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哪?


    顛簸起伏的觸感,以及周身不斷傳來麻木的鈍痛,一根突然驚醒的手指。


    發生了什麽?


    仿佛有有一把有力的鉗子卡住了自己的喉嚨,幹涸而渴望,一雙開始沉重的顫動的眼皮。


    我又逃掉了麽?


    在這一瞬間,就在李嗣初感覺自己即將溺斃於黑暗中時,有人在下方推了他一把。龍裔騎士浮出了水麵。


    他睜開眼,開始大口的喘著粗氣,周圍的景觀和荒原幹燥的風不斷的在他身側掠過,風沙彌漫,應接不暇。


    片刻後,他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意識到自己還身處於一場正在進行的逃亡。


    阿楚一聲不吭的背負著自己搭檔在平原上疾行。


    鮮血隨著龍馬的動作而不斷的滲出,本應潔白的龍翼如今已經汙濁不堪,左側那道被箭矢貫穿的傷口正處於翅膀斜下方筋腱的位置,上麵簡單的纏著一條碎布,看得出來包紮的人手法很糟糕。


    也許是口法很糟糕,李嗣初發現了自己被咬掉一塊的襯衣,他明白這塊碎布是從何而來的了。


    詛咒的黑光並未消退,反而糾纏著本就狼藉的傷口,明光之力艱難的抵禦著傷勢的繼續惡化。李嗣初用腳掛住馬鞍的一側,身體向後仰去,他拆開那道不太有效的布條,用手將自己的襯衣整個背麵都扯了下來。


    重新整理後的傷口被穩穩的裹在了一個小布包裏,李嗣初做完這件事後重新坐直了身子,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左腿的傷口。


    那裏本應是一道傷口的,李嗣初疑惑的看著自己大腿上那塊光滑的皮膚,要不是自己的腿甲上的確被劃破了一塊豁口,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之前出現了自己受傷了的錯覺。


    阿楚已經注意到了自己搭檔的蘇醒,它發出一聲急促的短嘶,仿佛如釋重負。


    維持翅膀就況愈下的傷勢以及催動明光之力驅散陰影邪力的詛咒,在逃亡的過程中完成這兩件事為龍馬帶來了沉重的負擔,更何況它的背後還拖了一個沉重的鐵皮拖油瓶。


    意識到自己搭檔體力流失嚴重的李嗣初直接催動起秘法,寧和之力在龍裔和龍馬之間形成了一種平衡,力量自此循環往複,補充著二者的消耗,這也是為何巨龍馬騎兵全部都是由龍裔組成的原因。


    肉體凡胎根本無法與威武的龍獸達成陰陽寧和的條件,更不要說相互增幅與借力。


    進入秘法狀態後,李嗣初發現阿楚的傷口比自己想象中要棘手的多,自己被波及時受到的傷勢與它這道被正麵擊中的傷口中所蘊含的陰影之力根本不在一個量級,那種灰暗的邪力猶如附骨之疽,牽扯了龍馬大部分的精力。


    追兵的身影已經從剛剛的若隱若現變得偏遠難見,大平原上除了那些畸形的巨石和低矮的灌木植物,很難找到能夠遮擋視線的障礙物,而在這片平坦的地形上,即使是被混沌魔力侵染的戰馬也無法在任何層麵上與龍馬進行競速和匹敵。


    這讓他用閑暇的精力思考起了當前的處境:大營麵對北線的警訊絕不會無動於衷,大軍的陣線一定在向前推進。


    飆龍麾下向來行堂堂之師,以正居奇。


    因此他知道兩人隻需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就可以脫困了,一想到這兒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最艱難的時刻已經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由阿楚替自己負重前行而度過了。


    “再堅持一會,就快結束了。”


    麵對李嗣初拙劣的安慰,阿楚發出了一個響亮的嗤鼻聲。


    李嗣初將手放在龍馬的左翼邊緣,他想起了墜毀的天燈,女兵們那絕望的眼神,眼中燃起了複仇的渴望。“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這句話引起了自己搭檔的讚同。


    天空中更替紅色幕布的天燈仍在向前延申,並且越來越密集,阿楚沿著標記繼續行進著,而李嗣初則開始檢查自己剩餘的裝備。


    一陣短暫的趕路後,龍馬突然停下了腳步,發出不安的低吼。李嗣初感受到周圍的氣氛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他抬起頭,不速之客正封堵在自己的前路上。


    單薄的蝠翼下是誇張的骨架,渾身焦黑的惡魔戰馬的眼中燃燒著冰冷的藍色火焰,白骨頭顱兩側分別是一隻彎曲的大角。


    端坐其上的那名騎士被包裹在一套猩紅的全身甲中,那些猙獰的尖刺頂端仍舊在向下滴落粘稠的鮮血,一把單刃大刀垂放在腿下,在地麵上劃出一道紅色的分界線。


    “奉大可汗命令,你將埋骨於此。”


    刀尖改變了方向,拖行出的痕跡和剛剛的橫線組成了一道十字,他好像完成了一項儀式一般轉過頭看向了駐足不前的震旦人。


    聲音厚重而低沉,冰冷而狂熱,李嗣初甚至在他那猩紅的假麵上看出了一絲期待。


    龍裔通過他那華麗的甲胄獲知了知道他的身份,一名受賜者,一名冠軍混沌勇士,魔域鑄造的全身甲下,恐怕隱藏著的是一具已經異變成為非人的軀體。


    他看向惡魔戰馬蜷縮在後背的蝠翼,這位混沌勇士應該是從天空中繞到了他的前路等待著自己的到來,恐怕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沒有獵物能從大可汗的視線裏逃脫。我將用你的首級換取受膏的恩典。”


    回應他的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李嗣初抽出了自己的單手劍,騎槍早已不知遺落在了身後的戰場的何處,這把出產於南陽工坊的利刃是他僅剩的武器了。


    明黃色的劍柄被牢牢的握在了龍馬騎士的掌心,他伏地了身子,寧和之力在阿楚與自己之間流淌,一瞬間他們已經進入了衝鋒的姿態。


    馬蹄若奔雷,不知名的混沌冠軍勇士沒有選擇對衝,在對手的當機立斷之下,已經沒有足夠的距離留給惡魔戰馬提升自己的速度了。


    他選擇了升空。混沌勇士夾了一下身下坐騎的馬肚,蝠翼舒張,惡魔戰馬騰空而起。


    時機正在此時。李嗣初的目標隻有一個。那處隱藏在惡魔戰馬脊背和翅膀連接處的薄弱點。在兩位騎士的身影即將交錯的時候,阿楚猛然扇動了自己完好的右翼。


    龍裔騎士和自己的搭檔以一個巨大的幅度向左傾斜了下去,單手劍脫手而出,將惡魔戰馬的翅膀連根切斷。


    “不!”大刀差之毫厘,落空在了李嗣初右肩旁邊,惡魔戰馬發出恐怖的哀嚎,傷口處卻沒有濺出一絲血液,冠軍混沌勇士在坐騎失去平衡的情況之隻能無能狂怒的試圖砍死自己麵前的鼠輩。


    李嗣初催促著阿楚頭都不回的繼續向前狂奔,在身後混沌勇士的怒吼漸行漸遠之後。


    他空著手,發出了誌得意滿的大笑。


    “愚蠢的蠻子。”


    緊接著他看到了一片絢麗的晚霞。由震旦天軍所組成的蔽日天幕猶如從地平線上升起的火燒雲,正在徐徐向前推進。


    龍裔加緊了步伐,他知道自己該歸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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