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街區裏市民們的目光,突然同時注視著同一個人。


    “放肆!”


    李秋斯腳步一踏站在陽光之下,布滿金紋的手杖向下猛地一戳,尖端立即撞擊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響。


    奇異的聲響傳遍了整個集市,躲在攤位後麵的小販試著抬起頭,躲在母親身後的小孩拉拽著母親的裙角,一臉好奇地探出小腦袋看。


    吟遊詩人停止下了逃跑的動作,也跟著看了過去。


    “那是...”


    有的人看見他手腕上象征家族的精致花紋,紛紛捂住了嘴巴,他們知道那代表著什麽。


    全場都因為他的出現而安靜了下來。


    唯獨那個癲狂的赤裸男人。


    他是受到了什麽精神攻擊一般,癲狂地不斷嚎叫“至福”。


    李秋斯站在那個瘋子男人的麵前,視線凝視在對方的身上。


    他發現,赤裸的男人歪曲著腦袋,兩隻眼睛像是要爆開一般,不停抽搐著向上翻出白雲,手指也在連續性地抽動,有時繃緊直立,有時顫抖彎曲,有的向內勾緊,有的向外翻轉。


    李秋斯還沒見識過如此瘋癲的人。


    疾病?


    不,看額頭上的三角形紋路,應該是剛刻錄過東西。


    真是瘋了,居然把用於武器的紋路用來刻錄到人體的大腦上。


    這應該就是最近流行在市民裏的“救贖”,某個奇怪的組織流傳出來的東西。


    李秋斯拄著手杖,看著眼前的此情此景,眉頭緊皺。


    要把他殺了嗎?


    “噶...嘎...咯咯咯咯咯...”


    赤裸男人的下巴敲擊著上顎,發出啪嗒啪嗒的瘮人聲響,他的喉嚨在蠕動,在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並隱約夾雜著一些字詞。


    “至福...至福...至福……”


    即便是離得遠遠的市民們,也聽見了他發出的聲響。


    “他在...說話...?”


    “不,不,不,這人絕對是瘋了,絕對是瘋了!”


    “胡言亂語!”


    “沒錯,沒錯,就是在胡言亂語!”


    “快叫執法隊!”


    李秋斯的眉頭越皺越緊,因為對方的確是在說話,說的不是多拉多語,是在愈發不清晰的“至福”中,夾雜了一些其他語言:


    “人類...zombie...ゴールド...??...”


    這些是...?


    地球的語言?


    赤裸男人開始搖搖晃晃地向罩李秋斯走去,左腿拖著右腿,踉蹌著,緩慢向他靠近。


    “至福...至福...至福.......”


    他對準李秋斯的位置,突然右腳前踏,左腳後拉,上半身向下彎曲,左右手同時觸地。


    像是...做出了一個起跑的姿勢。


    本是極為遲緩的動作,卻給人一種恐懼的心理影響。


    “這是...什麽...?”


    “不...不知道...”


    市民們議論紛紛,產生了害怕的情緒。


    李秋斯卻覺得這個姿勢相當眼熟。


    像是...遠動員的起跑...?


    那個赤裸的男人平穩地抬起臀部,身體重心前移。


    在下一瞬,他猛地大腿發力,繃緊全身肌肉,一個彈射起步,向著李秋斯疾馳奔走。


    光腳踏得青石地板連連作響,雙手富有節奏的前後擺動。


    他身姿挺拔,甚至展現出了身體在運動中的美感。


    四周的市民裏有不少學過雕塑的學徒,他們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掂了掂鏡片,想將這幅完美展現了人類身體運動美的畫麵,深深地刻在記憶當中。


    “太美了!”


    他們由衷的讚歎。


    可惜這幅絕美的畫麵轉瞬即逝。


    赤裸男人在奔跑中將步子邁到最大,肌肉都要撕裂了一般,急速狂奔,身體上半部更是壓到最低,擺動的雙手舞出了勁風。


    從美,到扭曲,僅僅隻在一瞬。


    倏忽爆發的速度之快讓一般失市民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影子,人們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一步,心生畏懼。


    “少爺!”七明月在後麵焦急地喊到。


    李秋斯雙手仍舊拄著金紋手杖,注視麵前向自己來奔跑而來的男人,不為所動。


    這家夥好像是明確了目標。


    是主要來針對我的?


    就在李秋斯思考的一刹那,赤裸男人僅僅大一步起跳,詭異的麵部就赫然出現在了李秋斯的麵前。


    他牙齒泛紅,麵色蒼白,眼睛的白雲布有鮮明的血色。


    “斯哈——!!”


