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不明白!”


    少年卻是猛地攔住了他。這個冷漠的男人身上的神秘感令人不寒而栗。


    “他”是指誰?為什麽想看背包?又為什麽要突然當我們的夥伴?又是如何知道委托一事,又是如何了解的我?


    這些問題全都沒有搞清楚,來龍去脈不明不白,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的動機是什麽?要達成怎樣的目的?接近我對他又是否有半點好處?


    一團漿糊。經曆了這麽多事,少年根本沒法對一個陌生人充斥著百分之百的信任。


    “回答我的問題。把不清楚的地方都解答清楚,我才會考慮跟你組隊。”


    “......”


    陰冷的眼神。男人大劍拖於地表,銳利地斬碎泥土中那零星的寒草,不聞不問地推開少年走向前方。


    月影籠罩於城池的高台之下。刺耳的逃難和呼喊聲在遠方喧囂。


    “已經不重要了。知道那些,對你毫無幫助。”


    他平靜地低語著。


    “在這肮髒的血腥世界活著,就注定不會隻擁有一種身份。你會接到很多很多的任務,目不暇接難以應付,但為了那一點微薄的報酬還得拚了命去搶奪。這都是你以後必定會經曆的事情。”


    “隻是......很少有人會為了報酬拚上性命。支撐他們的並不是奢華的洛安幣和定居王都的美夢,而是某些——高貴的信念。”


    “從這個角度上,你結識了兩個偉大的朋友。而那位騎士,也並沒有辜負任何人的期待。他保住了我們所需要的一切。”


    “所需要的——一切?”


    “是的。所需要的,一切。預言早已證實了一切。你自會知道的。”


    “說回正題吧。關於你們的目的地,冒險家協會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先於王室發出的委托,我們的偵察兵早已探明了那裏的異變並發出了警報。”


    男人岔開了話題。顯然他並不喜歡沒有營養和意義的論調。


    “冒險家協會,那是什麽?某種,組織?”


    “當然。區別於職業行會,冒險家協會是更民間的合作協會,各個城市和聚落都散落有據點,近乎所有的冒險家都可以在那裏獲得充分的休憩,隻是環境會簡陋一些。更友好也更團結,可絕對不會像你剛剛到奧安鎮一樣......遭受非議和打擊。”他微微搖頭,對少年的經曆似乎了如指掌。


    “說回正題。冒險家協會的結論是,那裏已經成為了規模龐大的不死族棲息地,並且迅速繁殖中。難以想象依舊沒有露麵的領主究竟多麽恐怖,而天曲省所丟掉的貨物,或許並不是簡單的糧草那麽不值一提。”


    “什麽意思?不是糧草?可是——”


    “天真的令人想笑,孩子。這個世界充斥著太多謊言。王室也絕對不可能把信息全部透露給你。事實上,你應該明白,那則委托已經害多少人丟了命。”


    “你是說,不僅僅是奧安收到了緊急召喚?”少年屏住了呼吸。


    “當然。大墓地,也就是你們目的地的暫用名,已經屍橫遍野。傭兵們和不死族怪物經曆了一場恐怖的死戰。尼托鎮,浩斯鎮等附近的城鎮都有職業行會派出的探險隊,可惜......無一生還。”


    他冷冷地說著。就好像那些生命的逝去跟他毫無關係。


    “而在冒險家們因sss級委托大規模陣亡之後,不死族們發動了大規模突襲。你所立足的現在,正是人類帝國遭遇蠶食和侵害的恐怖。”


    “我們都被騙了。而王室則隻夢想達成目標,絲毫不管冒險家們的死活。接下來隻需要他們遣派皇家騎士對不死族領地掃蕩一空,則又可以在人民中建立足夠的威望,收取足夠的洛安稅了。”


    振聾發聵。眼前這男人近乎漠然地說著這些足以震驚所有人的恐怖言辭。如果瑞克在旁邊,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以叛國罪將男人抓獲,審訊之後動用裁決之刃一斬兩半吧。


    可是如果這就是現實呢?如果他所說的所有話都並不是推測而能得到驗證呢?


    少年一陣膽寒。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個國家還有半點的希望嗎?洛安大陸的人類所奮鬥的,難道隻是自私的謊言嗎?


    他近乎求助地望向米歇爾。相比於少年,他的表情格外鎮定。


    看似對這些早已習以為常。


    “合乎邏輯。他說的話我並不否認。”


    “什麽?”


    “我是說,孩子。這個王國從很久之前......從凱瑞·奧去世之後,就已經變成了這樣。貴族們隻要能活著,就可以無限地犧牲普通人的性命。”


    “可是這樣委托的意義又是什麽?如果沒有人能完成,如果大家都一直在送死,那麽直接下令殺光所有冒險家不就行了嗎?何必大費周章?”


