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平息情緒的洛冰顏似有所感,側臉之上閃過一絲紅暈。不過,徐離並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裝作無事地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洛冰顏摸了下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迎著江風吹了會兒才是追上徐離而去。


    不過,剛走幾步,洛冰顏便是被一個老嫗截住。隻見這老婦人頭上裹著紅色方巾,右手挽著一個籃子,裏麵全是鮮嫩的紅玫瑰。


    “小姑娘,這些都是新鮮的玫瑰花,一支就兩元,你看看嘛。”老婦人拿出一支紅玫瑰展示在洛冰顏麵前。


    滇雲是國內最大的鮮花出產地。一支品相不錯的紅玫瑰在普通花店怎麽也要五到六元,而在滇雲,連半價都不到。


    實際上,若是到滇雲南郊的花卉交易市場大批量購買,還能將價格壓下去。


    若是些別的小東西,洛冰顏可能看老奶奶生活辛苦,也就買了,唯獨鮮花不行。洛冰顏不僅買不了玫瑰,還似避開瘟神一般與老婦人拉開距離。


    老婦人心焦,鮮花這東西可不是好儲存的,每過一天,她就要折損一些存貨。而鮮花的購買者除了生意人,大多就是年輕男女了。她好不容易看到麵善的洛冰顏,如何能夠放過?


    洛冰顏這邊才退了一兩步,老婦人立時跟上,嘴裏還在兜售著:“小姑娘,如果你覺得還貴,多買些我還能更便宜,你在家裏買可比這貴多了。”


    老婦人的眼力很好,從洛冰顏剛才跟徐離說話的口音和衣著裝扮就推測出她大概率隻是在滇雲短暫出差的年輕白領。這類人群的購買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稍微粘著兜售或許就能賣出去了。


    然而,老婦人沒想到洛冰顏在她追上的同時腳步連退,更是用手捂著口鼻。如此避之不及的態度讓得老婦人以為洛冰顏是在嫌棄她,又氣又惱。


    不過,她向洛冰顏伸出展示的紅玫瑰被人當空截住,正是回返的徐離。他拿過紅玫瑰,朝著老婦人笑道:“她對鮮花有些過敏,你就不要拿著花對著她了,這支就當我買過了了。”


    說著,徐離從口袋裏翻出來兩枚硬幣遞給老婦人,同時將那支紅玫瑰也還給老婦人。


    “啊?她......她過敏啊。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老婦人連忙道歉,都不好意思接過徐離給出來的錢了。


    “如果你能換些別的東西賣,她剛才興許就買了。”徐離哈哈大笑,爽快地將硬幣和紅玫瑰放在老婦人的籃子裏:“花你就留著吧!”


    說完,邁步到洛冰顏身側,拉起洛冰顏,快步離開了這裏。


    洛冰顏的過敏狀況倒是不嚴重,走了幾步,便是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徐離見洛冰顏沒什麽大礙,不禁埋怨起來:“買不了花就走唄。要是覺得她辛苦,給點兒錢就當買過了,她也用不著追著你。”


    “剛才沒有想起來。”洛冰顏小鼻子皺了皺,她聞到花香的味道就容易鼻子癢。這種過敏體質使得她在春天的時候都要戴著口罩。不過,症狀也僅限於此了,倒是不算嚴重:“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對鮮花過敏?這事兒我可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


    徐離臉色一僵:“額......我猜的,看得捂著口鼻的樣子,然後......猜的。”


    “真的?”洛冰顏狐疑地打量著徐離的表情,看得徐離好不自在。原本這種四目相對的行為其實是很容易引起尷尬的,即便是關係極其親密的情侶或者夫妻,更別說徐離和洛冰顏之間絕對還沒到那種地步的關係。


    像洛冰顏這種知道分寸的女孩子基本是不會做出如此失禮的動作的,可是不知為何,洛冰顏始終盯著徐離,片刻之後,蹙著秀眉,冒出來一句:“咦,我怎麽感覺你有些麵熟?”


    徐離的眉眼之間總是給洛冰顏一種熟悉的感覺,不是來自於近期的相處,而是更早的時候,早到讓洛冰顏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徐離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你認得我了?”


