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陷入了一片死寂一般的寂靜中。


    家主方文因為畢暉的事情氣的吐血,足足三天沒出門半步。


    方乾本來教導的幾個孩子都不來了,他落得個無趣,默默的回自己的房間待著。他現在像極了一頭受傷的狼,隻能夠夾著尾巴躲起來,盡量讓自己不引人注目。


    方瑜也沒有離開,隻是默默的守著父親的院子,希望能夠勸說他。


    家族其他人的不和開始擺在了明麵上,支持方乾的人雖然是少數,但是畢竟有方斌、方虎牽頭。


    上一輩的人中,方武因為自身雙腿殘廢早就沒有了話語權。


    所以,方文、方山這些人才是一條心,才是擁有話語權的人。


    那暗中,方斌、方虎都摩拳擦掌,琢磨著實在不行就分家吧,不受這窩囊氣了。


    家無寧日!


    到了第五天,竟有孩子用木勺挑來狗糞扔在方乾的門口,並嚷嚷叫道:“爛方乾,臭狗糞,回家髒一家。”


    方乾在房間默不作聲,他知道那不是那些小孩的本意,一定是某個堂嫂或者嬸嬸教唆的。


    方斌、方虎氣的火冒三丈,可就算抓住了那些孩子,也不能夠真的打他們一頓。


    方武也不再出門,滿腔悲痛忍在心中,這樣的兒子真能夠讓他離開嗎?肯定會死在外邊的啊!


    可他已是殘疾,沒有話語權了。


    第八天,事情越演越烈。


    更多不大的孩子被教唆,幹著惡心人的事情,口中叫著,“爛方乾,臭狗糞,回家髒一家。死乞白賴不走人,鬧的家族人心慌。”


    第九天。


    方斌、方虎奔走方家每一個角落,大吼著,“分家,分家!”


    族老方澤沐喟然長歎,越發顯了老態,他雖是族老,但是人已殘,也沒了話語權。


    如今看到方斌、方虎憤怒分家,也是心頭悲涼。


    但凡不被逼到這個份上,誰願意這麽做?


    他們兩個要分家,其他人自然不願意,大小摩擦不斷,你來我往,逐漸的都開始下死手。


    第十天。


    方乾打開了房門走了出來,“我走。”


    他神色落寞,十天的時間,他瘦了兩圈。


    “走個屁!”


    方虎叫罵,“分家,我和方斌照顧你,今天不受這窩囊氣。”


    方乾強笑道:“三哥,不要因為我鬧到這個地步,不值得。”


    方斌年齡最長,方龍次之,方虎排第三。


    方斌鼻青臉腫的呸了一聲,“分家,吃了多少都給我吐出來,我們另尋地方。”


    方乾抬頭,看向每一個人。


    那些小孩子還在叫罵著,驅趕著他。


    那些本該和藹的嬸子也是一個個惡狠狠的盯著他這邊。


    如果要分家,他方乾一句話,方文今天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可那樣的話,這好不容易起來的方家,就徹底散了。


    “我兒子到底做錯了什麽!”


    方武挪動著輪椅悲痛大吼,“為什麽你們非要這樣逼他走?五年前的方家到底哪裏去了?你們罵,我們忍著。你們罵了十多天,我們忍了十多天。為什麽你們非要逼我們去死啊!”


    “怪誰?怪誰!”


    一位嬸嬸叫罵,“還不是他自己惹的事?蒼藍門的公子,招你惹你了?他不是也把人逼走了?小時候沒看出個什麽來,長大後各種惹事,就是個禍胎!”


    “就是,他自己都是個廢人了也不消停,回來之後還惹事,下次指不定還搞出什麽大禍呢,興許就是天王老子他也敢惹上一惹呢。”一位堂嫂不滿的叫道:“分家?那是不可能分的,想滾蛋就趕緊滾。”


    方斌、方虎氣的渾身發抖。


    可麵對這麽一群女性,他們也下不了手。


    “我錯了,對不起。”


    方乾躬身,“我不該回來,我應該死在外邊,給大家添麻煩了。”


    一話出,四周鴉雀無聲。


    她們也不是不知道方乾的貢獻,可她們害怕啊。


    好不容易有的好日子,難道就要這樣沒了?


    方乾抱拳衝家主的住處揚聲大吼,“我走!”


    方斌落淚一把抓住方乾,“方乾!”


    方乾頓了一頓,“幫我照顧我父親,謝謝。”


    他掙脫了束縛,衝父親方武磕了幾個響頭,起身往外走去。


    他其實還想要點散碎銀子,因為他給自己留的一枚金血石,幾乎都花在劉百家的身上了,因為他實在找不到報答劉百家的方式了。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什麽也不抱怨,什麽也不要,卻還這樣對他。


    方虎怒吼,“方乾,你還能夠去哪裏啊!”


    是啊,他還能夠去哪裏呢?


    “兒啊!”


    方武悲痛欲絕,幾近昏厥。


    “哥!”


    方瑜飛奔出人群,梨花帶雨。“哥!”


    方乾停下腳步,平靜道:“那個畢暉還挺不錯,那樣的人活得久,希望我沒有給你帶來麻煩。”


    方瑜快步到了方乾身後,顫聲道:“哥,別走好不好?我還在勸說,很快的,一定可以的。”


    方乾轉身,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輕笑道:“幾年不見,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興哭鼻子了。”


    方瑜重重將方乾抱住,嚎啕大哭。


    方乾輕擁方瑜,低聲道:“你哥我這輩子算是完了,做人我也失敗到家了,我自己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裏犯了錯。或許,我做什麽都是錯的吧。所以,當哥的就不給你人生建議了。以後如果遇到了麻煩,就去找道門的林覺,我的麵子,他應該還會給的。”


    方乾費力的掰開方瑜的手,笑嘻嘻的揮手,“好了,就這樣吧,以後還會再見的,你們可都要努力啊。”


    方虎、方斌齊齊上前,“我們跟你走。”


    方乾笑嘻嘻的道:“別逗了,我打下的家業,可不能便宜了方空那幾個貨。”


    是,這家業是他方乾打下來的!


    他從來都沒有要過權力,似乎在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原來,自己對家主已經有威脅了。


    他一退再退,就如同他遇到的這些事情。


    他永遠都不會記恨方家,因為兒時的記憶,那些人對自己的好,他都記在心間。那時候,每一位嬸嬸、嫂嫂對自己都是關懷備至,有一口吃的都會給自己。但是如今不同了,因為有利益產生了。


    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情……


    他看到父親掙紮著起身摔倒在地,悔恨的用拳頭砸自己的頭,惱自己的無能。


    他看到方文似乎終於走出來了。


    方家,也該雨過天晴了吧。


    方乾笑著揮手,他轉身離開。


    此刻,他身無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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