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如今的目標就是尋找兒子阿沁,壓根沒想過要成親,也根本沒打算成親。


    她看了王氏一眼,心道:此事須徐徐圖之,慢慢說服娘親!


    想到這裏,玉芝便開口道:“娘,如今咱們手裏沒錢,我爺奶和二房叔嬸又一直盯著咱們,隨時都在找機會要把我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現如今最重要的是掙了銀子,離了這西河鎮,離了這群如狼似虎的親戚,去城裏繼續做生意掙錢,好好過咱們的小日子,何必急著提親事呢?若是有錢了,好人家自會上趕著來提親,豈不是比招贅唐家二郎強得多?”


    她是一定會離開這西河鎮的,如果王氏願意跟著她走,玉芝是一定會帶著王氏離開;若是王氏不樂意,玉芝打算給王氏留一筆銀子,自己離開。


    王氏還真沒想這麽長遠,聽了玉芝的話有點發愣。


    玉芝知道得給王氏時間慢慢想,便拿了搭在椅背上的王氏的舊棉襖,搭在了陳耀祖的身上,然後又回去忙碌生意。


    王氏帶回來的兩隻小筍雞,一隻被她放入鹵水開始鹵,另一隻被她用花椒鹽和料酒塗抹了,醃製了起來,預備明日清早再做。


    一直到了暮色蒼茫時候,陳耀祖才醒了過來,怔怔坐在那裏發呆。


    王氏讓玉芝看著攤子,自己端了碗去相熟人家倒了一碗茶過來,慢慢喂著陳耀祖喝了。


    陳耀祖喝了茶,這才清醒了些,抬眼見四周已經暗了下來,忙掙紮著起身:“咱們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王氏見他醒了,剛要埋怨幾句,可是想了想,陳耀祖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子的,說也沒用,便不再吭聲了。


    玉芝卻不肯輕易放過陳耀祖,她要讓陳耀祖知道他辦了怎樣的蠢事,以後再做的時候起碼掂量掂量。


    陳耀祖拉著車往家走。


    他今日做了對不起妻女的事,又喝得醉醺醺的,因此有些心虛,一聲不吭隻顧悶著頭拉車。


    玉芝跟在一邊,笑吟吟開口道:“爹,今天你買了玉米麵送回家了?”


    陳耀祖一陣心虛,低低“嗯”了一聲。


    玉芝便道:“爹,你可知道,這次咱們大房和三房早有默契,要逼著我爺奶去找我二叔要賣糧食的錢,你若是不往家送糧食,我爺奶扛不住,就進城去找我二叔了,現如今這件事被你破壞了,你怎麽跟我三叔三嬸交代?”


    陳耀祖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兩位老人家實在是太偏心二房了,這次三房忍著不吭聲,就是為了逼兩位老人家去找二房,可如今這件事卻被自己給破壞了,老三還好,就怕三弟妹董氏不高興……


    玉芝說到這裏,就不再多說了。


    她已經提醒陳耀祖了。


    這樣的蠢事,陳耀祖若是一犯再犯,那可真是沒救了。


    到了晚上,用過晚飯,玉芝開始在東廂房明間裏忙碌了起來。


    她生著了小炭爐,在上麵用瓦罐燒水,燒好一瓦罐就倒入洗菜的銅盆中冷卻,整整燒了大半盆開水這才作罷。


    陳耀祖去正房堂屋了,如今東廂房裏隻剩下王氏和玉芝。


    王氏見玉芝忙碌,忙問道:“玉芝,你這是做什麽?”


    玉芝笑嘻嘻道:“我要準備些涼開水,明日清早要用!”


    又道:“我要用的開水已經夠了,娘,我再燒些水咱們洗澡吧!”


    王氏知道自己這閨女人小鬼大,心中自有主意,比自己要聰明能幹得多,便不再多問,和玉芝一起燒了水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洗罷澡,母女兩個坐在玉芝臥室的窗前晾頭發做針線。


    玉芝做了一會兒針線,有些腰酸背痛,就起身拔出門閂,打開了窗子。


    她發現一枝桃枝探了過來,上麵綴著無數含苞待放的桃花花蕾,在室內昏黃的燈光中,頗有一種靜謐的美,便笑著道:“娘,我都忘記這桃樹結什麽樣的桃子了!”


    王氏不疑有他,“嗤”的一聲笑了:“結什麽桃子?不能吃的毛桃罷了!你奶早有些不耐煩了,前些年就嚷嚷著要讓你爹把這株桃樹給砍了,隻是你爹一直不得空!”


    玉芝聽了,便心安理得起身拿了她那個土陶瓶出了門,很快就在院子裏折了一枝桃花花蕾回來了。


    她把土陶瓶放在窗前案上,雙手支頤看了一會兒,道:“娘,明日一早這枝桃花說不定就開了!”


    王氏正拿了錐子把玉芝繡好的鞋幫往鞋底子上縫,聽了便笑了起來:“還不到三月三呢,我估計還得幾日!”