    “我難道還不認得你?”洛冰顏撇撇紅潤的小嘴,倒是沒有過多糾結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終於結束了有些尷尬的對視,重新沿著江堤往前走去。


    徐離也沒有再說什麽,就這麽跟在洛冰顏身邊。兩人無言而行,最終身影隱沒在人流之中。


    ......


    “這都要處罰我?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在機隊辦公室門口的走廊上,徐離扶著欄杆,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中隊長:“我還以為公司會獎勵我呢?結果不獎反罰?”


    “哎呀,哪有用腳蹬油門杆的?你但凡換個方式,也不至於到現在的境地。”這次就算是看徐離不爽的中隊長在跟徐離說起處罰決定的時候都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了:“而且,繼續起飛還是中斷起飛是責任機長決定的,你的行為屬於越殂代皰。”


    徐離翻了個白眼:“我再慢些,等他把油門收了,我現在估計要等著過頭七了。”


    中隊長老臉一紅:“就是一個公司內部的警告嘛,不影響的。”


    “還沒影響?上次起落架安全銷的事情,我們組就扣了不少分了,這次再扣分,那到了年底不是妥妥的倒數了?”


    說到教學組考核排名的問題,中隊長那可就底氣足了,甚至還略帶嘲諷地反擊起來:“你以為沒這次警告,你們組就不會倒數了?看來你是對之前起落架安全銷闖的禍還沒有深刻的認識啊。別掙紮了,肯定是倒數了。”


    “就算是鹹魚都想著翻翻身,我們組就這麽擺爛了?”徐離一攤手:“就算是形式上的,總歸還是要努努力的,涼得也能體麵些。”


    這下中隊長也不耐煩了:“你跟我說有什麽用?我就是通知你的,有本事你去找運行副總裁啊,最後的處罰文件是由她簽署的。你把她哄開心了,說不定,她就不簽字了,你敢去嗎?”


    徐離眼睛眨了眨:“她辦公室在哪裏?”


    ......


    當中隊長再三確認徐離真的要去找運行副總裁講道理時,他誠心誠意地給徐離豎起了大拇指,還不住地誇讚徐離簡直就是無懼生死的好漢,然後就將運行副總裁的辦公室的詳細位置說給了徐離聽。


    中隊長如此懼怕運行副總裁的原因不可僅僅在於職位上,而是這位初來乍到的運行副總裁手段實在狠厲了些。剛上任就出台了一係列改革方案,把整個飛行部折騰得是人人自危,尤其是平時作威作福的飛行部部門領導。


    之前,這麽領導整天在公司裏麵晃蕩,一個月都飛不了幾班卻還能拿到平均小時費。這下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了,甚至都開始要班飛了。


    隻要稍微有些職權的領導都是怕死了這個新的運行副總裁了。如果按著他們的描述,那個運行副總裁基本就是一個青麵獠牙的吃人惡鬼。


    不過,徐離聽說那個運行副總裁是女的,那該死青麵獠牙的......母夜叉了。


    原先運行副總裁的辦公室跟其他高層領導的辦公室一樣都是在頂層的。然而,這位新總裁卻是將辦公室搬到了飛行部的樓層,就挨著飛行部總經理的辦公室,搞得現在整個飛行部的樓層經常鴉雀無聲,就算是出來上廁所的員工在走廊走路的時候都是低著頭,恨不得飛到廁所去,免得撞上了新任的運行副總裁。


    其實,徐離還是比較喜歡這種敢於向領導層下手的新官的,否則盡是幹些欺軟怕硬的事情,不過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


    不過,現在整個飛行部的壓抑氛圍和傳得滿天飛的謠言搞得徐離也有些擔憂。萬一這位新任的運行副總裁真是性格暴躁的主,自己此行去跟這位講道理不是送菜上門。


    懷著有些忐忑的心情,徐離來到了位於樓層角落的辦公室門口。辦公室門沒有關,徐離偷偷朝裏麵瞄了一眼,隻見裏麵一個身材高挑,身穿白色西服套裝的女子站在窗前朝外望去,手裏還端著一杯咖啡。