    赤裸男人在李秋斯的麵前長大了嘴,不知疼痛一般,將下顎的距離拉到最大。


    嘶吼聲沙啞刺耳。


    這時候,李秋斯麵對距離鼻尖僅僅一步之遙的血盆大嘴,依然保持鎮靜。


    近在咫尺了。


    男人的血盆大口蓋住了李秋斯的整張臉,喉嚨裏發出嘶吼,臉部的肌肉顫抖著,肌肉都拉扯出來猩紅的纖維,像是要一口,就將對方的整張麵皮撕咬下來。


    李秋斯瞳孔一鎖,默默注視著那漆黑的喉嚨。


    就在市民們慌張到以為貴族少爺就要被怪物咬下整張臉皮時。


    手杖的杖尾。


    突然出現在男人大開的嘴巴上顎下方。


    自下而上,金紋如同流水一般向上淌過,在頂端的三角形紋路散發出金光之後,赤裸男人像是受到了一股莫名的阻力一般,大開的嘴巴停止了向下撕咬的趨勢。


    “......”


    李秋斯麵色平靜,右手往上一抬,手杖平時接觸地麵的圓點,隻向上那麽輕輕一點。


    下一瞬間。


    赤裸男人向後爆射飛出,急速倒飛!


    上顎帶動腦袋,腦袋帶動身體,身體在空中連續翻轉數圈。


    栽倒在白金大街的青石地板上又拖行數秒,刮出一道淋淋血痕才堪堪停下。


    赤裸男人的頭在地,屁股在天,雙腳大岔著反在後方,呈c字型懸停數秒,最後大躺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市民們都沒反應過來,到最後才看到那個男人呈“大”字型,張躺在地麵上的慘烈模樣。


    如此慘不忍睹的一幕,讓不少紳士女士都自覺掩目低頭,暗說不雅。


    七明月的眼眸對著那個赤裸男人眨了眨,她似乎是看到了什麽,立馬趕緊轉過身,捂住羞紅的臉。


    李秋斯將手杖重新拄在地麵,平靜地看著眼前事物。


    “讓一下!大家都讓一下!”


    “請讓開。”


    幾名身穿黝黑金屬馬甲的人員從人群中鑽出一條道路來。


    市民看見他們身上的盔甲,議論紛紛。


    “執法隊來了。”


    “你們說,那個家夥不會是從哪個貴族的家裏跑出來的玩具吧,瘋成那個樣子。”


    “噓!小聲點!”


    “讓開讓開!別擋路!”


    突然到來的執法者小隊們手持金屬器械,他們身上配備有統一的鎧甲,黝黑的裝備上有著若隱若現的藍色紋路,同樣相當精致。


    走在最前麵,像是領隊的那人率先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李秋斯,他看見了他手腕上象征家族的金色花紋,大驚失色,立刻走了上去,左手握拳放在胸口,恭敬地彎腰行禮:


    “大人,沒有受傷吧?”


    李秋斯右手拐杖拄地,帽簷一轉,看向了麵前低頭的男子:


    “庫斯科的警察永遠都是在事後才趕來,以你們的速度,過幾天恐怕要上庫斯科晨間日報向所有市民道歉了吧,亞伯先生。”


    名為亞伯的執法者隊長將腰彎垂的更低,更加恭敬地說道:


    “大人教訓的是。”


    “少爺,該繼續出發去公主殿下的宴會了。”


    七明月抱著一個華麗的木盒子,帶著金恩斯切爾家的馬車來到李秋斯身前。


    “嗯,”李秋斯將手杖交給七明月,接過她遞來的禮帽重新戴上,然後回頭對仍在低頭的亞伯隊長說道,“這種事情十年都發生不了一次,懈怠也是難免的,警隊也不歸我管轄,但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安撫民眾,還有,將那家夥。”


    李秋斯指了指他身後躺在地上的赤裸男人。


    “將那家夥關好,如果他醒了,盡量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晚上我會過去警務局一趟。”


    亞伯回身看了一眼那一大灘的血漬,想要答應,一回頭才發現這時李秋斯已經走上馬車,坐上舒適的坐墊。


    他右手撐著半邊臉,眼睛凝睇下方的亞伯:


    “別出錯了。”


    七明月抱著裝有手杖的木盒子,兩小步,跟隨李秋斯上了馬車。


    “請安心,大人。”亞伯帶著兩位隊員向著上方的李秋斯行禮低頭。


    “嗯。”


    馬車上的李秋斯不再將視線投向幾人,回頭用平靜的聲音對前麵駕駛馬車的管家提醒道:“走吧。”


    馬蹄與車輪聲再度響起。


    亞伯看著馬車上的背影在白金大街的陽光下漸行漸遠,頓時舒了口氣:


    “呼,金恩家的貴族少爺要親切多了。”


    “隊長,那個躺地上的家夥怎麽辦。”有一名隊員湊了上來,他將手中的金屬器械背在了身後。


    “拷走,審訊。”


    “民眾呢?”


    “你貼個告示,向大家說明一下情況,”亞伯看了眼那個赤裸男子的淒慘樣子,“就說他是最近參加了救贖的成員。”


    “這樣...好嗎?”小隊員壓低了聲音,“還沒有調查清楚。”


    “有什麽不好,”亞伯挺直了腰杆,理所當然地說道,“你沒看見他腦門上的紋路?記住,我們是為了市區的和平,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撫市民。”


    “好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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