    玉芝笑眯眯看著陋窗木案昏燈背景之中的桃花和土陶瓶,心情難得放鬆了下來。


    這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劈啪”聲,玉芝聽著像是雨聲,便探頭出去看,果真發現外麵下起了雨。


    雨下得很急,雨滴打在院子裏的地上,發出清脆的“劈啪”聲,激起了濕漉漉的灰塵氣息。


    玉芝忙道:“娘,下雨了!”


    王氏一陣驚喜:“終於下雨了,再不下雨,今年的麥子和油菜可是不行了!”


    她放下手中的活計,也過來看雨。


    正房堂屋裏也在談這場雨。


    陳富貴吸了一口煙袋,慢悠悠噴出一個完美的煙圈:“這場雨下得好,若是能明日再下一日,這地裏可就有墒了,今年夏天咱家收的麥子就夠自家嚼用了!”


    高氏見陳富貴哪壺不開提哪壺,忙咳嗽了一聲。


    陳富貴馬上想到被二房賣掉的糧食,當下不吭聲了。


    陳耀文雙手環抱在胸前,身子靠在門框上:“爹,五月收麥,現如今快到三月,離收麥還有兩個多月時間,這兩個月咱家嚼用什麽?總不能喝西北風吧?”


    陳富貴瞪了陳耀文一眼,用力把旱煙袋放在了方桌上,道:“不是還有你大哥麽!你大哥自然會買糧食回來!”


    陳耀文笑了,當即看向陳耀祖:“大哥,以後家裏吃的糧食你來買麽?”


    陳耀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向不吭聲的老三陳耀文擠兌,想要嗬斥弟弟吧,卻有些心虛;想要答應吧,回家去不知得被妻子女兒羅唕多久——尤其是玉芝,輕易不說,一旦開口,就有理有據有理得很——他低頭想了半日,最後隻得鼓起勇氣,悶聲道:“嗯,以後家裏吃用的糧食我來買吧,就用我每日賺的錢!”


    高氏當即大怒,高聲道:“大郎,你的意思是以後你不往公中交錢了?”


    陳耀祖被高氏嚇得哆嗦了一下——他這輩子還沒違背過自己這個強勢的娘。


    可是他左思右想,又沒有別的法子,隻得硬著頭皮道:“娘,我隻有這一個法子……”


    陳耀文想起妻子董氏的交代,當即配合道:“娘,要不,您想個法子?這樣吧,我明日陪您老人家去城裏找二哥,把賣糧食的錢要回來!”


    高氏頓時語塞,她這四個兒女,所疼的不過是老二陳耀宗和小女兒陳嬌娘,真心不願意耀宗和嬌娘受一點委屈。


    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陳嬌娘在臥室裏磕著南瓜子聽了一陣子了,這時候就走了出來,道:“我有一個法子!”


    眾人都看向陳嬌娘。


    陳嬌娘見眾人注意自己,便笑道:“玉芝賣了一陣子鹵肉了,手裏一定有錢,大哥,以後讓玉芝拿錢出來買糧食吧!”


    陳耀祖:“……”


    陳耀文沒想到自己這小妹子依舊這麽蠢,當即冷笑一聲道:“大哥掙的錢都交給公中養著大家了,憑什麽玉芝掙的錢也交給公中?”


    他和董氏早就不想養這一群吸血鬼了,早有分家打算,支持大房,就是支持自己,再加上王氏和玉芝母女兩個對他們三房三口人實在是太好了,陳耀文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自然要為大房的嫂子和侄女說話了。


    陳嬌娘說不過伶牙俐齒的三哥,隻得一跺腳:“大哥,三哥,你們太自私了!”


    高氏忙也支持女兒:“耀祖,耀文,不是娘說你們,你們也太自私了,怎麽能隻顧小家不顧大家?”


    陳耀祖沒想到自己為了這個家勞心勞力鞠躬盡瘁,還落了個“太自私”的大帽子,簡直是無語了。


    陳耀文冷笑一聲:“爹,娘,大哥,我回屋了,明日還要去地裏看看墒呢!”


    見陳耀文走了,高氏和陳嬌娘娘倆便圍著陳耀祖,你一言我一語勸說陳耀祖讓玉芝把掙的錢交給公中。


    陳耀祖清楚自己女兒性情剛烈,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玉芝,當下頭都大了,起身落荒而逃:“爹,娘,我明日清早還要去殺豬,先睡去了——”


    陳富貴、高氏和陳嬌娘三口沒想到陳耀祖居然還有抗拒逃走的一日,都有些懵,眼睜睜看著陳耀祖一溜煙鑽入雨中跑了。


    第二天清早,陳耀祖起來洗漱,卻發現玉芝也起來了,正在明間忙碌,不由吃驚:“玉芝,你這是做什麽?”


    玉芝把醃製了一日一夜的那隻小筍雞放入炭爐上咕嘟著開水的砂鍋裏汆水,然後撈出來迅速用涼開水鎮涼,反複了兩遍,這才道:“爹,我要巴結大主顧呢!”


    寒星說許大人愛吃雞,她就精心準備一隻鹵雞和一隻桶子雞,好好巴結孝敬許大人!


    用涼水鎮涼可以使桶子雞的雞皮更脆,雞肉更有嚼勁,口感更好,說不定愛吃雞的許大人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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