時分再度播種時提前做好準備便是。


    他這番,也是吃了了解不足的虧。


    麵上尷尬笑笑,道:“定然是會有些影響的,或許日後收成的靈米品質上會有些下降,產量亦會有所降低。”


    “但還不至於讓這一畝靈田盡毀,不能用了。”


    “比起這個,李道友我總是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擔心田家那人不會善罷甘休,你說......”


    他欲言又止,能有現在這番場麵,全靠李桐支撐,本不想多言去質疑他,但今日話到了此處,還是忍不住將心中擔憂說出。


    “恩,曲道友你的擔憂不無道理。”


    李桐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麵容平靜的說道。


    其實他也覺得有些奇怪,縱然方清月在問心山地位不俗,可以震懾住田家那位道基不以大欺小。


    但瞧當日田彥那般樣子,似乎並不是一個善罷甘休的人。


    能安靜了這麽些時候,著實也出乎李桐的意外,他本以為明麵上沒有,但暗地裏的試探以及窺視定然是少不了的。


    但在他有心的觀察,以及夜晚紅衣巡視之下,卻是沒發現半點的不對。


    時間一長,便被他拋在了腦後。


    如今曲舟再度提出來,倒是讓他上了心。


    沒有動作,並不意味著就是放棄,或許也有可能在積蓄著更大的力量,再尋時機將其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一舉拿下。


    思索片刻,李桐對曲舟道:“不若這樣吧,待曲道友你的靈田收成之後,我們便不再耽擱,一同搬到坊市內部居住。”


    “我聽聞內裏精舍布置有聚靈陣法,對於我等用處可能不大,但對於真一卻是萬分有用之物,而且價格倒也不算太貴,一月十枚下品靈石,想來你我都是能支付的起的。”


    “而且,近些時日晚上的獸吼越來越明顯,我怕日久之後,會生事端!”


    “道友之言,正合我意!”


    曲舟聽罷,一怕大腿附和的說道:“經此一遭這靈米也成長不到最佳了,索性我便過些時日就收割了,到時售賣掉一部分,靈石定然是不缺的。”


    他起身在原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詞。


    “那便依李道友所言,過些時日我們就舍了此處,一同搬到坊市內裏居住。”


    “到時,我們兩家還做鄰居!”


    他笑眯眯的朝李桐的說道,隱懷一點期許。


    “自然。”


    李桐很是順暢的說道,曲舟此人為人不錯,和他頗為投緣,再加上掌握著種植靈植這一門技術,他自然是願意和他當鄰居的。


    而且若是就這般分開,斷了聯係,那不就相當於之前的投資都打了水漂?


    他李桐豈是這般不明智之人!


    “那好那好,李道友且先坐著,我這便回家和妙涵分說此事,順便做些準備。”


    曲舟此時是一刻也不想耽擱,若非是李桐存在,再加上實在是舍不得自己種下的心血,怕是早就不想再這地方久居了。


    此時聽聞李桐一言,便隻想快快回家和葉妙涵商討一番,定下個章程。


    李桐自不會阻止,笑嗬嗬的看其遠去。


    繼而望向窗外朦朧雨水,朝著添茶的紅衣輕聲道:“這個雨季,有些人可不好過嘍!”


    ......


    借用李老道的身份生活在這個世界大半年之久,李桐早已不是以往一無所知的樣子。


    天玉州包括周邊的兩州之地,都是這個世界修士們新開拓之地,並不繁華。


    而他所在的清河坊市,更是臨近招搖山脈,屬於天玉州的邊陲之地,更是荒涼之中的荒涼。


    這裏原本都不屬於問心山的地界範圍,臨靠蠻荒的山林,遠離天玉州繁華的中心。


    與其說是一個坊市,還不如將它認作是問心山在邊陲奪取下來的一個據點,一個進攻、開辟招搖山的橋頭堡。


    而像這樣尚再開辟的地界,問心山自然不會把數量稀少的凡人遷徙過來白白送死。


    敢來這裏的,大部分都是無根的散修,來此博取一線上進的可能,或許這樣再過上百年之後,方才能變得逐漸繁華、興盛。


    但隨著問心山的到來,其下附屬修行氏族的搬遷而來,毫無疑問的加快了這一個過程。


    不過也正因如此,在宗門修士,以及氏族修士的排擠下,那些散修的日子也會越來越難過。


    差點便沒了的安全居所隻是一個開始,更加嚴峻的考驗還在後麵。


    這一場已經連綿的數十日的陰雨,隻是起了一個頭。


    之後即將到來的寒冬,對於很多的落魄散修而言,怕才是真的難熬。


    無路賺取靈石的他們,首先麵臨的就是無處可居的尷尬場麵。


    好在,對於早已準備充分的李桐而言,這個雨季和接下來將要來臨的寒冬對他的影響,隻是無法自由的外出罷了。


    並不算是什麽問題。


    五天之後的夜晚,天色放晴。


    隨之而來的,便是呼嘯的大風,以及突如其來的降溫。


    刺骨的風穿過竹林,透過屋子的縫隙卷到屋中李桐身上,帶了一股股寒意。


    即便以他特殊的身軀不會畏懼一般意義上的寒暑,但若是極端的天氣,對於他亦是有些影響。


    光看現在,還未徹底入冬便已然是這般寒冷。


    足以想象的到,若是真個到了下雪寒冬之時,那又會是何般的樣子。


    “還是快快離去,搬到坊市內裏的好。”


    這般想著,本來還對於是否搬離此處可有可無的李桐,現在卻是有了個明確的想法。


    正要出門略一透氣的時候,忽的聽到:


    虎嘯山林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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