    “也不是三頭六臂的模樣啊?”徐離嘟囔一句。


    在飛行部的傳言裏,這個新任副總裁就該是青麵獠牙,三頭六臂的惡鬼模樣,可如今看來,光是身材背影的話,很可能不是母夜叉的形象,反倒可能是一位大美女啊。


    不知道是不是徐離的那一聲嘟囔驚動了窗前的副總裁。突然之間,她轉過身子,目光一下子就放到了門口的位置,正好瞧見站在那裏的徐離。


    在陽光的撫慰下,應念情的側顏染上了一層聖光,猶如九天而下的仙女,看得徐離微微一怔。而應念情在看見徐離的時候,清麗的容顏上掀起一絲矜持的笑容:“徐離,你終於來找我了。”


    ......


    機隊辦公室裏,剛剛送走徐離去找運行副總裁的中隊長正倚在自家中隊助理的辦公桌邊沿,嘖嘖嘴:“你說徐離那小子看起來機靈得很,怎麽腦子這麽不好使?跟運行副總裁講道理,你說會不會把自己給講沒了?”


    中隊助理穿著一身寬鬆的上衣,臉上濃妝豔抹,在聽到中隊長的一通略帶嘲諷的話語後,妖媚一笑:“都說虎父無犬子,可徐思宇教員怎麽有了這麽個拉胯的兒子?這才進來公司多久就吃了兩次處罰。徐思宇教員飛了一輩子都沒見過被處罰幾次。”


    “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他一下的,畢竟這小子愣頭青,還不知道副總裁的厲害?”中隊長陰陽怪氣地自說自話:“可惜了,可惜了呀。”


    “那副總裁真這麽凶嗎?我聽見過的同事說長得很漂亮啊。”中隊助理的八卦之火開始熊熊燃燒起來了。


    中隊長瞄了下四周,確認周圍人沒有關注自己這邊,才是彎下上身,小聲說道:“漂亮有什麽用?蛇蠍美人知道不?”


    “蛇蠍美人?哈哈哈!”中隊助理笑得花枝亂顫,那本來就寬鬆的領口更是顯露出驚心動魄的弧度,而中隊長的視角恰好能窺見一二。


    如此媚態讓得中隊長一時口幹舌燥,舔舔有些幹澀的嘴唇,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再是壓低聲音詢問起來:“還有事兒嗎?”


    中隊助理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明白了中隊長的隱藏意思,本來就塗得如初綻桃花的臉上更是羞紅不已:“不多了......”


    中隊長早已經是欲火焚身,喘氣聲都粗重了幾分,立時道:“趕緊弄完,一會兒老地方見。對了,你老公今晚回家嗎?”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中隊長的聲音更低了。


    “他出差去了......”


    聞言,中隊長大喜:“那今晚你也別走了,你先忙著。”


    中隊長興奮地搓搓手,剛準備去忙些別的事情,隻是這一轉身,迎麵就撞上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應念情的秘書。


    中隊長嚇了一跳:“屠.....屠哥。”


    應念情的秘書屠毅心深深地看了一眼中隊長,麵無表情地將手上的兩份文件往中隊助理的辦公桌上一扔:“林黎的處罰結果應總已經簽了,處罰正常執行,並不公示。至於徐離的處罰......這事兒就這麽算了,以後不要再提了。”


    中隊長臉色一變,林黎的身份他大約猜到一點兒,所以對其在處罰上開了方便之門,他是沒什麽意外的。可是怎麽徐離的處罰就直接取消了?難不成徐離剛才找運行副總裁講道理,真把運行副總裁給說服了?那個傳得都快妖魔化的運行副總裁這麽好說話的?


    屠毅心眼見中隊長有些失神,重重地哼了一聲:“是沒有聽見嗎?”


    中隊長一個激靈:“聽見了,聽見了,我這就去辦。”


    “嗯。”屠毅心的目光在畏畏縮縮的中隊助理身上掃了一眼,突然歎了一口氣:“出勤樓是給機組休息用的,不是給你們......算了,你們注意些吧。”


    如此幾乎是明示的話落到中隊長和助理耳朵裏當真是如遭重擊,兩人紛紛稱是,不敢有絲毫反駁的言語。


    屠毅心搖搖頭,心中暗歎現在真是世風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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