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水滴落到金屬板上的聲音。


    不知走了多久,逼仄的下螺旋通道中,踩響階梯的聲音步步緊隨,有著一種莫名的心理壓力。


    李秋斯看了眼前麵拿著漱明石燈帶路的牙生。


    “似乎,你們很懼怕說出洛斯桑托斯這個名字。”


    這個下螺旋通道周圍用的是金屬,還生鏽了,窄小的空間更是讓說話和腳步聲都充滿了布滿鐵鏽味兒的回音。


    在前麵帶路的牙生搖了搖頭:“不是的,隻是不能在地麵上說出這個名字而已,這是下水區的規矩而已。”


    “是個人名?我還以為是個地方的名字。”


    李秋斯伸手去敲了敲一旁的金屬牆壁,牆壁立即發出當當的回響,並有附著在上鐵鏽化作粉塵摔落。


    “是人名,也是地名,”牙生說到這兒,抿了抿嘴,“你們下去的話,也要注意一些,下麵有很多小偷的。”


    李秋斯愣了一秒,“嗯,感謝提醒。”


    這個名為牙生的年輕少年,貌似心地不壞。


    年齡...估摸著比自己要小上一兩歲吧。


    幾人繼續向下前進,七明月很怕黑,不自覺地走在後麵貼近了李秋斯走。


    李秋斯能聽到她以很微弱的聲音在喊自己少爺。


    大概是年久失修又在地下的原因,走在這裏總能聞到一股被金屬被氧化的鐵鏽味。


    下水區...


    庫斯科,黃金之都的23區之一。


    聽說這裏很久之前礦業盛行,是漱明石的主要產地之一,全國有85%的漱明石都產自於這兒。


    但由於漱明石開采難度巨大,每一塊的開采都要夜以繼日的大量挖掘,需要大量的耗材、大量的人力、大量的蒸汽器械...


    僅僅是幾十年後,數千米深都含有漱明石的表層礦坑便被廢棄、掩埋...逐漸被人遺忘。


    而這段故事距今已有近500年的曆史了。


    ——這就是李秋斯目前所知的下水區的信息。


    並且還大多是道聽途說。


    畢竟李秋斯在家裏時,根本不會學習這部分知識,家裏能教導他的,就隻有作為貴族的禮儀和些許劍術武藝。


    這種地方,更是不會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越往裏,通道便越發狹窄了。


    到了最後這段路,甚至不得不側著身子過去。


    “小心一點,背包給我拿著吧,等會你背著,這樣不好過去。”


    “好的...”七明月答應道。


    即便如此,過去的時候,兜帽披風和撐牆的雙手無可避免地抹上了一些銅鏽。


    好在這段路不算太久,勉勉強強擠過去,三人來到一處布滿粗壯銅管和各種壓力閥門的小空間內。


    這裏無時不在散發著熱氣,一個個銅管仿佛是血管一般,從上邊連通至右邊,下邊連通至左邊,縱橫交錯,好像一直在輸送著什麽一樣。


    “好奇怪的地方...”


    “嗯,還是沒見過。”


    李秋斯抬頭張望了好一會兒,才將拎在手中的背包讓七明月重新背在身後。


    他拍了拍身上的鏽灰,抬頭看了一眼前麵用漱明石燈探路的牙生。


    李秋斯剛想開口向他詢問一些事情,他便指著一扇老舊的銅門說道:


    “就是這裏了。”


    繞過腳下的銅管走過去,牙生脫掉上半身的麻布衣,將其包在銅門的一個旋轉閥門上,用盡了吃奶的力向右掰旋:“啊啊啊啊啊......”


    伴隨一陣金屬運作的聲響,哢嚓一聲,銅門仿佛震動了一下。


    緊接著,銅門的四周冒出許多迸射而出的白色蒸氣。


    哐嗤。


    銅門,被打開了。


    光,透了進來。


    李秋斯剛想抬頭去看,一陣強勁的風突然吹進,他和七明月兩人被迫用手臂擋住鼻眼。


    但即便是這樣,兩人的兜帽依舊被吹開。


    七明月白色的發絲被吹開,順著風的方向飄搖。


    不久,風停了。


    李秋斯放下手,重新睜開眼,他的眼裏倒映出那扇銅門泛著白光的樣子,慢慢地就這樣走了過去。


    身形掠過躲在牆後麵的牙生,李秋斯站在了銅門上,他迎著像是太陽一般的光亮,看到了下方的遼闊壯麗的景色,心生震撼與驚訝。


    這裏,是一座城市,一座由無數金屬和廢銅爛鐵堆積起來的城市。


    一座座不明所以的鋼鐵建築,下方行人穿行,車馬流通,紅光錯落在一條條街巷之間,許多金屬棚房依附在城樓上方,許多貼身的衣物在外麵的晾衣架上隨風飄蕩,偶爾還能發現有一些孩童在上方玩耍。


