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勢先前在北方作戰,表麵上隸屬於朝廷, 實際上卻和新政有些牽扯不清, 後來沒去前線保護好某個話多的廢物, 被人逮著把柄擼到了天津,隻給了他以前的舊部和一些傷亡體恤金,其他的一無所有。


    白九勢在天津也是沒什麽朋友, 但是據說搞暗殺的彭萊現在定居在天津, 那彭萊欠他一個人情, 所以白九勢也就不怕被人莫名其妙的就給弄死了。


    說起來白九勢對天津還是很滿意的,雖然這裏勢力交錯複雜,但是也就也為著更多的機會和錢。


    他喜歡打仗,喜歡廝殺,但九爺也明白現在不是以前了,如今大部分交火都沒什麽意思,他也對上頭的那些家夥沒什麽期望,雖不甘心就在天津當個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巡捕長,但好歹他還有人, 總會有辦法一步步走到他想要的位置!


    而當下問題,白九勢需要一棟房子,一個公館, 他總不能像那些沒什麽本事的人住在簡陋的平房或者住酒店這麽居無定所。


    他要在天津紮根,一棟象征身份的公關是極度重要的。


    他還要參加日租界一個少佐的酒會, 他需要好車, 好衣服, 足夠信任的司機和金小姐。


    白九勢看著很是俊美聰明,但實際上大字不識一個,粗魯的同時霸道的不留餘地然而又不叫人討厭,這實在很難得。


    他現在或許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初來乍到就碰見的喜歡的小姐對自己有多重要,他隻是憑著本能喜歡,接近,然後再接近……


    在天津的第一晚,白九勢是直接在巡捕房自己辦公室睡了一夜,這沒什麽,當初打仗的時候,白九勢草地都睡過,所以不必要一到富貴之地就也養了個富貴病。


    他早上五點多便自動醒來,眼睛一睜開便清醒萬分,他打了電話約了中介看房子。


    中介接到電話的時候還火大的不行,拍著被子罵娘,說是哪個混蛋攪了勞資的清夢。


    白九勢淡淡的說:“我。”


    那邊慢慢反應過來了,立馬想起那名氣大的要命卻被擼下來的九爺,哆哆嗦嗦的道歉,並約好時間,五點半的時候在旭街口見麵。


    旭街在日租界非常繁華,往裏走是一道商業街,後麵連著一片小樹林,再後麵就是有錢人居住的地方,那兒先前剛修了一排的新房子,賣出去了不少,就剩下兩個。


    但是白九勢卻說:“那都是什麽狗屁地方?”


    中介在電話那頭不敢再說什麽,緊接著又聽見九爺說:“五大道沒有房子了?”


    雖然旭街後麵住的都是有錢人,但是真正有權勢的人都住在五大道,包括很多外國人。


    中介支支吾吾像說九爺的錢買不到那邊兒的房子,卻又死活說不出口,隻能點頭,答應先去那邊看看。


    九爺獨身一人,除了覺得以後要招待一些生意人意外,沒什麽別的要求,就看著大氣就行,誰知道當真的看見一些房子裏麵有小院子,花花草草的,白九勢就總也定不下來,一點兒也不像戰場上的他。


    九爺對中介冷淡,說:“算了,過段時間再來看,把這幾個洋樓給我留著,我過幾天帶個人過來一塊兒挑。”


    中介也是八卦:“欸?沒聽說九爺成家了啊?哪家的小姐這麽有福氣?”


    白九勢似笑非笑的說:“別亂拍馬屁,還沒過門,還有,如果成了也是我有福氣。”


    ……


    早上八點,靈珠這邊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酒店的電話放在客廳,裏麵卻是沒有的,於是世子爺罵罵咧咧的起來,打了個好大的哈欠拿起電話,聲音沙啞:“喂,哪位?”


    電話傳聲失真的厲害,那頭的人大約沒分辨出到底是誰再說話,好半天才陰沉的反問:“你是誰?”


    世子爺撓了撓頭,說:“我是你爹!”說完就掛掉了,然後倒頭又睡。


    沒半分鍾,大門就不知道被誰規律的敲了起來。


    一次三下,十分克製,但是也像是快要失去耐心一樣,聲音越來越大,好像下一秒再不開門,這人就能一拳敲爛門,然後伸手進來把鎖打開。


    靈珠向來睡眠很淺,她在聽見大哥接電話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但是她還在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軟綿綿的覺得渾身沒有力氣的起來,穿上歐式的拖鞋,去衛生間洗臉漱口。


    當門快被敲爛的時候,靈珠被吵的頭疼,朝外麵說道:“哥,你開門啊。”


    把被子蓋在腦袋上麵裝死的世子爺磨磨唧唧的從沙發上起來,好容易走到門口,一開門就被外麵氣勢強大的軍爺給震的困意全無。


    “啊!是、九爺啊!歡迎歡迎!”世子自己說出的話自己都嫌棄,“那啥,進來坐坐?還是找爹?爹在隔壁。”


