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帶著阿寶回了一趟京城西郊的西流湖村。


    陳耀祖挑著擔子出去賣鹵肉了。


    他勤快慣了,如今日子過得殷實了,也總是不願意在家歇著吃閑飯,依舊做了鹵肉每日出去賣。


    許靈派來的柳七叔在鹵肉鋪子裏看著,他的妻子柳七嬸則陪著主母王氏坐在外麵曬太陽做針線,另外鄰居家的兩個婦人也在一邊坐著做針線活,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煞是熱鬧。


    正在這時,一個瞧著挺不起眼的馬車沿著大路駛了過來。


    王氏抬頭一看,認出趕車的人正是許府的管家許六福,忙道:“哎呀,我閨女回來了!”


    柳七嬸忙也站了起來。


    兩個鄰居婦人也都站了起來,笑著道:“陳大嫂,我們還都沒見過你閨女呢,今兒可算是要見一見了!”


    王氏顧不得答話,帶著柳七嬸迎了上去。


    馬車瞧著挺破舊不起眼,行駛的速度倒是快,很快就駛到了陳家大門外,在王氏麵前停了下來。


    坐在車夫旁的俊秀小哥跳下了馬車,先朝王氏叫了聲“娘”,然後笑著拉開了車門,扶了一位小娘子下了馬車。


    那兩個村裏婦人定睛一看,見那小哥俊秀高挑,正是陳大嫂的兒子阿寶,而那小娘子約莫十五六歲,做尋常婦人打扮,荊釵布裙卻美麗得很,不由都笑了起來,紛紛道:“陳大嫂,你這女兒生得倒好!”


    王氏有一段時間沒見女兒了,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緊緊拉著玉芝的手:“我的女兒,能不好看麽!”


    玉芝乍一見到母親,也是歡喜,忙招呼在後麵下車的烹茶:“把禮物都拿下來吧!”


    與鄰居婦人打了招呼後,玉芝這才扶著王氏進了院子。


    阿寶和烹茶也跟著進來了。


    柳七嬸自去灶屋燒茶。


    外麵許六福自有柳七叔招待。


    在明間坐下之後,玉芝沒看到四兒,忙問王氏:“娘,四兒你?”


    王氏笑了起來:“我正要和你說呢,柳七叔和柳七嬸的兒子柳大郎過年時來了一趟,看上了四兒,托人來說媒,四兒也願意,我就把四兒嫁給了他,如今他們夫婦一起在女婿的一個莊子上幹活!”


    玉芝聽了,也為四兒高興,道:“待見了四兒,我再補上一份嫁妝!”


    王氏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女兒和兒子了,絮絮地問了半日,待柳七嬸煮好了荷包蛋,又逼著玉芝和阿寶一人吃了一碗。


    玉芝陪著王氏聊了半日,想起自己給王氏帶的禮物,忙道:“娘,我給你帶了些衣料,你閑了做衣服穿吧!”


    王氏笑眯眯道:“我如今哪裏缺衣服穿啊!”


    玉芝挨著王氏坐在炕上,心裏很是妥帖,笑著讓烹茶拿過一個小小的匣子:“娘,我給你備了些碎銀子,你拿著用,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王氏知道女兒嫁女婿是高攀了,見她當著丫鬟的麵給自己銀子,忙道:“玉芝,你如今已經成了親,是有丈夫有家的人了,且不可隻顧著娘家!這銀子娘不能要!”


    她把匣子又塞到了玉芝手裏,柔聲道:“玉芝,隻要你過得好,娘心裏就喜歡,不用給銀子!”


    又壓低聲音道:“萬一女婿不高興,那就不好了!”


    玉芝心裏說不出的熨帖,打開匣子讓王氏看:“娘,不過是些碎銀子,許靈——你女婿不會在意的!”


    又道:“娘,這可是你的私房錢,千萬別讓我爹發現,免得他又想納妾!”


    見女兒非得留下這匣子碎銀子,王氏隻得收了下來,笑著道:“你爹他敢!”


    見柳七嬸端了一盤子洗好的大棗進來,王氏笑著道:“柳七兩口子都聽我的,你爹不敢亂來;再說了,他賺的錢都被我收走了,想買妾也沒銀子啊!”


    聽了王氏的話,玉芝不由笑了起來,道:“娘,就該這樣。我爹那樣的人,手裏是不敢有幾兩銀子的!”


    阿寶在一邊聽著王氏和玉芝娘倆分享整治陳耀祖的心得,不由暗笑,覺得很有道理。


    就連烹茶在一邊聽了,嘴角也翹了起來。


    玉芝畢竟是農家女出身,對農村和莊稼天生有感情,用罷午飯,便要王氏帶著她去看自家的麥田。


    阿寶自然也跟著去了。


    今日太陽很好,雖然有微風,卻不怎麽冷。


    王氏一邊走,一邊讓玉芝看路邊的臘梅:“玉芝,你看,這臘梅花都幹了,春天快要來了!”


    到了村外田埂上,王氏又讓玉芝看地頭枯黃的草:“玉芝,你看,枯草下麵是不是長出了綠芽?”


    玉芝低頭一看,發現果真有一層小小的綠芽,不禁笑了起來,道:“時間過得真快!”