    紅光照亮了街市,一條條錯落的市區道路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看不到邊。


    這裏...到底有多大?


    眼下,隻有頂部上下飄蕩的巨型漱明石依舊是如此的明媚顯眼。


    那兒,大概就是支撐這座地下城市的太陽了。


    李秋斯看了眼“太陽”,往前走了一步,他這才發現自己位於一個數百米高的懸空牆壁上,腳下僅僅隻有一道沒有護欄支撐的破舊木板可供行走。


    他剛才一腳踩下去,木板已經吱呀吱呀地連翻作響,向下掉落粉塵。


    從這兒往下看去,能看到城市邊緣的街道,有著難以言喻的高空縱深感。


    牙生此時也出現在了李秋斯的身旁,他拆掉了護目鏡,臉頰迎著這座地下都市吹來的風,眺望著上方那浮空的巨型漱明石說道:


    “歡迎來到洛斯桑托斯,這裏是埃爾多拉多底層人士最後的樂土。”


    “這裏...就是洛斯桑托斯...嗎?”七明月重新戴上了兜帽,站到了李秋斯身邊。


    ......


    牙生重新戴上護目鏡,回身說道:“走吧,我們下去,銅鐵門外的懸板路已經年久失修開始風化了,過不了人。”


    說罷,他將銅門重新關上,轉而帶著兩人到另外一條夾縫中穿行。


    這裏仍然偶爾有蒸汽的聲音在一根根銅管之間響起。


    李秋斯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詢問道:“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大的一座地下都市?”


    牙生停了下來,用看陌生人的眼神轉過去看他。


    李秋斯也緊接著停下了腳步,隻有七明月在後麵鼻子撞到了他的背,吃痛地用小手捂著,發出少女的細弱嗚咽。


    “你不是庫斯科的原住民吧?”


    “算,也不算。”李秋斯看著他說道。


    “這是什麽意思?”牙生顯然沒能理解他這句話,撓了撓頭,“我感覺你們像是從白金區逃難來這裏的,皮膚那麽白,衣服品質也不錯,而且...還帶著個女仆。”


    他看了眼後麵捂住鼻子的七明月。


    “你看出來了?”李秋斯皺了皺眉。


    “猜的,別、別慌,我對你們沒有惡意,下水區和洛斯桑托斯歡迎任何人的到來。”牙生趕忙補充道。


    “你說洛斯桑托斯歡迎任何人的到來...?”李秋斯想到了什麽,“那應該有供人穿行的正門才對。”


    “當然有啊!”牙生立即回答道。


    “那為什麽不帶我們走那裏?”


    他一歪腦袋:“當然是因為走正門要收錢呐,2個便士哩!走幾步路就能省下幾頓金麥麵包的錢,這不好嗎?”


    “......”李秋斯無言以對,“你說的從白金區逃難出來,是什麽意思?”


    “你們不是從白金區出來的?”


    牙生剛開口詢問,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右手握拳,砸在攤開的左手掌上,自己回答自己道,“啊對了,現在消息還沒傳開。”


    “什麽意思?”


    “嘻嘻。”


    牙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對他笑了笑。


    李秋斯:“......”


    不到片刻,牙生便接到了一枚飛來的硬幣,他用牙齒咬了咬,然後收回了自己的小皮革包內。


    便士+1


    “就喜歡先生這樣爽快的人!那我牙生就和你說吧,這可是很少有人能知道的情報。”


    “行了,快說吧。”


    牙生頓了頓,咳嗽兩聲,然後對李秋斯招了招手,待他湊近,向他附耳,特意壓低聲音說道:


    “不久前,白金區那邊出現了瘟疫,亡者從泥濘中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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