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九昭蓉就執著鈴骨劍上了東雲潭。冠山海已經清理了煉造爐, 還將整個爐室清空, 隻留給九昭蓉祭煉所用。


    爐室裏還有一人,就是門派專門派來幫助九昭蓉看守火候的。此人就是董彥之,他是火係單靈根修者,雖然修為並不高, 但掌控靈火的能力比旁人強上許多。董家滅亡後,董彥之回了九玄山,開始日日夜夜的修煉,他最近已經達到了煉氣期的圓滿,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突破進階。


    不過他太想變強了,反而容易急功近利, 加上之前執法堂發生了弟子因修煉而害死青新院其他人的事, 他的師父便希望他慢下來,便送他來此相助九昭蓉。


    董彥之對九昭蓉十分敬佩,此番見到她,也是恭恭敬敬的行禮。


    冠山海已經起了爐, 他打開爐蓋,對九昭蓉做最後的囑咐:“本命法器的煉製並不容易,如果你不能掌控, 就棄劍出來,不要強撐, 否則容易導致自己掉階。法器若是被毀了, 我以後可以幫你重新打造更好的。”


    “嗯。”九昭蓉點了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 抬手舉起自己的鈴骨劍。冠山海說這樣的話是希望她能夠留一點餘地,但這一世自己能夠有機會在金丹期助一把戒鍾離,她就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人生真的太漫長了,三三千界是三三,生生轉世又生生……九昭蓉緩緩合上眼簾:“我願割肉喂鷹,再生孔雀。”


    語畢,她便縱身跳進了煉造爐中。


    靈火在這個時候猛地燃燒起來,煉造爐淩空懸浮到了空中,受著四麵八方的靈火燃燒,在爐室裏緩緩旋轉了起來。冠山海與董彥之也隨即坐在了煉造爐的兩側,開始守候燃燒的靈火。


    九玄山大多數真人的本命法器都是通過日積月累的時間慢慢煉造的,很少有人選擇九昭蓉這種殘酷和痛苦的方法。他聽到了九昭蓉跳入煉造爐時所說的話,並不理解它的意思。便抬頭詢問對麵的冠山海:“仙君,九姑姑剛才所說的‘我願割肉喂鷹,再生孔雀’,是什麽意思?”


    冠山海原本合著眼,聽到這句問話,便重新抬起了頭:“佛祖在沒有成佛之前,有一日在森林裏打坐。他遇到了一隻追逐鴿子的鷹,鴿子快要被鷹抓住了,情急之下就飛到了佛祖的衣袖裏……”


    他緩緩講述著——


    那隻老鷹飛到佛祖麵前,讓佛祖放出這隻鴿子。但是佛祖想救它,就對老鷹請求,希望老鷹能放過鴿子。但老鷹卻說,如果我放了它,我就會餓死,你為了它活而救它,那誰又來救我?


    佛祖為了救這隻鴿子,於是告訴老鷹:我願意用我自己的肉來代替它。


    老鷹同意了,但它告訴佛祖,必須用他身上和這隻鴿子同等的肉才行。之後老鷹從別的地方拿來一個秤,佛祖將鴿子放在秤的一邊,然後用刀割了自己身上的肉去放在秤的另一邊,佛祖就這樣不斷割啊割啊,不知為何,無論他如何割都始終不能使這個秤平衡,於是這個時候,佛祖就起身自己跳進了秤裏麵,秤終於平衡了……此時,天地風雲變色,真正的佛祖就如此誕生了。


    “世間因果本就注定,無人能夠左右,如果想改變一個生命的因果,就需要付出所有的一切。”冠山海望著煉造爐周圍的靈火,火光在他眼瞳閃動,“或許九昭蓉有想要改變的東西,便下定決心舍身付出自己的一切吧。”


    董彥之有些怔住,他順著冠山海的視線望向了煉造爐,耳邊隻有靈火發出的劈啪聲,爐中卻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響都沒有。


    煉造爐的空間非常大,從外麵看隻有普通爐鼎大小,但裏麵的空間卻被折疊增加過。因為通常煉器師在煉器時,並不知道所煉造的法器會有多少大小,世界上法器千千萬,有些法器大如群山,有些法器小如芥子,所以煉造爐的空間通常會設置的非常大。


    九昭蓉盤膝坐在裏麵,正前方樹立的就是鈴骨劍。


    她要與鈴骨劍意誌相融,就需要向鈴骨劍證明自己有這個資格。但她真的有這個資格嗎?九昭蓉有時候想,如果當初鈴骨劍遇到的主人不是她,而是其他人,那麽鈴骨劍會不會能夠被更好的使用?


    輪回幾世,她都是慘死的。同樣,鈴骨劍也斷過無數次,毀過無數次……麵對她這樣的主人,它是否還能認同她,是否願意與她意誌相融,成為她的本命法器?