    換下了軍裝的九爺穿著白色的棉質襯衫加外麵黑色絲綢的唐裝,腰間係著皮帶,頭戴禮帽,看起來精神威武又充滿朝氣。


    “不,我是聽說了昨天發生的事情過來看看。”九爺很不客氣的走進來,環視了房間內的擺設,然後坐在沙發上,看著呆呆站在門口的世子,說,“我說,金少爺還不準備起來麽?我在樓下餐廳看見令尊和五太太已經在用餐了。”


    明珩連忙說:“哎,馬上就起,等七妹妹弄好我就去洗漱,畢竟不太方便。”


    說完,明珩就感覺自己一直被九爺盯著,盯的他頭皮發麻,不得不強笑詢問:“那個……九爺老看我做什麽?”


    白九勢雙手一攤,說:“沒什麽,隻是覺得金公子好像對白某有點誤會,所以才會像是白某副官一樣站的筆直和我說話。”


    被折磨一說,世子爺才發覺自己在白九勢麵前簡直就是個傻蛋,頓時麵紅耳赤。


    然而白九勢卻還在說:“不過現在應是還不熟悉之故,以後多走動走動,也就好了,白某其實很隨和,你問問你七妹妹,就知道了。”


    在裏頭的靈珠把白九勢那些鬼話聽了個完整,好像是突然才發現白九勢這麽好玩一樣,笑著搖了搖頭。


    她在衛生間洗漱完畢就要換衣裳了,可昨天的都弄髒了,不能穿,幹淨的衣裳都在客廳的箱子裏麵,靈珠穿的薄,就算披著外套也總覺得不好去見九爺,於是思索片刻,站在臥室與客廳之間的玻璃門處小聲的說:“大哥,能幫我把箱子拿過來嗎?”


    明珩正愁和九爺相對無言,尷尬的都快要心跳停止了,聽見七妹妹的聲音,頓時如蒙大赦,走路都像是在跳一樣走去把小皮箱給裏麵的七妹妹遞了過去。


    臥室的窗簾都拉著,顯得很暗,客廳也因為之前世子還在睡覺,也弄的很暗,連軍爺來了也忘記開燈,現在裏麵有人要換衣裳,打開床頭燈,頓時將裏麵人的身影投影在了玻璃門上……


    那側影纖細柔美,哪怕隻是影子,也能讓人預見真人是何等驚豔。


    白九爺頓了一秒,眼看著裏頭的金小姐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影子落在了玻璃門上,低頭解開了腰帶,然後撩開了落在胸前的長發,背對著門,任由浴衣緩緩順著她的皮膚滑落在地上。


    這其實都是幾秒內的事兒,白九爺眨了眨眼睛就低著頭,不再看,反倒是世子爺發現了,弄的麵紅耳赤,想提醒一下又開不了口,隻能和白九爺一塊兒低頭。


    靈珠其實不是個很能照顧自己的人,她過了多年被人伺候的日子,自己穿衣服倒慢了很多,尤其是頭發,太長也不好打理,她大約在裏麵弄了一個小時,才出來,把世子爺等的恨不得啃手指甲玩。


    但九爺就很淡定了,看看報紙,時間就過去,並且在靈珠走出來的時候立馬就站起來,對自己的等待毫無怨言,還誇讚道:“金小姐今天也非常好看。”


    靈珠沒有回話,而是對世子說:“哥,你快去收拾自己吧,我和九爺先到樓下餐廳,你等會讓自己下來用餐。”


    白九勢莫名覺得金小姐照顧金公子就像是在照顧小孩子一樣,一邊開門一邊說:“金小姐和金公子比起來,倒有點兒像是姐姐呢。”


    “我看起來比哥哥老?”


    “不,我隻是覺得金小姐好像操心太多人了,這樣很累……”


    “是麽?”靈珠跟著白九勢一塊兒出門,心裏清楚白九勢一大早來找自己是喂了酒會的事情,但是她卻絕不先提出,而是和對方聊些別的有的沒的。


    “是啊,金小姐說出來以後要養我,所以隻操心我不就好了?”


    “是麽?”靈珠可不像自己的玩笑話被逮著不放,便說,“我說過嗎?忘了呢。”


    兩人對話很是有趣,九爺也很是縱容金小姐偶爾的調侃,但最終兩人還是一同出了酒店,在王爺都無法拒絕的情況下,去為三天後星野秀明的酒會找合適的禮服。


    從五樓一直走在靈珠後麵一截的陸先生很巧合的聽了一路白九勢和金小姐的對話,在聽見金小姐和自己想象的那種柔弱小姑娘不太一樣的回話,還有與自己昨夜同薔薇說的一模一樣的‘忘了’這句話,忽然勾著嘴角微笑起來,卻又不知道為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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