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這一日終究是到了。


    這是梁導到武陵分堂以來第一次早睡早起。但對於阮縣令來說,早睡早起實在太平常了。點卯的事通常是縣丞和戶曹管,他用不著那麽急去衙門辦公。洗漱之後,他不疾不徐的練了兩刻鍾書法,散了一圈步,然後才坐上馬車去衙門。


    他當然有坐轎子的資格,但為了清廉的官名,他必須放棄一些享受,坐馬車更符合一個節省時間的勤政形象。不過今天的馬車有些不同,因為馬車裏多了一個人。


    阮縣令大驚,正要呼救,車裏的青年卻麵帶微笑的說:“在下玄星閣弟子衛然,驚擾縣尊大人真是抱歉。”


    阮縣令神色稍安,和武陵分堂關係惡劣的是軍方,衙門至少表麵上和武陵分堂還是和平共處的。而且他知道玄星閣弟子大多身手高超,如果衛然有惡意,他反正也逃不了,呼救有什麽用?靠馬夫打敗玄星閣弟子嗎?


    馬夫聽得動靜,欲停車查看,卻聽得車裏縣令下令:“繼續駕車,不妨事。”


    阮縣令定了定神,打量了衛然一番道:“衛然,本官聽過你的名字。”


    衛然知道肯定是秦玉堂和耿進說了不少壞話,他也沒指望在縣令麵前分辯,反而道:“不過是破解帛書之謎,救獲兵卒十二名,力斬蠻子八人,協助縣尉破局,然後迫死蠻子頭目罷了,些許小功,擾了縣尊大人清聽。”


    阮縣令瞠目結舌,他本來打算用衛然在衙門裏的壞名聲來震一震,不管衛然解釋或不解釋,都會在氣勢上落於下風,這樣他就能取得一些談話上的主動權。


    沒想到衛然根本不接招,一句話就把他給懟回去了,衛然的意思很明顯:你手下全是廢物,除了造謠啥也不會。


    阮縣令見不得衛然得意,將臉一沉:“破蠻乃是眾人的功勞,也賴穀縣尉指揮得當,豈是一人之功?”


    衛然打了個哈哈:“照您的說法,蠻子是我代表穀大人殺的,洞井莊的兵卒是我代表穀大人救的,不過穀大人是個性格率直的明白人,似乎更喜歡親曆親為一點。”


    阮縣令剛想反駁,卻被衛然打斷:“縣尊大人,不必在我麵前逞口舌之辯,時間緊急,直接說正事吧。我們武陵分堂得到線報,有人想要大人您的性命,但讓我奇怪的是,這個消息根本得不到你們衙門的重視。”


    最後一句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不過是嚇唬人,引起縣令的重視罷了。


    阮縣令果然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你且說說。”事關自己的性命,是真是假都要聽聽。


    見縣令催問,衛然卻不著急了:“敢問大人,您是否抓住某樣證據或者某種把柄,導致招惹了仇人?”


    阮縣令沉吟道:“應該沒有吧,一時記不起來。”


    衛然心道:老狐狸,這樣都詐不出來。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反正按這個假設說下去。


    阮縣令催促道:“你且說那賊人是誰,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縣尊大人一定聽說了蠻子燒城的傳聞,而昨天下午,我們得出賊人想燒衙門的結論!”


    “燒衙門?”阮縣令麵露震驚。


    衛然快速的把自己的推斷說了,然後道:“我把之前燒城的思維推翻,離真相更近了一步。既然隻是燒衙門,又有內部人員協助,那為什麽偏要在清明動手?昨天前天不是更好嗎?昨天前天大部分人在外邊搜查,內部空虛,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或許是燃料沒備好?”


    衛然搖頭:“前天有沒有備好燃料我不確定,但昨天肯定是備好了。我與同僚親自確認的。真相就在您身上,我一直覺得奇怪,出了這麽大事,來來去去都是縣尉在忙,大人您竟連臉都沒露一個,一打聽,好家夥,原來大人連續三天都不在縣衙裏。”


    “本官因公去了州裏。”阮縣令麵色如常。他心道:這個玄星閣弟子,年紀輕輕,跟本官言辭交鋒竟全然不落下風,是個厲害角色,但論言辭本官也非泛泛之輩!


    衛然露出自信的笑容:“問題就在這裏,您去州裏辦的某件事,激怒了某個人,他馬上就想弄死您——別著急,我可不是空口說白話,是找人確認過的,您本來打算今天回酉陽縣祭祖,還提前叫上了縣尉穀峰,是不是?”


    阮縣令道:“我叫上穀大人怎麽了?穀大人的夫人就是酉陽縣人。”


    衛然笑了笑:“這可有趣了,祭個祖而已,您叫上了縣尉,還叫了捕頭和兩個衙役,多大陣仗?您以前從來沒這麽興師動眾過,可以肯定的是,您自己也知道有危險!”


    這個消息是從常勝口中得來的,常捕頭得了穀峰的提點,乖乖的不再挑事。衛然主動找上門,答應以後不再為難常勝,於是常勝痛快的給出了情報,因為事實上阮縣令已經放棄了祭祖,所以常勝認為這不是什麽重要情報。


    阮縣令的臉色終於變了,以他的城府,依然對衛然的行動能力和思維能力感到震驚。


    衛然決定讓他繼續震驚下去:“弄死您有很多種方式,最有效的是暗殺下毒,放火燒死是很費勁的方法,賊人選擇這個方法,是因為他有兩個目標,一是趁亂殺死您,二是燒毀縣衙裏的某樣證據或者把柄。二者必須全部完成,才能算是成功!”


    “說下去……”阮縣令的聲音發澀。


    “提前殺了您,賊人也許永遠都找不到那個把柄。如果您事先準備了後手,把證據傳給了其他人,對於賊人來說後果就很可怕了。昨天萬事俱備,隻欠您不在縣衙!”


    阮縣令沉默無言。


    衛然瞥了一眼阮縣令的臉色,繼續道:“但是賊人很聰明,早有預料,他發了一個犯罪預告,既能讓您在清明乖乖的待在縣衙,又能造成衙門內部空虛的狀況。最妙的是,事成之後,臨沅縣衙的高層幾乎全部要撤職,這樣就沒人替您申冤了,真是一舉三得,您說這賊人狡不狡猾?”


    阮縣令用力攥著衣角,澀聲道:“好算計!”


    衛然知道事成了,語調也輕鬆了起來:“幕後賊人可謂膽大包天,勾結蠻族是什麽罪?謀殺縣令得多大膽?前天調虎離山昨天守株待兔,都是大膽的計劃,最大膽的莫過於若無其事的把燃料藏在衙門裏,但是唯獨有一件事,他做得非常膽小。”


    “什麽事?”阮縣令追問道。


    “昨天在洞井莊圍捕蠻子的時候,突然出現了四個蒙麵人,那四人出現的時機極好,卻隻射了八隻弩箭就走了,那是多好的攻擊時機?那四人卻放棄了,因為他們太小心,生怕被發現身份,生怕被順藤摸瓜!”


    衛然斬釘截鐵道:“所以能推斷出,幕後賊人一定是個有名氣的人,臨沅縣裏也許有很多人認識他——就是您前幾日去州裏得罪的那位大人物,您先前說沒回憶起來,請問……現在想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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