    這些問題久久在腦海徘徊,靈火的熱度纏繞著她與鈴骨劍,卻沒有絲毫變化。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九昭蓉一直維持著靜坐的姿勢,鈴骨劍在空中上下懸浮,也無動於衷。這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不過幸運的是靈火的熱度尚未灼燒到她,外麵看守火候的兩人掌控的一直很好。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董彥之忽然察覺靈火有些異動,他睜開眼睛看向對麵的冠山海,冠山海朝他點了點頭:“祭煉開始了。”


    祭煉本命法器總共有許多步驟,最初的幾步都比較簡單,問劍、問心,當開始進入正軌,才是真正的祭煉階段。祭煉遠比想象的痛苦,這些靈火會同時灼燒被煉造的法器和修仙者,這種煉造並非是普通的那種煉器,靈火不會改變法器本身,也不會傷害修仙者的肉身,它所灼燒的是修仙者的意誌和心魄,靈火要將法器的器魂與修仙者的靈魄連接在一起,這個過程原本灼燒肉身本體更痛苦。


    九昭蓉能感覺到鋪天蓋地的熱度,身上沒有絲毫灼燒的痕跡,但比真正被灼燒還要痛。


    鈴骨劍已經開始震動,它被鑄造過兩次,這一次被靈火所燒,它便一下子懸浮了起來,開始在煉造爐裏瘋狂顛簸,想要衝出爐去。九昭蓉卻隻安靜的盤坐著,絲毫不為所動。


    冠山海聽到鈴骨劍掙紮的聲音,立刻向董彥之發令:“增大火勢,強煉法器!”


    “好!”董彥之抬手掌控靈火,原本在平穩燃燒的靈火瞬間揚起了火光,開始以更強大的熱度灼燒煉造爐。


    九昭蓉在煉造爐中感覺到靈火的熱度上升,鈴骨劍同樣也感受到了。它強烈的抗拒著,拚命的撞擊著煉造爐,外麵的冠山海立刻揚手召出了擺放在爐室四個角落的鐵砂,形成一道道銅牆鐵壁,包圍住了煉造爐。


    鈴骨劍掙脫無能,便將劍頭轉向了九昭蓉。九昭蓉察覺到它的意圖,緩緩睜開了眼睛:“你若想刺我,便刺下來,我不會退讓半步。”


    鈴骨劍瞬間便朝著她的身軀衝去,毫不猶豫的紮入了她的胸口!


    九昭蓉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但臉上卻揚起了笑容:“你沒有對準我的心髒,看來還是認我這個主人的。”


    她抬手一把握住劍柄,狠狠從胸口拔出。鈴骨劍想要從她手上掙脫,但九昭蓉卻牢牢握住:“知道為什麽在我的三件法器中,我隻選了你嗎?”


    “因為你是我九昭蓉第一件握在手中的兵刃。”


    “因為你陪伴我死了一次又一次。”


    “因為你同我一樣,斷劍重生!”


    “你是我選定的本命法器,若不能祭煉你,我就不叫九昭蓉!”她將手中的鈴骨劍舉起,左手一把握住劍刃,鮮血瞬間湧出,淌過劍身。


    她的手掌就這樣緊握著劍刃,以手作鞘,以自己的意誌緩緩將麵前的鈴骨劍重新抽出,仿佛予以它重生。這一瞬間,鈴骨劍開始劇烈震蕩,從前連接在它身上的那一根纖細的絲線,變作了千絲萬縷,在炙熱的靈火下,一下子九昭蓉與它自己纏繞在了一起。


    煉造爐外的冠山海感受到了裏麵的狀態,他知道祭煉已經進入到了新的一重,鈴骨劍接受了九昭蓉,願意成為她的本命法器,接下來便是她們二人共同煉化的時間。


    九昭蓉要將自己的意誌完全與鈴骨劍相融,鈴骨劍也需要根據九昭蓉的意誌改變形態,變成九昭蓉心中所想的模樣。


    即便它的形態已經固定,但在祭煉的過程中,它能夠強化自己的力量,變得更鋒利,變得更適合九昭蓉本身。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煉造爐內滾燙炙熱,煉造爐外守著火候的人也苦苦等待。


    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直到第四十九日的淩晨,天空第一縷光芒照入九玄山,煉造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然後聽見“轟”一聲巨響,九昭蓉已從裏麵躍出,立在滿是碎片的爐室之中。


    冠山海和董彥之抬起頭,她的正上方懸浮著十二把全新的鈴骨劍,鈴骨劍在空中旋轉一圈後,重新合並了起來,慢慢回落到了九昭蓉的手中。


    這是十二鈴骨劍,她的本命法器!


    每一把劍身都鐫刻著銘文,這些銘文能夠與九昭蓉的水靈根法術相結合,產生極強的力量。


    冠山海有些震驚,他從前也見過有人祭煉本命法器,但大多以自身法器祭煉的本命法器,形態上都不會有太大改變,而九昭蓉的鈴骨劍,居然能在短短四十九天複製成十二把,並且還能重新合並,恢複成一把的形態,著實厲害。


    九昭蓉一握住劍,就朝著冠山海和董彥之一拜:“多謝!”然後飛快的披上融雲緞帶,飛向了鬼寂岩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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