    “不。”米歇爾拍了拍少年的肩,示意他克製自己的憤怒。


    “他們在選拔強者。足以和類似庫爾斯克的分裂勢力抗衡的人,足以和不死族抗衡的人。他們需要那樣的人來鞏固他們的統治。在無盡的富貴麵前,無論曾經多麽清白無畏的冒險家,都會屈從。”


    “想必這也是冒險家協會成立的原因之一吧。裏麵的成員不得和皇室有任何接觸......這一條規定,可是非常明白的。當初的創始人看得非常透徹。”


    兩人的目光,此時同時向少年瞥了過來,似乎在觀察他的表情。當一個認為王室至高無上,總是渴望接近他的少年打破了認知和幻想開始正視世界的黑暗的時候,才是他真正長大的時候。而現在的少年顯然並沒有這種本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但是,似乎又並不是僅僅地觀察。他們兩人的臉上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意味深長。


    像了解很多一樣。像知曉很多過往,和現在。


    獵頭們往往是最善於幻想的。他們總是過於理想主義,自信地以為自己能組建起一支無法被打敗的至強團隊,完成那些令人望而卻步的艱難任務。而多數情況下,這樣的期待都是以失敗告終。不死族的力量太過強大......又有幾人能從這些魔爪中善終?


    可也就是這樣的期待和信念,讓曾經的他們,顯得那麽值得尊敬,那麽可貴。


    “瑪爾。”


    奧安鎮外,薩瑪村。較之格蘭村的敗壞和淒冷,薩瑪稍顯繁華,人流量也並不少。其中雖然並沒有財力組建職業行會,卻也有了冒險家協會的駐紮。作為旅居的合適安全區,薩瑪大大方便了冒險家們完成委托。


    而在紅磚製成的冒險家協會信息處,一臉疲憊的瑪爾仿佛正從睡夢中醒來。他剛剛完成了一項運送貨物的a級委托,又受到召喚連忙從百裏外趕到了薩瑪。


    如果是像瑞克和迷蒙那樣的人召喚瑪爾也一概不會理。他早已反感於奧安鎮的故作嚴肅和嚴刑峻法,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回到那種地方,還要遭受非議。


    的確,他真的當過逃兵也奪取了戰友遺物是個小偷,但那樣的不光彩往事也不必一直拿出來諷刺......真的不必。


    或許這也是他和瑞克等人一輩子都無法走到一起的原因。但眼前這個人不一樣。


    他有恩於自己。無關性命,那是尊嚴的恩惠。


    他是那個能幫自己重新站直腰板,光明正大行於世間的人。


    因此,隻有他的要求瑪爾絕對不會拒絕。隻有他的任務瑪爾會竭盡全力去完成。


    他正需要瑪爾,所以才會那樣呼喚這位騎士,下達命令。


    “瑪爾。”


    他一如既往地平靜。


    “是。領事大人。抱歉——沒能及時回應您。請下達指示。”


    “沒事。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任務。情報處顯示了一條值得關注的信息,你幫我去調查一下,盡可能保護目標的安全並且及時匯報進展。”


    “請問是何人,值得您如此關注?”


    陽光從水晶石製成的玻璃中折射而下。那是整個洛安最便宜卻材質相當可以的“洛安之鎧”。普通的民房,大多都是水晶石製成,不配與魔法扯上聯係。即使如此,如此大規模的水晶石建設依舊花了大量建築師的精力。


    這是屬於普通冒險家們的天堂和榮光。遍地的低級冒險家,在這裏尋求庇護。


    “一個少年。他擁有著芮爾的傳承......僅那一本的,獵頭秘笈。它擁有著難以想象的價值。我要你保護他,保護那本書,直到我們能揭開那本古書的秘密,取得其中的神法,由冒險家協會取得其中的精華。你明白的——這是協會對你的終極考驗。如果你能成功,你講正式進入長老院。”


    “我——我知道。可是芮爾,那位英雄不是早......獵頭已經銷聲匿跡了。又為何對一個沒落的職業如此上心?”


    “我們隻知道我們要抓住一切機會,哪怕這個機會其實並不現實。去吧,去完成你的任務。我也會暗中幫你,及時聯絡。目標,就在洛蘭村。”


    “遵命,執事大人。我會竭盡所能。”


    他這樣說著,單膝跪地行禮,便戴上頭盔快步走出大廳。


    那時的男人依舊憂慮萬分。他不知道少年的前路會如何,他也不知道瑪爾是否能優秀地完成任務。於是他安排了很多“流亡者”盯梢。中級刺客“流亡者”是冒險家協會高級會員中最常見的強者。他們其實一直可以依賴自己立足洛安大陸,卻一直沒有忘記幫助他們的協會,所以交代他們幫忙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但是也說不準他們麵對突發情況會如何應對......所以自己還是留在城外應變比較好。


    少年。那個高貴的靈魂是否依舊在你的體內盤旋?


    男人靜靜坐在高台之上,把思緒拋向無盡的遠方。


    大墓地......


    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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