    她總覺得元宵節剛過,可是春天已經來到了人家。


    陳家的麥田裏,麥苗漲勢很旺,綠油油的。


    王氏站在地頭,指著麥田中間的井:“玉芝,你看那個井,澆水真方便,比咱們甘州可強太多了,咱這西流湖村,有山有水有田,可真適合你爹和我養老!”


    玉芝看著三十剛出頭風姿綽約的母親,口口聲聲說要養老,不由笑了起來:“娘,你和爹都不到三十五歲,養什麽老啊,好好過日子,多掙些銀子,到時候給阿寶娶個好姑娘,你們將來還得帶孫子孫女呢!”


    王氏一聽,笑了起來,看向一邊笑嘻嘻站著的阿寶:“阿寶,好好讀書,將來考個狀元,再給爹娘娶個兒媳婦,生一堆孫子孫女!”


    阿寶笑嘻嘻道:“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讀書!”


    他真的很喜歡讀書。先前他總覺得迷茫,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前段時間與殿下談過之後,他才確定了自己的理想——好好讀書,懂得很多東西,成為一個博學的人!


    即使將來還要回西夏,他也要把大宋的這些書籍文化都帶回西夏,興辦學堂,開展教育,破除西夏百姓對天神教的癡迷,驅散西夏國的烏煙瘴氣,讓百姓過上正常的生活。


    看罷麥田,王氏又帶著玉芝和阿寶去看自家的果園。


    果園位於北邊的丘陵上,大約有五六畝地,麵積並不大,卻種了桃樹、蘋果樹、梨樹、杏樹和柿子樹。


    王氏一一向玉芝和阿寶介紹著:“這幾棵桃樹是五月鮮,端午節就成熟了;這幾棵桃樹是蟠桃,六月底七月初才能吃……”


    她想象著桃子成熟的景象,眼睛發亮:“等五月鮮熟了,我摘兩筐子,給你送到城裏去,你、阿寶和女婿就能吃到自家的桃子啦!”


    玉芝聽了,笑嘻嘻攬著王氏的腰撒嬌:“娘,你對我真好!”


    王氏美滋滋道:“你是我閨女,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把果園轉了個遍之後,王氏才意猶未盡地帶著玉芝和阿寶回去,一邊走還一邊交代:“我知道你們都忙,不過三月三一定得回來,到時候果園裏的花兒都開了,咱們一家人來賞花逛果園!”


    玉芝笑著答應了下來。


    回到家裏,阿寶回房看書去了。


    玉芝和王氏娘倆正在計較晚上吃什麽晚飯,外麵卻傳來一陣馬蹄聲,很快柳七叔就引著許靈和林寒星進來了。


    王氏一見,眉開眼笑拉著玉芝出去迎接:“女婿來了!”


    許靈:“……”


    比他大不到十歲的嶽母,真的好年輕啊!


    “嶽母”這兩個字,真的不好喊出口。


    他含笑看了玉芝一眼,見玉芝大眼睛裏滿是戲謔,便規規矩矩拱手行禮:“小婿見過嶽母!”


    玉芝扶著母親,不禁笑了起來,大眼睛似有星光閃爍。


    許靈恭恭敬敬陪著嶽母大人說了會兒話,一直等到嶽父大人回來,又陪著嶽父大人喝了頓酒,這才接了妻子回家去了。


    他有了酒,不肯騎馬,便讓小舅子阿寶騎了他的馬,隨著林寒星跟車,自己鑽進馬車陪玉芝。


    烹茶陪著許六福坐在車駕上,心裏很慶幸自己識趣,沒擠到馬車裏礙大人的事。


    許六福今年也才二十四五歲,還沒有娶親,烹茶坐他旁邊,他心跳加速,春風得意,馬鞭子揮舞得劈啪作響,駕車一路出村而去。


    玉芝正在馬車裏坐著,見許靈矮著身子鑽了進來,不禁一笑,瞟了許靈一眼,側臉看向右邊的窗子,就是不看許靈。


    許靈也不多說,先在玉芝旁邊坐下,待馬車開始行駛,他便趁著馬車顛簸,一點點移到了玉芝旁邊,最後挨著玉芝閉上了眼睛。


    他昨夜忙著耕耘播種,基本沒怎麽睡,天不亮就又去上朝了,白日又忙了大半日,這會兒早渴睡到了極點。


    玉芝等了一會兒,發現許靈身子越來越重倚向自己,一看,發現許靈居然睡著了,不由微笑。


    她輕輕把許靈放倒,讓他趴在自己腿上睡,然後拿起自己的鬥篷,小心翼翼地搭在了許靈身上,然後輕輕摟著許靈的肩背,身子靠在座位的靠背上,也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前世得到的愛和關懷太少,對於別人對自己真心的關心和愛,玉芝都不由自主給予加倍的回報,不管是娘,爹,還是阿寶,還是許靈。


    至於阿沁,阿沁可不是別人,阿沁是她的骨肉,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天剛黑,阿沁就戴了眼紗,微服來到許府,誰知竟然撲了個空。


    他是一定要等到母親的,便自顧自進了玉芝住的西暗間臥室,四處探索一番,心滿意足在母親床上合衣睡下。


    錦被裏有母親的味道,氤氳在他周圍,令阿沁想起了小時候睡在母親被窩裏的事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命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平林漠漠煙如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平林漠漠煙如織並收藏農門命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